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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结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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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着一个真人大小的布偶,一圈丫头围着,都红着脸、捂着嘴偷笑,夏翎珞板起脸,“笑什么呢,这是教你们怎样救人的,遇到溺水或是其他身体不好的人突然晕了,背过气去,就是这样做,有可能可以把他们救醒的。”她边说边讲解示范人工呼吸、按压心肺的动作要领。
小铃铛笑得直不起腰来,“小姐,这个样子做呀,嘴对嘴,羞死人了。”
丫头们嘻嘻哈哈,玩笑一阵都散了,只有秦妈妈留下来,诚恳地说,“小姐,这个法子管用吗?你教我,我学。”小姐身体不好,万一有什么不测发生,她不管羞不羞、丑不丑,什么法子她都要学来用上。
于是,这次秦妈妈真的救了夏翎珞的命。晕血、心脏病、急怒攻心,夏翎珞是一时休克,脉搏微弱,气若游丝,胆战心惊的大夫没有摸到她微弱之极的生命体征,以为她已经死了。
而秦妈妈冲进来,用夏翎珞教的人工呼吸的方法,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吹气、按压、按压、吹气,良久,夏翎珞终于沉沉吁出一口气,活了过来。
慕琰霖心里一松,只觉四肢无力,坐倒在榻边,看见她胸口的微微起伏证明她真的还活着,他用最轻柔的动作抱起她,感到她真实的存在对自己是多么重要。
把夏翎珞抱回青林居,慕琰霖就走了,吩咐笛生守在门外,等五夫人醒了立刻回报,他不知她醒来会有怎样的反应,不敢面对她,自负如他,居然有这样胆怯的时候。所以夏翎珞醒来时,她没有看见慕琰霖,只有秦妈妈小心翼翼清理着自己的头发,小铃铛在一旁熬药,一室药香。
见她已经醒转,秦妈妈才彻底放下心来,“小姐,醒了?”
浑身无力,额头有些疼,抬手摸到包扎伤口的布条,“我刚才晕倒撞到头了吗?”
秦妈妈擦擦眼睛说:“岂止晕倒,小姐简直吓死我们了,那个大夫,居然说你……,呸、呸、呸。你不知道少爷刚才担心得……”
“别说了,秦妈妈。小铃铛是在熬我写在红纸上的那个方子的药吗?您看着她一点,水别熬干了。”小姐知道小铃铛熬药很妥当的,这么说一定是想一个人呆着,秦妈妈暗叹一口气,出去了。
夏翎珞知道刚才自己一定是休克了,他们以为自己死了吧,他担心了吗?那为什么不等自己醒来就走了?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他居然不确认她完全没事就离开了,能有多担心?
刚才她昏死过去,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现在心中依然气苦,直直地看着床顶,心里空空的疼。他为什么那么对自己,往死里逼她?她什么都没有做,唯一做的只是全心全意待他,难道他没有感觉吗?如果是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他为什么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冷酷的女人,在他心里自己就是这个形象?也许自己错了,守护他,谈何容易,他根本还没有真心接受自己,也许他的爱真的只给那一个女人,自己毕竟是奢望了。想到此,夏翎珞不禁心灰意冷,闭上眼睛任泪水横流。
外间小铃铛把药熬好了,倒进碗里,端了进来,静静地站在床边等着,半晌未动。
夏翎珞苦笑一下,故作轻松地说道:“站这么久,看我笑话吗?”睁开眼,泪水迷蒙中看到床边端着药的人眉头深锁,痛楚的眼神固着在自己脸上,不是小铃铛,是他。
慕琰霖回房后一直坐立不宁,听笛生回报说夏翎珞醒了,只犹豫片刻,他便忍不住过来了,毕竟是放心不下啊,他强烈地想见到她,确认她真的睁开了那双美丽的眸子,即便里面现在盛满对自己的恨意,他也不在乎了。
悄悄进房,让秦妈妈和小铃铛出去了,亲手为她倒上药,端进来。她在默默流泪,滴滴都烫在自己心上。
她睁开了眼睛,没有恨,没有怨,些微惊讶之后,只余忧伤的清辉,“为什么?”她开口问他,声音苦涩。慕琰霖放下药碗,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如玉温和的眼看着她的,“你吓到我了,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夏家的事我会马上解决,只要你好好的,什么我都答应你。”
夏翎珞微愠,“夏家的事?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这样对我?当初我嫁过来是为了钱,以慕家的势力,你不会不知道的,那一开始你就应该不给我好脸色看,为什么要这样反复无常?你在耍弄我吗?我待你的心意,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吗?你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而讨好你?慕琰霖,你、你……”她越说越生气,抽回自己的手,一下子坐起来,一口气岔了,又喘又咳起来,脸憋得通红,泪水横飞,原来他真的还不懂她的心。
慕琰霖扶住她,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柔声说道:“翎珞,你应该生我的气,面对自己在乎的人,我傻得失去了判断力。”
夏翎珞愣住了,慢慢转头看向他,在乎的人?他在说谁?他的眼睛深沉沉、亮晶晶的,里面有些什么?歉意、担忧、还有一种浓浓的莫名的情绪,是自己奢求的那一种吗?
