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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孪生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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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8年4月21日
梵蒂冈
一个小男孩趴在窗台上,脚下踩着一把高凳子,在那里明亮的阳光中画着什么。光线照在他亮红的头发上,像一团小小的火焰。
门打开了,他看向门口走进来的人,高兴的笑了,跳下了凳子。
“神父!”他叫着,跑过去,手里拿着刚刚画好的画,炫耀的举起来给神父看。
“哦!你又画好了一副!真了不起!”神父拿过孩子的画,走到窗前,在阳光下看着,孩子跟在他身边,仰着头等待着赞扬。
神父还很年轻,看上去刚刚三十岁,他有一张希腊雕塑一样庄严的脸,深棕色的长发整齐的梳理到脑后扎在一起,前额那里有一缕不听话的垂下来,深蓝色的眼睛在突出的眉弓下显得异样深邃,他微笑着,看着孩子的画。
在那个孩子的眼中,神父就像上帝一样庄严,就像天使一样美。
孩子今天画的是一个祷告的女人,是他们在教堂见过的,神父看着被不小心揉皱了四角的纸,孩子在上面凭记忆画出了那个女人,完全能够抓住她的特征,尽管技巧还很不纯熟。
他会成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的,就像提香那样,神父想着,伸手摸摸孩子的头。
如果不是在这里的话。
“画的好极了,我还记得这个人!”神父高兴的说,孩子得到了期待的赞美,红着脸拉着神父黑袍的衣袖。
“她跪在祭坛前的时候哭了,所以我还记得她。”孩子有些害羞的说,神父笑着拍拍他的头顶。
是的,她哭了,因为她失去了所有的家人,跪在那里祈求上帝的怜悯并感谢自己还活着,询问着未来的道路。
神父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起来,孩子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神父常常会一个人陷入沉思,然后皱起眉头,视线不知道沉向了哪里。每当这个时候孩子都会有些害怕,因为神父看上去很愤怒,很疲惫。
孩子不喜欢这样的神父,他喜欢温柔的笑着,拍他的头的神父。
但是他还不能理解此时神父心中的愤怒,那些不能在上帝面前说出来的诅咒让他想要亲手杀死那些卑劣的、受到唾弃的东西,他们居然披着神圣的外衣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他们居然也敢自称是神的子民,说着什么拯救的话,念着阿门……那些来自地狱的恶灵!!
神圣银十字厅!
“神父……”孩子用畏缩的声音叫了一声,神父的手已经捏皱了他的画。
神父从自己的沉思中醒来了,他看向了孩子,抱歉的笑了,把画还给了他。
“对不起,文森特,”他温柔的说,蹲下来平视孩子红色的双眼,“看来我们都还不能摆脱人类的脆弱,
Vincent
所以需要向上帝祈祷庇护,文森特……我多么希望你能永远这样纯洁无暇,可是又盼望你长大……”
“长大了就不能纯洁了吗?”单纯的孩子问道,神父笑了,手捧着孩子幼稚的脸蛋儿。
“那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文森特,而且遗憾的是,上帝似乎并不准备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维诺神父!”门外的一个人叫道,神父站起来,走了出去,文森特看到了来找维诺神父的海格里亚神
Vino Hegliya
父,海格里亚朝文森特笑了笑,门就关上了。
文森特偷偷地把耳朵贴在门上。
“……他们没有走……”
“银十字厅的……威廉……”
“红衣主教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六世……”
接下来的就一点儿也听不见了,他们应该是走远了。
文森特溜出门,跟在他们后面,两位神父快步走着,然后在走廊尽头分开了。文森特小心的跟在维诺后面,他猫在墙角,看着维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才跑出来,悄无声息的溜了进去。
