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橘子》司契

15、元旦

　　陈涧国庆节的时候只放了四天假。
　　他回了趟舅舅家后，就急匆匆地去了锦城见林遇，林遇当时状态不好，陈涧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假期第三天他回了毕城，陈思易开学的时候被接回了毕城市区，外婆也一块被舅舅接走了。
　　他回到舅舅家时，舅妈正在给外婆洗头发，外婆掉了一大把头发，老太太说是年纪大了。陈涧感觉有些不放心，在老太太耳边叨叨着要带她去医院，结果被骂了一顿，外婆说，他是个十八岁的小老头。
　　小老头一直粘着外婆，假期的最后一天是中秋，一家人吃了团圆饭后，陈涧就坐着最晚的一班飞机回尚城了。
　　陈涧回到尚城之后，他今年就没有任何长假可以离开了。周末短暂的假期他也只是待在学校，偶尔会回曲家拿些东西。
　　十二月份的时候，陈涧的月考成绩出来了。五百四十二分，刷新了陈涧高中的成绩记录，陈涧感慨，考试之前林遇给他押了押题，竟然押对了一半。
　　这就是学霸的威力么。
　　高三开学之后，陈涧进步的速度很快，班主任称他是一匹在暑假里觉醒的黑马，班主任在班里夸了陈涧一番，说他高三之后努力上进又沉稳了许多，殊不知黑马当天晚上就翘了晚自习，只为同他心中的小爱马打个视频电话。
　　“她说我是匹黑马，啧，都给我说害羞了。”陈涧躺在床上，带耳机和林遇视频。
　　林遇躺在床上，他本来就瘦，两个月不见，原本就消瘦的两颊此时微微凹陷，陈涧看着屏幕说话的时候，还能看到林遇的黑眼圈，他自从生病之后，要么一睡睡半天，要么失眠失一夜。
　　“你可不是黑马啊。”林遇笑着，声音有些虚弱，“白马。”
　　“哈哈哈，班主任可能没看清。”陈涧说。
　　陈涧和林遇分享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就像小时候一样，只不过他和林遇不能面对面交谈。
　　陈涧和林遇正闲聊的时候，班里同学和他发了个消息。
　　同学：陈涧！
　　同学：下周五有元旦晚会，高三参加，每班至少有一个节目，咱们班没人报，就定了个集体合唱。
　　“怎么了？”
　　“同学跟我说，我们学校下周开元旦联欢晚会，我们班有个合唱。”陈涧说，边说话边给同学回了消息。
　　“你参加？”
　　“全班性的。”
　　林遇挑眉：“你们班同学……听过你唱歌么？”
　　“……”陈涧对着林遇竖起了中指，“你这话听着非常不对劲啊。”
　　林遇笑了笑，陈涧继续说：“你欣赏不了我陈大艺术家啊。”
　　“哈哈哈。”
　　同学：班里在选歌，班长让我问你有想说的么？
　　陈涧想了想，他和视频里的林遇对视了一眼，然后想起了一首歌。
　　《遇见》。
　　不过陈涧没有回同学消息，而是问林遇：“遇啊，你有什么喜欢的歌么？”
　　“怎么了？”
　　“班里每个人都要说一首歌，不知道说什么，所以问问你。”
　　陈涧说完，他就听到林遇说：“《遇见》。”
　　陈涧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
　　“我也觉得。”
　　陈涧：《遇见》。
　　陈涧发完消息后就继续和林遇聊天了，过了半个小时后，陈涧同学又给他发了消息。
　　同学：陈涧你提的歌入选了！
　　陈涧：？
　　同学：有两首歌里选不下来，班主任定了《遇见》。
　　陈涧看到“班主任”的时候，吓得骂了一句。
　　“我们班主任去班里了。”陈涧连忙打字询问情况。
　　同学：你放心，我给她说你晚自习拉肚子回宿舍休息了。
　　陈涧：好理由，谢了。
　　同学：你知道老班说什么，他说你还挺有眼光，这首歌在他们那个年代特别火。
　　同学：而且班长说你选的这首歌寓意好。
　　同学：不过咱也不知道什么寓意，你觉得什么寓意啊。
　　陈涧：寓意确实挺好，遇见咱班所有人。
　　陈涧顿了一下，继续打字。
　　陈涧：主要还是我对象提的，所以我说了。
　　虽然这个对象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是这样可以满足一下陈涧的小心思，而且对象本人又不知道他这么说。
　　同学：……
　　同学：鄙视你。
　　陈涧没有回消息，林遇看陈涧一直在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我同学问我为什么选，我说我对……咳咳”陈涧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马假装咳嗽，接着上面继续说，“我对孙燕姿的歌还挺喜欢。”
　　同学：班长想搞一个钢琴伴奏，你会么？
　　陈涧没有回消息，他愣了一下又问林遇：“你想听我唱歌还是弹钢琴。”
