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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枫林夜话 ...

  •   “我说惜朝,你这么三天两头地往我这儿跑,知不知道外面把我们俩都传成什么样了?”一个懒洋洋却不失骄矜的声音在有桥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紧闭的门里响起。
      “说我倒贴我都没意见了,你还有什么意见!”清澈好听却透着三分不耐的嗓音打断了这声抱怨。
      “可你要知道,这种传言很损我的名声啊!”优雅俊美的贵公子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坐在宽大豪华的办公桌上,邪魅的桃花眼轻眯,似真似假地向着坐在自己真皮办公椅上的人抗议。
      椅上窝着的清俊男子嗤笑:“名声?你方小侯爷什么时候有过这玩意?不要搞笑好不好!”一边疲累地揉揉太阳穴,“这阵子精神太紧张了,借个地方让我歇歇又不会怎么样,放心,我对你有桥的破事没兴趣。”
      方应看望着闭目养神的那人有些好笑,随意曲起手指扣了扣桌沿:“于是,这次又是被那个戚少商逼的?”
      脸色顿时黑了一半,顾惜朝抿了抿唇拒绝回答。
      方应看不由惊叹,能把眼前这人逼到这个地步,他真有些佩服那个戚少商了。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顾惜朝一番,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毛,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起来,上一个敢于调戏你的死胖子,似乎被你一脚踹断了三根肋骨,吓得从此不举啊!”
      这下不仅是脸黑了,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我有什么办法,戚少商那头猪打不死拍不烂,还人来疯!随时随地乱发情,混蛋!”说着恨恨一拳擂在桌面上,把方应看吓得差点掉下来。
      美人是应该带点杀气的,关于这点,方应看和戚少商的品味相当一致,眼前这人怒气冲冲又无处发泄的模样,倒是比平时更鲜活灵动了三分,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啧啧,要我说,还是你这张脸惹出来的事,你说那戚少商再欲求不满,也不至于对着一张车祸现场的脸发情吧!哎,别冲动,我只是打个比方!我有个招你听不听?”
      带着三分狐疑地紧盯方应看,那意思再分明不过了。
      “主要是你现在名草无主啊!给了那些欲求不满的花花草草充分的招惹理由。”潇洒地跳下地,一手随意支在桌上撑起身子,另一手挑起对面美人白皙完美的下巴,笑得很是轻佻,“要不我牺牲一下,惜朝你从了我如何?”说着没有一秒耽搁,迅速撤往安全地带。
      “方,应,看!你TMD给我去死!!!”顺手抄起桌上的东西就要砸过来。
      “别别!惜朝,那个是三十多万一尊的翠玉莲花,换个别的砸怎么样?”
      “咣——”
      “啊!!!”
      一声惨叫回荡在有桥集团大厦六十九层,凄厉得让人胆战心惊。门外不远的董事长特助办公间内,雷媚淡定整理着手中与傅氏集团合作开发的“碧水涟漪”楼盘资料,连眼都没眨一下,这些,待会儿顾大少爷还得带回去呢!

      拿方应看和他那间豪华办公室当了出气筒后,顾惜朝的心情无疑好了很多,至少能暂时忘记这一个月来被某只叫戚少商的猪纠缠的不堪经历,可以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应对的方法了。
      那天三合楼这只猪的惊人宣言,自己反应过来就是一拳砸了过去,不过很不幸,那只猪的身手还是挺不错的,被自己暴揍的情况下还是给他绞住了腕,顺带将自己拉入怀,趁机吃了豆腐,这是他惊才绝艳顾大公子苦难生活的开始。自此之后,只要自己在六分半堂的范围内出现,下一刻必定会黏上那只猪的身影,人越多他越兴奋,毛手毛脚的,时不时还来个“真情大告白”。雷损那老狐狸乐得看戏,说什么他不好去干涉人家真心的废话。真心?笑话!分明就是他戚少商携私报复耍他玩,还玩上了瘾!戚少商皮厚不怕,他顾惜朝可还要脸呢!
