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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咄咄逼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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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扭头淡漠的看一眼上官婉儿,冷冷道:“孤平日最恨仗着主子势力胡作非为的奴才,即便是太平的伴读,做错了事一样受罚。”
传旨公公脸色立时就变了,很没意思的低头道:“是是,太子殿下为人耿直,凡事秉公。”外面赏赐的东西都收了进来,李贤看了看,便淡淡道:“没什么事,公公快些回去复旨为好。”传旨公公先被剥了脸面,又被下逐客令,即便对方是太子,他也不由得有些恼怒,勉强行了礼,便退下了。
“为婉儿掩饰也是应当的,但是这位公公是母后的人,这样剥他面子,是否不太好?”太子妃云瑶缓缓走到李贤身边,担忧的看着他问。
婉儿不解的皱眉,她是看出那传旨的公公生气了,但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太子几时为她掩饰了?那公公好端端又为何要特意提到她,两人从未见过面,无冤无仇,他何故要让她出丑?
再看李贤,只见他方才的冷漠嘲讽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无所谓与淡定。李贤扶着云瑶回到主位上坐下,才淡淡笑道:“这本是我东宫的一件小事,若给这些多嘴的奴才闹到父皇和母后那里,倒不好了。”
“这事么……”云瑶睨了一眼上官婉儿,才笑道:“说大倒也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如今究竟是谁偷得,还不确定。”说着淡淡的看了一眼跪在一边的李嬷嬷。李嬷嬷自进来之时,便时不时看一眼云瑶,此时见云瑶望过来,赶紧献媚的笑了笑,云瑶微微一笑,便敛了眸。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也盯着云瑶的上官婉儿觉得她似乎点了点头,仿佛在示意什么。
李贤点头道:“这些事孤不爱过问,交给云瑶处理就是了。”
云瑶掩嘴娇笑一声,才揶揄的看着李贤道:“你一向仁慈,看不得人受苦,只是这些事不用刑只怕办不了。”
李贤闻言皱了皱眉,不过简短的思考之后,还是起身道:“云瑶也把孤说得太懦弱了,不过,既然云瑶不愿孤在此,孤便出去走走。”云瑶抿着嘴笑笑点头。
李贤投去一记信任的目光,便离开了。上官婉儿跪在地上,始终没有抬头,眼角扫到那一抹明黄色一闪而逝,直至他细微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才扭头看过去,只来得及看见那道遥远的背影,在红色的夕阳里,显得梦幻般飘渺。
李贤并非见不得人受刑,只是不喜欢罢了,是以才顺着云瑶的话离开。云瑶那句话却是没有错的,他当时只怕已见不得这个叫做婉儿的女子,在他面前受伤害,一向清心寡欲的他,对于自己这一刻的心有些后知后觉了。
他走得也没有回头,倘若当时他能够回头看一眼,那个十二岁的少女扭着头凝望他的目光,也许会意识到心里那些几乎要翻天覆地情感,也许就不会丢她一人面对黑暗残忍的后宫争斗。也便不会,在多年以后,命之将近时抱着恍若行尸走肉的她,不能释怀,以致死不瞑目。
待李贤彻底消失,云瑶才含笑望着上官婉儿,那目光不复方才的柔和温婉,端的是痛恨与怨毒。金步摇上金丝缠做的凤凰口中,衔的一串珍珠,在那双精光四射的凤眸前缓缓晃动,愈发显得冷冽而寒意渗人。
“你很不错。”云瑶有意无意的转动手上的翡翠扳指,笑意森森道。婉儿盯着那只扳指,有些事情,忽然在一瞬间云开月明,那些懵懂的,令她恐慌的情绪,蓦然明了。
据说那只扳指,是太子与太子妃初相识时,太子取下手上保存了十多年,只有他自己戴过的送与太子妃的。两人大婚后,一直相亲相爱,是为皇室典范,所有人都说他们是佳偶天成,因为是未来要君临天下的夫妻,他们的爱情几乎集得天下所有人的祝福。
上官婉儿看着那只绿幽幽的扳指,眼睛仿佛被那幽深的光刺痛,低头微微闭了目。书中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约便是当时太子为太子妃戴上扳指那一霎那的誓言,大约,她这些日子一遍遍梦到太子握着她手的力道,以及他在她耳边轻言吐气的温度,这些让她无法忘怀并且逐渐深刻的魔力便在于此。
愿与子执手,同心到白头,待来年华发满头,仍旧携手笑看彼此满是皱纹的容颜。彼时,方知今日是怎样的懵懂无知,才明白,原来这些心间的不舒服是叫做痛与酸楚。原来这些难以言说的愉悦与苦闷掺杂的感觉,是叫做相思,如同那点在眉间的朱砂。
只是,那人却早已执了别人的手,在她需要他的时候,转身离开。在她终于明白那些感情的时候,却已经爱了,也终于发现两人之间原来隔了万重山千重水。
云瑶低头看着拇指上的扳指,低垂着的眼中苦涩一闪而过,不待人察觉,便又换做冰冷与残忍。站起身看着李嬷嬷道:“你且说说,是如何在上官婉儿房中搜出珠钗的?都有什么人在场?”
