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纯净天蓝

37、第 37 章

　　三十七
　　“后来你就十年别无音讯。”苏岩站在瘴木林入口处，看上去并没有政委描述的那么阴森。
　　贾正辉接着说，“自你出来后，林子里进了支科考队，也进行了些卫生清理，你杀死的巨蟒叫网纹蟒，多栖息在雨林，会攀爬树木，平时吃些哺乳类和鸟类，饿极了才吃人，现在野生的非常稀少，是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
　　“你那行为相当于武松打虎。”
　　苏岩听到贾正辉的这个比喻笑了起来，她想起自已在伊春打伤只雪兔都写了检讨，先前杀死的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却没受到惩办还被当作英雄。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这么有意思的工作，我为什么要辞职不干呢？”
　　“这你得问你自己呀，本来干得好好的，自从过年去了次上海，回来你就军心动摇了。”
　　“上海？”苏岩心底一动，“谁说我要去美国？”苏岩又问。
　　“我们把春风含水送回瑞丽时，姚先生也在，他亲口对我说你去美国了，所以没到场。当时春风含水的作者点名要见你呢！”
　　苏岩无语了。
　　贾正辉又带苏岩去当年工作的边防队走了一遭，现任大队长曾经是他的下属，听说眼前的女子就是富有传奇的殷舒颜，当时就要和她到靶场一比高下，贾正辉看了眼殷舒颜意思是你还行吗？苏岩笑笑摇了摇头。“那就到处走走，很久没用枪了吧，不用手就会生的，我可久闻你神枪手的大名。”
　　走在宽敞的训练场上，远处立着几个靶子，个个看上去都显得孤单。苏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慢步走着，眼望着靶子的方向，手有点想抬起的冲动，就象在伊春，只要给她一把枪她就会让它响起来。她眯着眼仿佛见到自己当年的影子，但一眨眼就又消失了。
　　大队长早差人拿了把步枪，“看好不好使？”将枪往苏岩手上一放。
　　苏岩抚摸着早已被使用者摸得发亮的枪身，久违的亲切感将她带入了恍惚，过去的一段时光如水倒淌汇入了她一片蛮荒的记忆之地。

　　贾正辉听人反映小殷有心事，他于是留意了下，发现这段时间只要有空殷舒颜就会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捂弄枪，拆了擦，擦了装，连子弹都得到了她的关照，个个锃亮。
　　人若长期处于紧张状态下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心理和精神问题，所以平时对于这些问题队里的心理医生会作为工作的一部分向上级报告。殷舒颜超硬的军事素质和强大的内心是经过残酷训练而成的，贾正辉想不通，会有什么事能影响得了她。
　　后来有一回叫殷舒颜在家吃饭时贾夫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小殷今年二十三了，有对象了吧。”虽然殷舒颜当时红着脸什么也没说，但这提醒了贾正辉，他想对呀，看来这段时间小殷是有感情问题了！想到这他觉得轻松了许多。年少多情，这事得由她自己解决。
　　快过年了，贾正辉想到小殷是个孤儿，怕她落单，特意叫她和自己一起过年，却没想她递来申请，要提前休假，问起原因，她红着脸说想去上海过年。贾正辉立刻笑呵呵地批准了。
　　姚洛晴对殷舒颜说她向父亲提到了自己，过年不回美国，如果殷舒颜不来上海陪她，她就要去云南陪殷。
　　殷舒颜明白这背后的喻意，在姚将恋情呈现在阳光下时，她却还躲在阴暗处，她不能让姚洛晴来云南，除了十几平米的小单间，她无处藏匿自己的爱人。
　　殷舒颜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终于到达了大上海，满眼的繁华都不敌姚洛晴嘴角绽放的一丝娇媚。
　　看着一身警服的殷舒颜，英姿勃发，姚洛晴觉得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渐渐隐退消散。
　　“你就没有别的衣服穿吗？”姚洛晴很想亲一下眼前的人。
　　“你不是想看吗？特意穿来给你看的。”由于长途劳顿殷舒颜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不过精神却很好，眼睛很亮。
　　“回去再穿也行呀，穿这么少，不冷呀？”姚洛晴拉过殷舒颜的手握着，稍带娇嗔地说。
　　走出人潮拥挤的出口，一辆黑色的宝马760开到了两人身边。车才停稳司机小何就殷勤地抢过殷舒颜少少的行李。“殷小姐好啊！”一口浓重的上海腔。
　　殷舒颜说着谢谢，用眼神询问着姚洛晴“你又换司机啦？”
　　“谁都没你好。”姚洛晴用英文回了殷一句，然后饶有趣味地冲她笑着。
　　在去云南前殷舒颜给姚洛晴当了三个月的司机，所以她说了这句话，不过话中有话。于是殷舒颜回了句“你也是。”然后低头钻进了车子。
　　待殷舒颜坐好，姚洛晴偷偷抓过殷舒颜的手的同时叫司机把车开到她的公寓去。殷舒颜笑笑没作声，任姚洛晴磨擦着她的手指。
　　“坐那么久的车你先回去睡一觉。”
　　“好。”
　　“公司还有事，我得回去。”姚洛晴观察着殷舒颜的表情。
　　尽管殷舒颜心里突然涌上那么一点小情绪，但被她立刻调整了过来，“好。”还是一个字。
　　姚洛晴将头转向窗外，内心早已柔肠百转。两人手抚着手，不再说话。
　　殷舒颜先下车姚洛晴随后，下车前她对小何叮嘱到“明天九点来接我。”
　　不是说回公司吗？老板的想法令人难揣摩，不过小何还是很高兴，因为今天下班太早了！

