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香如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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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下窸窣。有人走来，步点轻轻踩过她的心间。屋中正在细声诵读的少女立即将一双瞬间发了烫般的明眸缩回，隔着一层轻薄的绸纱，姑娘尽力把眼和心一并聚在手边的竹简上——“敬慎第三。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
“绪哥哥、阿虔，我来迟了！”男孩满面春风，轻拢手臂，略带顽性，一左一右分别拜过两个与他一般年纪、站在庭间的少年人。
“小慕，溜到哪去了，来这么晚？”梁虔叉起腰，不甚满意。
定睛一看，这梁家兄弟早已着好了猎装——两套细戎软甲，两身英俊意气。
梁虔说话的时候正有一垂髫小子从后院指挥着两个小厮，各牵一匹马，三个人一齐往这边来。“堂哥！我来了！”小男孩蹦跳着，口中活泼，带得双颊飞红，“带我一起去嘛！咱们昨晚都说好了的！”
“去、去！哪个和你说好了的？”梁虔甩甩手，假意推他。
小男孩又半哭半恼地转向一旁始终微笑着看他们的梁绪，娇怒不止，告状道：“大哥，你看啊！他骗我！”
“贲儿，你年纪这么小，打什么猎呢？”梁绪笑眯眯地揉一把梁贲毛茸茸的脑袋，“等你长大些了，哥哥们再带你去。”
“何时长大啊……”梁贲噘嘴，不太高兴，又不死心地抱住另一个少年人的胳膊，边摇边求：“姐夫，看在姊姊的份上……求你了嘛！”
姑娘早就将几个大小男孩子的吵吵闹闹听在耳朵里。人虽端坐于此，思绪却已融在他们中间，此刻又听到弟弟提到自己，突生羞怯之意。不经意地，她意识到自己几乎逾了教养，赶忙回神，继续诵读，“……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小屁孩子……乱喊什么？蘅妹还没嫁过去呢……”梁虔的面上倒先羞起来，说着便没憋住，立马和梁贲两个笑成一团。梁绪也咧着嘴笑起来。连着两个牵辔小厮，一时间众人的眼光齐齐集中在年轻男孩子的身上。
言及此事，他只是笑着，眉目舒朗，面中微起羞涩。
坐在屋中的姑娘终于难忍悸动，不禁从纱窗望出去，正好将对窗而立的少年脸上的朗澈笑容收于眼底。
“……专心第五。《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她的手指暗暗磨着竹简一角，心却怦然跳个不停。
“哎，小慕。”梁虔半开玩笑地拍着少年人的肩头：“到日子了，你可得十里亲迎啊！”
“阿虔，急什么！”梁绪笑道：“为兄看来，你倒是比大家都急……这满打满算的，还有一年呢！”
“谁说我最急啊！”梁虔的脸立刻红到脖子，嘟嘟囔囔着，“……新娘子才是最急的。”
却听门扉缓开，一声娇羞：“堂哥！”
梁虔立马抿住嘴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起来。那梁贲反应极快，最先跑上台阶，握住阿姐的手心，眸中机灵，笑着看她。梁蘅似乎不太适应众人将眼光悉数放在她身上，本想暗瞥一眼阶下那个最引关切的少年人，却不知怎的，终是怯了。
刚才念的《女诫》，教她忘了其间字句。此时姑娘也忘了给诸位哥哥们行礼，就这么傻站着。那少年人宽柔的眼光则向她递来，似在鼓励。
梁绪又温温打个圆场：“蘅儿，还不先行了礼？”
姑娘眼底流转，面上忽地攀起两片潮潮红晕，脱了梁贲的手，语中轻柔，略显拘束：“见过二位堂哥。见过……姜哥哥。”
梁氏兄弟见状都笑起来，轻松随意，也算是答了堂妹的礼。姜维则规规矩矩地俯首作揖，该有的礼节一丝不苟。
“好啦，咱们去打猎了！”梁虔握住哥哥的手，快乐吆喝着。他从地上随手抓起一簇羽箭，先顺势丢给姜维，又系了一簇在自己肩上。梁蘅走来，为梁绪系好鞈扣，手里拿了最后一只箭袋，柔柔推给姜维。她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姜维却大大方方地接过了姑娘手里的东西，夹在肘窝中，笑道：“多谢蘅儿。”
梁蘅心底起伏，略显局促，她的确想说上几句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男孩子们吆五喝六地往门外走，姜维走在最后。梁蘅却突然追上来，牵住了姜维的衣角。
她似乎鼓了极大的勇气：“姜哥哥……小心些。”
姜维点头，给了她一个足以心安的微笑。
梁蘅又偷偷将一个巴掌大的绸面刺线香囊递与他，双颊再上绯红：“这个……请哥哥收下吧。”
姜维眨眨眼，将香囊随手揣在了胸袋中，便快步去赶梁家兄弟。梁蘅此前怀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终于看着他飞扬的背影显出了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香如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