　　“你想听我的选择么？”林遇问。
　　“……”
　　“我觉得钢琴更适合你。”
　　“……你就是不想听我唱歌对不对？”
　　“想啊，我又不是没听过。”林遇笑着说，“我只是担心你们班的节目而已。”
　　“……”陈涧，“没那么难听吧。”
　　“不难听，我还挺喜欢你跑调的样子。”
　　“……操。”陈涧被林遇逗笑，大概是因为陈涧暗恋林遇，林遇说出“喜欢”一词时，陈涧心里特别开心。
　　陈涧：会，那我钢伴。
　　同学：韩倩倩也参加了，你还参加么。
　　同学：卧槽，你他妈什么时候会的？同学：你还报么？
　　陈涧简单回了个报。
　　同学：韩倩倩说可以双人联弹。
　　同学：我操，羡慕了，你居然能和班花坐一起弹钢琴。
　　韩倩倩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多才多艺，人长的还好看，是班里男生内定的班花，不过陈涧又不喜欢女孩子，所以对班不班花的没什么感觉。
　　“我报了。”陈涧说，他想起来之前他和林遇说过，要给林遇弹琴听来着，“不过是和班里的同学一起。”
　　“男的女的？”
　　“女的。”
　　“长的好看么？”
　　不知道是不是陈涧的错觉，他总是觉着林遇说话的时候，像是带了怨气……
　　“不知道，我不怎么在意……他们说是班花。”
　　“奥——这样啊。”林遇拖着腔，然后又说，“你喜欢么？”
　　“我都不怎么在意了，我当然不喜欢啊。”陈涧有些奇怪，他笑着继续说，“怎么着？你想要联系方式？”
　　“不想。”林遇的话语间没了刚刚的怨气，他笑着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还要什么。”
　　“……”陈涧撇了撇嘴，撑着下巴，他有点不开心，“你呢？你喜欢的那个好看么？”
　　林遇没说话，他盯着陈涧看了几秒，陈涧问他怎么不说话，林遇浅浅地笑了笑：“网卡了一下，好看啊，特别好看。”
　　陈涧心里的醋坛子被林遇一句话彻底掀翻，林遇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林遇喜欢呢？
　　唉操。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后，下课铃响了。
　　“舍友要回来了，等元旦那天拍给你看。”
　　“好。”
　　“这样也算是我实现了给你弹钢琴听的承诺了。”
　　林遇笑了，眉眼弯弯，满目欢喜。
　　两个人又扯了几句后，陈涧恋恋不舍地挂了视频通话。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陈涧都会和韩倩倩在自习课时练习钢琴，他和韩倩倩练习双人联弹的事情偶尔会被男生间拿来开玩笑，陈涧倒也不在意，只是让他们别乱说。
　　他逮着空会给林遇打视频电话，林遇状态要是好的话，他还会请教林遇怎么弹，有天陈涧和林遇打视频电话的时候被韩倩倩遇到了，然后韩倩倩就找陈涧要林遇的微信。
　　陈涧以一句“他有对象”帮林遇断了这朵桃花，关于林遇的事情本来是陈涧除了钢琴之外和韩倩倩为数不多的交流内容，这下子也没有了。
　　联弹并不容易，但是陈涧和韩倩倩的合作居然还挺融洽，一开始陈涧经常出错，毕竟很久没有摸过琴键了，不过在韩倩倩的帮助，加之林遇的点拨下，第三天练习的时候，陈涧弹的就非常的流畅了。
　　而在元旦联欢会的前一天，班长突然告诉了陈涧一个坏消息，韩倩倩生病了。
　　陈涧本来不紧张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时间慌了神。
　　双人联弹的难度很大，陈涧和韩倩倩几乎是逮着空就去音乐教室练琴，练了十多天的联弹，陈涧已经习惯了，他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自习课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音乐教室里练琴，林遇下午要进行输血治疗，所以陈涧没有和林遇说。
　　他该怎么做呢？
　　如果是林遇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样呢？林遇的性格很沉稳，估计会冷静的面对。
　　但是他要怎么做才能像林遇一样呢？
　　陈涧不知道。
　　他凭感觉弹动着琴键，他听着自己弹出的音乐，最后他认出来，这是林遇跟他弹过的那一首。
　　《回到那个夏天》
　　陈涧开始回想，林遇第一次给他弹琴听的时候，弹的是什么曲子来着？
　　他忘了。
　　陈涧零零散散地想起了很多事情，但是不管他怎么搜刮，他都想不起来那首曲子。
　　算了，以后问林遇吧。