李嬷嬷在这里跪了半天,年纪大了,早有些受不住,无奈都把她遗忘。此时终于见人问话,赶紧挺起身子大声道:“回太子妃,奴婢当时在各屋搜查,到上官婉儿房前,见郑氏与她一起出来,便命她们门口站着,奴婢进去搜查,在上官婉儿的桌子上找到这支珠钗。”
云瑶也不嫌她啰嗦,只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李嬷嬷冷笑一声瞪了上官婉儿一眼,才得意道:“因房内只有奴婢一人,是以奴婢之前已吩咐过掖庭几位老嬷嬷,在窗外站着,防着有些人抵赖。”
上官婉儿听见这话,大吃一惊,只听云瑶淡淡道:“如此,便让那几个嬷嬷出面做个证,也好让罪人心服口服。”李嬷嬷忙把几人的名字说了,自有侍卫过去带人,云瑶又吩咐道:“把十三娘也一起带来。”李嬷嬷赶紧补充说:“还有小语,是上官家以前的丫头,也难逃干系。”
看着侍卫领命出去,上官婉儿不禁担心起来,她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是若为这事连累了母亲与小语,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李嬷嬷一脸得意,十分胸有成竹的样子,看上官婉儿的眼神,仿佛恨不得立时就致她们母女于死地。上官婉儿不由得一阵厌恶,这宫里的人,还真是实在,用着的时候,一只狗也能供做佛爷,用不到之时,人也是连狗都不如。
过不多时,十三娘等几个人便被带来了,十三娘跪下有些失礼的抢先开口为女儿开罪,云瑶冷冷看她一眼,却也没有怪罪她,只她身边女官呵斥她闭嘴。
“李嬷嬷搜查上官婉儿屋子之时,你们几人在何处?”云瑶重新坐下,看着地下跪的几个老嬷嬷问,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在掖庭都是有些身份的老嬷嬷了,说话要注意,不得有半句虚言。”
几个老嬷嬷异口同声道:“在窗外。”
“你们可有看到李嬷嬷从她房里搜出什么?”
“好像是一只头钗……”
“奴婢看清了,是一支珠钗……”
“恩对,奴婢也看到了,是支珠钗!”
……
这一次倒是有些参差不齐,几个人说法不一,不过,已经足够判断出,那支珠钗确实是在上官婉儿房里搜出来的。
“婉儿,你倒说说,十三娘与这个小语是否参与此事?盗取珠钗是否为了挑唆母后与太子的母子关系?如此危害我大唐有何居心?可是有什么人授意你这么做?”云瑶站起来,边走边问,一句比一句狠厉。
上官婉儿咬紧牙关,当然不会承认。云瑶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她,无所谓的笑了笑,扫一眼十三娘母女三人道:“每人打20板子吧,上官家的人都是傲骨铮铮,须得吃点苦头。”
十三娘与小语都是异常震惊,小语赶紧挪到婉儿身边,将婉儿抱在怀里,焦虑的看着十三娘,十三娘也只能不停磕头,不断分辨道:“求太子妃明鉴,珠钗真的不是婉儿所偷。”
不过,云瑶哪里肯听她的辩解,手一挥,几个侍卫便上前按住她们三人,后面有人拿了板子来,狠劲儿的打。小语挣扎着要去护住婉儿,无奈被人按着胳膊动弹不得,只得因为疼痛呻吟几声,又忍不住心疼的叫几声小姐。
十三娘原本身子就不好,被又宽又厚的板子一打,便有些受不住,没几下呻吟声也变得有气无力。小语一时又担忧的叫夫人,倒有些顾不得自己疼了,一面又哭着乞求云瑶:“太子妃饶命!”
上官婉儿也不过十二岁的年龄,哪里禁得住这样打,只觉得全身都是剧痛的,不过天性倔强还是不肯白白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一心想着不过是打死了事,总是要保住清白。忽然听见小语凄厉的叫夫人,赶紧扭头,便见母亲已经伏在地上昏迷过去。
上官婉儿心底忽然便绝望,拼命的摇了摇头,拼尽全力喊道:“是我偷的!是我偷的!与母亲与小语无关!”
云瑶目光深邃,微微笑了笑,抬手示意停下,看着婉儿道:“早些认了,免去多少皮肉苦。”
刚一停下,小语便扑过去,费力的抱住十三娘,不停的唤,上官婉儿早已虚脱,伏在地上不能动。
“带十三娘下去,找个太医瞧瞧,即不相干,也不能让外人说我东宫滥杀无辜。”云瑶低头瞧着十三娘淡淡吩咐。
待宫女们将十三娘带下去,云瑶才看着上官婉儿冷冷道:“偷东西偷到我东宫来,胆子不小。来人,将她拖下去绑在挂在树上,在太阳底下晒着,不许吃不许喝,死了了事。至于小语,在宫中多年不分奴婢主子,拖出去陪着上官婉儿一同受刑!”
太子妃虽然手段厉害,不过只是偶尔表露一点点,平日还是很宽厚的,从未像今日这般大发雷霆,说话的声音语气和表情,简直就像地狱血池里洗刷出来一般,让人的心肺都在发寒。
在场的人素日与婉儿有些交情的,也都给吓坏了,不敢求情,只得看着侍卫们拖着婉儿和小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