      惹不起,总躲得起吧!顾惜朝恨恨地一拍方向盘,继续咬牙切齿:这不借用公事,骗傅宗书要去有桥探探风声,和方应看搞好关系,以便日后拉拢。实际上方应看那混蛋绝对的油盐不进,他要能拉拢就不会有今天的有桥集团了,三天两头地往那儿跑,合作案都签了三个,不过是为了躲一个叫戚少商的神经病而已。可这下好,三合楼的笑话还没过去,不知是谁又传出自己和方应看关系“密切”的流言,现在的人,一个个都这么的八卦无聊么!
      特别是今早,傅宗书找自己谈话,说雷损托他转告,希望自己能够趁机盯着戚少商,看他来京城的目的究竟为何。凭什么?!自己躲那头猪还来不及,竟还让自己去主动接近他!不过现在和傅宗书翻脸还不到时候,为了戚少商更不值得,想想还是压下了这口气。真不明白雷损他这么小心谨慎干什么,就戚少商那个除了好色一无是处的外来土匪,能有什么花花肠子!要他真是小雷门的什么重要人物,直接扣下和雷卷换军火不就得了。雷损这老狐狸,做事总喜欢兜弯子,不干不脆的!弄得自己现在必须跑回六分半堂去住,和戚少商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恶至极!
      毕竟已过了午夜,将车开进车库后,整个六分半堂除了居住区基本已经熄灯,当顾惜朝发现小山坡上的室内靶场还亮着灯的时候,不由挑了挑眉,他可不会认为这是管理人员粗心大意的失职,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在用靶场?
      一时好奇,便向着那边摸了过去。靶场建筑原本周围空间开阔,后来雷纯练枪,三天两头地和狄飞惊往靶场跑,嫌一路上太阳毒晒伤皮肤,于是命人在周围移栽了许多遮阴的枫树,到了秋天,一林红艳如血,靶场白色的外墙掩映其间,不知情的人见了,还是会觉得别有一番幽深静好的雅致情调的。
      不过顾惜朝确实没有在这种无人的深夜来过这儿,风吹过枫叶“沙沙”乱响,到处是黑暗扭曲的树影,脚踩着地上厚厚的落叶,在这静谧的夜里,声音大得几乎刺耳。如此阴沉透着三分诡异的气氛,让他皱起眉头,不由加快了脚步,迅速摸进靶场白色的外墙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监视器,没有触动任何一个警报,悄无声息得像只猫,等他站到练习场虚掩的门外时,已经很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的枪击声。
      心里暗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十连发,每发间隔不超过半秒,换弹夹大约一秒半,动作熟练得可怕,是个老手!趁着三轮枪击后的空白,他侧身从半开的门缝里望过去,电脑屏幕上显示二百九十八环,好枪法!这时背对门口的人微微换了个角度露出了脸,顾惜朝还没赞完的话出口便成了一句咒骂:靠!怎么会是他!
      靶场淡淡的灯光中,男人保持着刚刚射击的姿势站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叹了口气,垂下持枪的胳膊,又发了一会怔,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有些心神不属,漫不经心地换夹填弹,平时一直带着两个深深酒窝、看起来阳光灿烂的脸,今晚却显得有些阴郁,像是忽然深沉了很多,顾惜朝觉得这一刻自己实在是看不懂他:戚少商,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
      见那人又抬起手臂开始瞄准,沉寂的眼神瞬间变得冷酷寒冽,顾惜朝轻轻笑了一下,决定悄悄离开,他有点不想打扰这种属于一个人的清净。没想到转身时衣扣轻擦过门锁,戚少商便发觉吼了声:“谁?!”同时扬手就是一发子弹打在门框上警告,“出来!”