　　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可是偏接到个不得不去的应酬，市长秘书的宴请。也不知他从哪得来消息今年自己不回美国，对于这位实权派的追求，姚洛晴一直暗示两人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但对方身居要职不便说透驳他面子，于是让一些知情人看来觉得两人很暧昧。如今殷舒颜来了，姚洛晴也想试下她对此类事件的反应。她太冷静，又不爱表达，姚洛晴一直觉得爱是要说出来的，这一次她打算用市秘来逼她说出来。
　　殷舒颜一觉足足睡了四个小时，待她醒来的时候不见了姚洛晴。
　　“爱丽斯……”回应她的声音从更衣室传来。
　　“你干嘛呢？”殷舒颜拖着鞋倚在门旁盯着更衣镜里的人影问。
　　“晚上有个宴会，你看我穿哪件好看？”姚洛晴故意显出很兴奋的语调，一手一套晚礼服在身上比划着。
　　“你穿什么都好看。”殷舒颜的语气没什么大变化。
　　“那是你觉得，可是别人呢？”
　　姚洛晴若有所指的话语引得殷舒颜不快，“什么人，我帮你分析分析。”
　　“市委秘书。”
　　“男的？”
　　“未婚，在追我……”
　　姚洛晴想听殷舒颜的反应，却发现殷舒颜走了。“这人……”她小声说着，放下礼服，其实穿哪件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殷舒颜怎么想。
　　等了半天没听到殷舒颜的声音，姚洛晴终于忍不住跑回卧室去找人，却听见流水声从卫生间传来。
　　“不睡了？”
　　“嗯。”殷舒颜刷着牙，从鼻子里发出声音。
　　姚洛晴往回走被殷舒颜叫住了“你那个……什么时候？”
　　“什么？”
　　“秘书，我去会会他！”殷舒颜面无表情地洗着脸。
　　姚洛晴偷笑着昂首挺胸地又走进了更衣室。

　　“帮我选件衣服，你的衣服和化妆品都太贵了。”殷舒颜有点神出鬼没，不过她的这段话比她的出没更让姚洛晴惊异。
　　说是让姚洛晴选衣服，但主意还是殷舒颜自己拿，包装一新后，姚洛晴已认不出眼前人了。

　　“我是爱丽斯的男朋友……的妹妹。”殷舒颜装成了一位涉世未深的学生妹，此刻正挽着成熟优雅的姚洛晴面对盛志扬展现她的顽皮可爱。
　　市委秘书盛志扬没想到今晚的宴请姚洛晴会带个小尾巴来，不过他不好表现出来，依然大方地伸了自己的手。
　　“你们大人表示礼貌才握手，我不和你握手，因为姐姐不想让我来的，我是死缠着来看看的。”果然殷舒颜没有伸出她的手。
　　姚洛晴笑着跟盛志扬表示抱歉，心里却想着殷舒颜的手上全是茧子，一握就露馅了。
　　既然是难缠的小孩子，盛志扬当然不能太计较，他故作大度地对姚洛晴说“你妹妹真是可爱。”
　　“我不是她妹妹，是她的男朋友……的妹妹。”殷舒颜故意两次都在男朋友后做了个很长的停顿，“是来做间谍的。”
　　“间谍？呵呵……”
　　“姐姐太漂亮了，男朋友怕被别人抢了，就跟来了。”
　　“姚小姐有男朋友了，怎么没听说过呢？”
　　“谁会成天把我有男朋友了挂在嘴上，你如果结婚了会整天把我结婚了挂在嘴上说吗？”
　　“小妹妹真是凌牙利齿呀，我和你姐姐是朋友。你想吃什么，想吃什么自己点。”盛志扬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失衡。
　　“我无所谓，点什么吃什么。”边说殷舒颜边好奇地东张西望。“难怪要我到上海来，姐姐，这里好玩的东西真的挺多，我以后就到你公司上班吧。”
　　盛志扬一听，心想那可不好。
　　“还不知道小妹妹芳名呢？”
　　“我是倪安迪。”
　　姚洛晴心里想笑，亏她想得出，分明是说：我是你阿姨。
　　盛志扬还从没吃过这样一顿反客为主的饭。倒酒时，倪安迪说姐姐有胃病不能喝酒，她帮着喝；敬酒时，她没喝多少，反灌了盛志扬不少；吃菜时，都是倪安迪给姚洛晴夹，还解释说这是代她男朋友照顾她。其间嘴巴一直没停给盛志扬提问题，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弄得自己根本没有和姚洛晴说话的机会。
　　宴会上姚洛晴也一直没说什么话，她从没看过表情如此丰富的殷舒颜，舍不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更何况殷舒颜一直在鬼话连篇，逗着盛志扬被当猴耍了还挺开心。
　　本来吃完饭盛志扬打算再安排点节目的，可是倪安迪喝醉了，嚷着头晕要回家，姚洛晴又是一脸的尴尬，他不得不依依不舍地把两位送上出租车，这才发现今晚的约会变成了咨询会，给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作社会动员报告去了。有个这么厉害的小姑，看来她男朋友也不好惹，盛志扬想开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跟姚洛晴还是做朋友好。

　　一驶出盛志扬的视线，殷舒颜就恢复了常态，她收回了所有的表情，默不作声地看着车窗外，好象车外有什么风景吸引了她。
　　姚洛晴忍住笑，用胳膊捅了捅殷舒颜，殷舒颜将手收回，不理她。
　　“阿姨……”姚洛晴挪了下位子紧紧地靠着殷舒颜，用中文叫了她一声。
　　“有事吗？”殷舒颜转过头，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姚洛晴此刻温柔的脸上能拧出水来“你能拿奥斯卡了”。
　　“有什么办法呢？”殷舒颜一副委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