　　陈涧静下心来弹琴，脑子里却都是林遇弹琴时候的样子，他的手指在钢琴上跳跃，却一直想着林遇的手指，那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
　　明明心思都在林遇身上了，但是陈涧却觉着自己弹的比之前的好了。
　　估计是林遇隔空给他传送能量了。
　　牛逼啊。
　　元旦当天下午，学生会组织排练，韩倩倩因病无法返校参加，这下子，陈涧独自钢琴伴奏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排练的时候，陈涧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好在他没有乱了镇脚，很快就反应过来，不过这一次错误仿佛是一个不断响起的闹铃，扰的陈涧十分烦躁。
　　十二月的寒天里，陈涧站在水龙头前给自己洗了个冷水头。
　　他答应要给林遇弹琴听，就一定要弹但最好。
　　可是如果晚上出错了怎么办？
　　唉操。
　　烦什么陈涧，林遇又不会嫌弃你，估计还会特别温柔地安慰你。
　　可是，他还是想向林遇展示他成功的一面啊。
　　陈涧捧起一把冷水拍在脸上，寒风一吹，冻的他鼻涕差点流出来。
　　加油吧，文艺青年陈先生！
　　陈涧吸了吸鼻涕，慢悠悠地回了班里。
　　下午四点，晚会开始。
　　陈涧被强迫穿了身黑色西装，西装是借的学校合唱团的，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他的码。
　　他们班的节目排在了中间，陈涧趁着这段空隙偷偷溜去了音乐教室练琴。他弹了两三遍，每一遍都会出一点小错误，就在陈涧烦的想对着空气骂人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林遇。
　　陈涧像是被一盆水浇灭了的火。
　　“呦，西装很帅啊。”
　　林遇靠着枕头，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听得陈涧想哭。
　　“为什么是西装？不应该是人帅么？”
　　“人也帅。”林遇笑着，“我……没迟到吧。”
　　“没有啊，还没开始。”陈涧笑嘻嘻地说，“不是说给你拍视频么，你怎么还打视频通话了，你该多休息的。”
　　林遇笑着：“想看看陈先生的现场，既然到不了现场，就想着让陈先生给我弄个直播。”
　　陈涧被林遇逗笑：“看直播啊？不知道小遇哥哥给不给打赏啊。”
　　“飞机？嘉年华？还是玛拉沙蒂？”
　　“操，你他妈还挺懂。”陈涧乐了会，先前的烦躁都因林遇的一句话没了踪影。
　　林遇看见他笑又问他：“你怎么了？我觉得你好像挺不开心。”
　　“你……是有特异功能么？”陈涧笑了笑，他把事情简单和林遇提了提，不过没有提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你该早点和我说的。”林遇说。
　　陈涧苦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还是多休息吧。”
　　林遇没有说话，陈涧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个人沉默了那么几秒。
　　“陈涧。”
　　林遇
　　“啊？”
　　“你行。”林遇说，陈涧鲜少听到他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话，“我一直相信你可以的。”
　　陈涧感觉鼻头一酸：“男人也不能说不行啊。”
　　林遇乐了：“你啊。”
　　林遇的话对此时的陈涧来说，无疑是一针镇定剂。两个人没有挂断视频电话，林遇就静静地看着陈涧练琴，陈涧弹琴的时候很专注，安静的像是高贵的王子。
　　他能陪陈涧多久呢？林遇想，这个问题萦绕心头，久久不能想出答案。
　　“林遇！林先生！林老师！”
　　“啊？”
　　“怎么回事？听得发呆了？”
　　“嗯，发呆了。”林遇笑了笑，“怎么了？”
　　“啊，我想听你唱歌了。”
　　“嗯？听什么？《遇见》吗？”林遇看着陈涧，嘴角弯了弯。
　　“嗯。”陈涧点点头。
　　“好，你钢伴。”
　　“好嘞！”
　　陈涧搓了搓手，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弹动琴键。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他不知道能陪陈涧多久。
　　但他想在他余下的时间里，都能看到陈涧，听到陈涧的声音。
　　我的生命有限，半辈子都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