维诺没有锁门的习惯,经常在修道院里玩的文森特很清楚,他穿过维诺整洁简朴的卧室,踮着脚走近了里面的那道门,从门缝里看进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偷偷跑进来了,文森特在心里不停的说着“上帝请原谅我”,一边忍不住的跑来这里。
维诺脱下了黑色单调的袍子,换上了另一身衣服。
他穿上红色的衬衫,把黑色的领带系紧,在上面别上一枚十字架,然后穿上一件黑色毛料的马甲,上面用金银的丝线绣着花纹和由剑组成的十字,挂着金色的链子和钳着宝石的十字架,维诺修长有力的手指快速的扣上马甲上银色的扣子;他弯下腰去,换上那双黑色的、鞋尖和鞋跟包着红铜的皮靴,把长裤的裤脚掖进去,拿起黑色的长外衣,套在外面,他整理一下衣领和左肩上那个嵌着银线的护肩,他没有去扣外套上那一大排银扣,戴上手背嵌着十字架护片的黑色露指手套,把衬衫的袖子稍微的拉出来一段,固定了一下外套袖口镶嵌的红宝石十字架,转过身去取挂在墙上的那一对短剑,文森特看得见他背后那绣着金边的红色十字架。
最后,维诺把挂在皮带上的短剑们系在腰间,扣好,整理一下衣襟,把长发从衣领里拿出来。
这一整套的程序,文森特已经这样偷偷的看过很多次了,他都能按照维诺习惯的顺序背下来了。
他喜欢这样的维诺神父,身着盛装,佩戴宝剑,像战士一样的维诺神父。
庄严美丽的维诺神父。
文森特太激动了,结果没有及时溜走,维诺打开门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文森特!你在这里干什么!?”维诺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孩子问。
文森特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不惹维诺生气去责骂他,他抬头看着神父。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正面看到穿上战服的神父的样子,和他平时稳重平和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他站在那里,显得格外高大,那种一丝不苟的华丽让他看上去即富有战斗的热情,又沉稳庄重。
是战斗的天使。
维诺看着说不出话涨红了脸的文森特,叹了口气,像平常一样笑了,伸出手去揉了揉文森特柔软的红发,手套粗糙的感觉让文森特缩着脖子。
“跟我来吧!”
文森特喜出望外的欢呼起来,一路小跑的跟在维诺身边,一直不停的看着他,看着他。
他们穿过庭院,沿着一条长廊来到了一间不大的教堂,文森特以前没有来过这里,他看着这间不起眼的教堂,维诺上前去推开大门。
走进去的时候文森特才开始惊讶。
教堂的确不大,但是华丽直逼圣彼得,完全就是缩小版的感觉,可能由于这是骑士团自己的教堂,平时是没有仪式或弥撒的,所以没有那么多的长椅,让空间显得宽阔多了。文森特安静的跟着维诺,看着穹顶上的画,那是一幅描绘着天使的战斗的画。
“你等在这里。”维诺小声对文森特说,让他在角落里坐下。
文森特看着维诺走过去,和海格里亚神父和另外一个同样穿着战服的神父站在了一起。
他们面对着祭坛和十字架,在胸前划下十字。
“圣战骑士团将为主的荣耀而战,守卫信仰的纯洁,愿主护佑,阿门!”
Vatican Jehad Order
维诺做了简洁庄重的祈祷之后,神父们一起念了阿门,然后他们转身走出了教堂。
文森特感觉自己已经消失在这里了,在将要参加他还不能理解的圣战的神父面前,他像一粒微尘一样,毫无存在感。
维诺走过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他。
“文森特,有什么可以为他祈祷的人吗?”他问,文森特想了一下,用力点头。
维诺笑了,阳光有些刺眼。
“那么,今天,为那个人祈祷吧!”
文森特看着维诺离去的背影,做出了决定,他将要让那个决定在他的生命中先于一切而存在,就连绘画都要在其次。
他从没有如此渴望长大和力量,好让他可以穿上那战服,在上帝面前自称守卫信仰的圣战骑士团,为上帝而战。
好让他可以站在维诺神父身边!
维诺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孩子,他知道今天这个简单的祈祷将给那个孩子带去什么样的未来,他在心里向上帝祷告。
请无论如何,也要守护那个孩子吧!
文森特跑到祭坛前面,跪了下来,他叉起十指,紧紧的握在一起,呼吸急促的看着十字架。
“愿主保佑维诺神父!愿主保佑我!愿主保佑我的孪生兄弟,我那不知道我的存在的可怜的弟弟……爱德华•萨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