      咬了咬唇,顾惜朝暗恨自己不小心,估量了一下形势,在戚少商那种枪法下,自己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自己也犯不着冒这个险,最多被那人口头上占占便宜,反正靶场又不是他的,谁规定三更半夜不能有别人来,还怕他不成!顾惜朝倒没有发现,自己此刻竟有些心虚。
      意料之外,当戚少商看到从门后走出来的人是顾惜朝时,只是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枪,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不是平时那种带着戏谑的坏笑,也不是那种装出来的花痴傻笑,而是温柔宽容、让人打心底暖起来的微笑。顾惜朝有些恍神,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儿,戚少商只是向着他说了一句不容拒绝的话:“陪我喝点酒吧。”

      后来再回忆起这晚,顾惜朝觉得自己当时肯定是抽风了,也许是这晚的月光太明亮,也许是这晚的戚少商太温柔,也许只是这晚的自己太寂寞,他竟真的和戚少商一人抓了两瓶酒跑到外面的枫林里吹风看月亮,只不过,自己拿的是度数很低的香槟,而戚少商是实打实的白干烈酒,论起酒量,自己确实是远不如他。
      静静倚着树喝了一会儿,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子里很静,静得几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低着头晃了晃手中的酒瓶,耳边忽然传来戚少商平静沉稳的声音:“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
      瞬间抬头望向他,却撞进他那双明亮却波澜不兴的眼睛,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迅速垂低了眼,顾惜朝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父亲是个警察,一个在当时很厉害、也很招人恨的警局高层,他对帮派涉黑深恶痛绝,作风够硬,打压手段也够狠,道上的大佬被逼急了,见贿赂不成,就设计杀了他,所以我妈很恨帮派,当知道我毕业后在道上混,她差点没拆了我,呵呵。”低低笑了两声,可顾惜朝却没觉得有任何可笑的地方。
      望着远处黑黢黢的树影,戚少商继续说了下去:“大家都不肯告诉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可他们不知道,我亲眼看见了,安在警局地板下的那颗炸弹本来已经停了,拆弹组接手后,向父亲要一把裁纸刀,当父亲推开已被确认安全的办公室门时,炸弹忽然炸了,整个屋子里的人尸骨无存。没有人知道,当时警校实习,发现炸弹时我正在那里写报告,当危机解除后,我被父亲打发出去,才刚踏出大门,身后的屋子便灰飞烟灭,明明前一刻都还是活生生的人,眨眼间便连一片渣也剩不下,而我,身为警校最出色的高材生,却什么都做不了,很可笑吧。”他闭上眼,身子微微有了点颤抖。
      “我知道父亲那时在做的事,也知道父亲得罪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事是哪家做的显而易见,不过,最后的理智让我迅速躲进了楼梯间,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那个行凶的帮派,势力太大,要扳倒不在暗中进行是不行的,我不能让他们对我有戒心,正当的手段做不到,父亲就是例子,于是,毕业后我进了小雷门,三年后叛离自己创了连云帮,然后,直到今天。”述说的声音是没有起伏的平静,像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对他自己最痛苦最心酸的日子未置一词,那个大帮派的下场如何,他没有说,而听的人也没有问。
      沉默又一次降临在这片林子里,两人自顾自地一口一口灌着酒,戚少商的话不可避免地让顾惜朝想到了过去的种种,那些他不愿想也不再有时间去想的往事瞬间涌进他混乱的脑海里,一幕幕清晰得犹如电影,低贱的出身,世人的鄙夷,不公的待遇,然后为求出头,自己一脚踏进了傅氏集团这个泥潭,自此之后,越陷越深,抽身不得。他第一次去想,有些东西,有些美好,是从未得到过悲哀,还是得到再失去悲哀,也许从这点讲,自己确实比戚少商幸福。幸福?他失笑:自己真是抽风了,竟会觉得过去那段除了灰白没有颜色的人生幸福,果然是有些醉了。