他低喊一声,揽她入怀:“翎珞,别这样看着我,你这样疏远戒备的样子好陌生。我现在知道了,前些日子我那样对你,你该有多难过。不会再那样了,不会再那样了。”他坚定的承诺。
夏翎珞只觉他熟悉的气息又包裹而来,靠着他宽阔坚实的胸膛,她低低啜泣,所有委屈、伤痛都烟消云散,只是欢愉的泪水,他毕竟还是懂她的,只是他太在乎难得付出的真心,容不得半点瑕疵,才更易为误会所伤。
夏翎珞在自己怀抱中睡着了,慕琰霖斜靠在床上,调整自己的姿势让怀里的人更舒服,他记得秦妈妈说翎珞犯病后要半坐半卧才好得快,于是他也只半卧着,这样睡觉他虽不习惯,但翎珞又在自己的怀中了,这是最有效的安神剂,他很快也安心地睡着了。
天色已明,两个人依旧在床上腻着,慕琰霖昨夜和衣而眠,此刻衣衫已凌乱,领口松松散开,露出光洁而结实的胸膛,夏翎珞撑起身子,轻轻扯他,“天都大亮了,你该去瀚海楼了。”他手上微一使劲,夏翎珞又跌了回来,被他牢牢困住,“今天不去了,陪你。”她看起来还是这么苍白虚弱,他要看她怎样吃药,要看她好转起来才能放心。
于是,她在慕琰霖怀中,听他絮絮说着当天他在窗外听见她和小铃铛对话的情形,他的生气,他的受伤。听他说完,夏翎珞幽幽地问:“那条发带呢?”慕琰霖从袖内拿出,她接过来,把自己的一缕头发和他的一缕头发拴在一起,在他耳边低语:“结发夫妻,永结同心。”他轻轻叹气,吻上她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若我再不信你,不仅负你,更是负了自己。”
摸摸头上的伤,夏翎珞说:“我破相了吗?不好看了吧?”
“怎么会。”他淡淡地说,她怎么样都是美的,他才不会在乎一条小小的疤痕,如果她在乎自己的容貌,那他会寻来天下最好的药为她医治,让她的额头光洁如初。
“是我不好,还疼吧?我不晓得你的病这么重,如果昨晚你真的……”他的声音颤抖,昨晚的一幕仍教他害怕。
“没事了,我只是怕见血,身子又弱些,不妨事的。”虽然经过昨晚的休克,她明显感觉自己心力又衰竭许多,可不会告诉他的,让他知道了也只是白白担心。
“秦妈妈用的那个奇怪的法子,是你教她的?”
“是。”
“我怎么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办法?你从哪里学来的?”
“你又不是大夫,当然有你没见过的法子。”
“翎珞,我要你把这法子也教给我。”他也要学会这可以救她命的方法,不能再像这次一样束手无策。
“好,你先躺下。”夏翎珞让他躺平,自己跪坐一旁,把他的下巴仰高,以使气管通畅,“然后用力捏住鼻子,往嘴里吹气,”她只是轻轻捏住他挺拔的鼻尖,软软地印下一吻,继续说道,“然后松开鼻子,再捏住,再吹气,这样反复十余次。若是不醒,再这样压住胸部,慢慢向下、略微向前用力按压,然后又松开,也反复十余次。”她把小手压在他光裸的胸前,示范着心肺按摩的动作。
“好了,我学会了。”他声音有些低哑,坐起身来,抓住她的手不让再动。她还在生病,可她再这样动作下去,他就快失去理智了。
“少爷,小姐该吃药了。”小铃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端进来吧。”
“不,铃铛,放在门外,我自己来端。”这样衣衫不整的暧昧模样,他这个人怎么一点不介意别人看见呢?红着脸,斜睨他一眼。
“是,小姐。”小铃铛的脚步声远了。
夏翎珞准备下床去端药,慕琰霖按住她,“乖乖躺着,我去端。”
端进药来,喂她喝下,留了一小口,慕琰霖自己喝了,又腥又苦,他差点呕出来,皱眉道:“你天天就喝这样的药?”
“不是的,平时吃的是配好的药丸,比这味道好些。这汤药是病犯了才喝的,是苦些,良药苦口嘛。”
还是自己害她受苦了,慕琰霖细心地为她擦去唇边的药汁,“你平日吃什么药,我看看。”
“在那边那小箱子里,没什么好看的。”
慕琰霖打开两尺见方的药箱子,分了好几层,每一层都是一种颜色的药瓶,全装满了。
“你要吃这么多药?”她的病一定不简单。
“有些药材不太好找,多配些放着而已,吃不了那么多的。”
“真的?”
“真的。”见他不太相信,她使劲点头,一副诚实的样子。
慕琰霖打开药瓶,每一样倒出一颗,放在嘴里细细嚼着,有些微甜,有些略辛,但多数都是苦不堪言,夏翎珞每天都吃这样的药,她该受了多少苦啊?
夏翎珞见他眉头越皱越紧,悄然走过去,把箱子合上,转身抱着他的腰,“不是说别皱眉吗?我不舍得。”
他埋首在她肩上,贪婪呼吸着她的气息,她病弱至此,介怀的却是不让自己皱眉,深情如斯,自己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