      仿佛黑白默片里唯一的色彩,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女人绝艳如火的身影,美丽妩媚的容颜似乎永远不老,明明是那样不堪的职业,却依然自顾自地高傲,高傲得心安理得,冷笑着将整个世界的嘲讽踩在脚下,不屑一顾。记忆中的她在人前从来没有脆弱的时候,她是“夜后”,整个京城酒吧街最夺目的暗夜皇后。他永远忘不了在那个黑得连星光都没有的夜里,她端着杯红酒斜倚在落地窗前,透着一种深深的倦意,冷笑间艳丽的红唇开启,缓缓吞下了一口如血的酒液,她说:“你记住了,把这句话给我牢牢地刻在心里——光鲜那是给人看的,伤口都是自己舔的。你是个男人,不要让我看不起。”
      第二天,她便失踪了,五天后,她从扬州著名的“锦商集团”四十二层顶楼撒下一百万为自己殉葬,冷笑看着众人争抢的贪婪嘴脸,用自己的全部家当和生命践踏这个世间的尊严,然后随着漫天飘飞的纸钞纵身跃下,面目全非,正摔在前来上班的总裁夫妇车前,吓得总裁夫人花重锦当即晕了过去。她就是这么不羁高调的女人,连死,都不容许自己默默无闻。而她,是他的母亲。
      “光鲜那是给人看的,伤口都是自己舔的。”不知不觉间,这句话就这么从口中喃喃地念了出来,戚少商忽地一怔,猛然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烫人,里面瞬间涌起太多复杂的东西,顾惜朝没有看懂,也不想看懂,他几乎是仓促地移开了眼。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戚少商眼神闪亮亮的只顾盯着顾惜朝,而顾惜朝有一口没一口地咽着手中香槟,眼神乱飘,望天望地就是不望戚少商,要不是远远传来的脚步声,估计这两人就打算这么僵持到天荒地老去。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向一片阴暗的树影里退去,静悄悄的没发出一点声音。

      脚步声来到他们刚才站的那块空地上停住了,一时间没人说话,半晌才听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纯儿,这么晚了,你叫我来这儿有什么事?”
      一把甜美的嗓音幽幽叹了口气:“狄大哥,今天爸找我谈了,他希望我下个月……订婚。”
      树后阴影里的戚顾二人有些惊讶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竟然是狄飞惊和雷纯!戚少商刚来没多久还不清楚状况,顾惜朝倒像想到什么,皱了皱眉陷入思索。
      沉默了好久后,狄飞惊终于开口了,声音谦恭有礼得疏离:“恭喜了,大小姐。苏楼主年轻有为,英俊多金,还是手掌半个京城的人物,若是大小姐嫁给他,从此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成了一家,堂主会欣……”
      “你就想说这些?!”雷纯冷冷打断了他完全是公式化的滔滔不绝,紧盯着狄飞惊,口气是说不出的嘲讽,“想不到狄副堂主是忘性这么大的人,别忘了两年前,就站在这儿,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
      “……”死寂的夜色中只听见两人有些急促的喘息。
      “大小姐,你要知道,人是争不过形势的,有些话做不得真,该忘就忘了吧。”男人低着头,安静地说完,完全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好!不愧是狄副堂主,不动声色的心狠手辣我今儿个才算是见识了。”雷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有你,是六分半堂的福气,可惜,却不是我雷纯的福气!”声音蓦地一沉,透着深深的疲惫,“我累了,狄副堂主不必跟着,一个月后那场订婚还劳狄副堂主多费心呢!”说完拂袖而去,没有半秒的停顿,就算流泪,她也不想在这个伤透她心的男人面前。
      狄飞惊垂着头在那里站了许久,久到再站下去戚少商都以为他成了石像,终于他慢慢向外走去,走的是和雷纯完全相反的方向,一步步很慢,却依然坚定。两人看着他消失在视野之中,又过了一会,才从暗处走了出来。顾惜朝忽地一声冷哼,满脸鄙夷:“雷大小姐真是精明过头了,竟会看上狄飞惊这么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男人!”
      “她爱狄飞惊。”戚少商缓缓开口。
      “爱?那又怎么样!”顾惜朝嗤之以鼻,“跟狄飞惊日后的位置和势力相比,她雷大小姐的爱值几个钱?!”
      定定地看着顾惜朝嘲讽的笑容一会儿,戚少商淡淡下了结论:“你不相信爱情,或者说,你恐惧爱情。为什么?”
      “哼!真想不到戚大当家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还这么天真啊!”唇角一勾,顾惜朝冷笑,“爱情不过是利益共同时的你情我愿相互利用的游戏,要进行下去除非双方的筹码均等,否则,它将是最虚幻美丽,也是最易碎的泡沫,你我这种人,早不应该存在幻想了,这样贵重的美好,你我要不起!”
      看着莫名有些激动的顾惜朝,戚少商看出了点端倪,他说的绝对不再是雷纯,他眼里的那份冷漠和受伤骗不了人,他必然是因此受过伤,那种伤是刻在灵魂上的,外表看不出来,内心早已伤痕累累、千疮百孔,还犹自倔强死撑不认输,这样的他很让人心疼。虽然一个男人去心疼另一个男人是相当奇怪的事,特别被心疼的那个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戚少商就是心疼了,而且还做出了背离大脑思考的动作,他上前一步,一把将毫无防备还炸着毛的某人拉入怀中紧紧抱住,轻轻在他耳边安慰:“没什么,都过去了。”
      顾惜朝发誓,他绝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在被那头猪抱住的时候没有挣扎,甚至还觉得那头猪的怀抱很温暖很舒服!可这话一出,正触到了他心底一直不愿提起的隐伤,喝了酒的头脑一时不清醒,那根弦就断了,狠狠一下推开戚少商,他失控地冲他吼:“你知道什么?!过去?怎么过去!我是疯子,我妈当然是疯子,她TMD比我疯多了!为了那个男人,她拿命来玩!是啊,她解脱了,那个男人也解脱了,可她想过我没有!我凭什么要为她和那个男人愚蠢的爱情负责!明明是个婊 子,却比高高在上的女王还傲,老妄想拥有一些她要不起的东西!她是很完美,也用十五年证明了她的完美,没什么是她得不到的,于是在发现有一样东西她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的时候,她毁灭了她自己!疯子,疯子!!!”
      一只手伸过来遮住了他的眼,他整个人蓦地一僵,只觉得耳边戚少商的声音是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温柔:“过去了,都过去了,真的……过去了。”宽厚手掌下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了两下,接着,戚少商便感到有一点湿湿的水汽沾上了手心,那人一把抓住自己那只手不让拿开,劲大得仿佛要将那手捏断,声音闷闷的带点颤抖:“不要动!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确实只是一会儿,当手从他眼上移开时,刚刚那个无助的孩子已瞬间消失,他依然是平时那个惊才绝艳、心狠手辣的顾惜朝,锐利的鹰目看不出一丝脆弱的痕迹,整个人犀利得像一把刚出鞘的剑,锋刃伤人,也易伤己。冷冷瞥了戚少商一眼,他的口气漠然疏离:“戚大当家,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一下,半夜三更还在六分半堂瞎转很不合适。”
      “我会回去的。”对这人刹那间的改变有些失落,戚少商嘴角一扬,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看那人不耐烦地转身离去,手缓缓按上了心脏的位置,他收敛了笑意,一时陷入纠结:刚刚,当那人小刷子般的睫毛轻颤着拂过手心时,他的心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这种异样他不愿也不能欺骗自己,那一刻,自己确实心动了,为了一个叫顾惜朝嚣张毒舌的男人心动了,他明白,今晚之后,也许自己再也无法用平常心对待顾惜朝,这相当危险,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其实是有那么点……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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