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泪》冷月清尘

2、君心依旧妾非昨

　　白日的映风阁，在阳光的普照下，显得格外的宁静，落寞，怕是没人记得的一座死楼了。
　　明萱换了衣装。她在这儿，喘不过气来，她需要真正的静谧。明萱去了空心亭，那个四面环着泅水的永远寂寞而孤傲的亭子。湖水很静很轻。清早的风，徐徐吹送，让明萱有说不出的惬意。明萱遥望着整个泅水，脑子里泛起了一句词，明萱不记得在哪儿读过，“风乍起，吹皱一湖春水。”可惜，王城的这个季节，不是春，披着阳光金色的外衣，倒有几分秋的意蕴。
　　明萱不是才女，读的书不多，她至今记不得一首完整的词。不，有一首，《蝶恋花》，那首早在她骨子里生了根的曲子，也时常刺痛了她的心。
　　城上斜阳依绿树，门外斑骓，见了还相顾。玉勒珠鞭何处住？回头不觉天将暮。
　　风里馀花都散去。不省分开，何日能重遇？凝睇窥君君莫误，几多心事从君诉？
　　明萱幽幽地吟着。此时的空心亭，没了杨柳依依的婆娑，没了烟雨蒙蒙的柔情，有的，只是一座孤零零的亭子，只有那千年不改的孤傲与落寞，正如明萱死了的心绪。
　　明萱出了神，全没注意到，有一个人，已立于她身后。
　　言成一身碧墨长衫，他没有华贵的装扮，只是那通身的气度怎么也掩映不了。眉宇间，总泛着淡淡的心疼。
　　不知哪飞过的雁，啾啾地鸣着，扯断了两人的思绪。明萱望了望西边那座掩映在寂寞里的古城，无奈的叹了口气。明萱起了身，回了头，抬眼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停了。
　　是他吗？曾给过她誓言，叫她乖乖等他回来的少年。明萱的心，千疮百孔，她不愿见他，每见他一次，她就更觉出自己的下贱与肮脏。
　　明萱径自地走出亭子，从言成身边走过，没有半点留恋，没有半点不舍。只有偌大的泅水才知道她此刻的心绪吧。
　　“柔儿”，那人出了声，却没有回头。他的她，怎么了？总是这般。她难道就不知道，他找她找得快要发疯，就不知道，他心里总放不下她吗？
　　“官人又犯错了，奴家唤明萱，官人若想找明萱，晚上来映风阁吧。”明萱冷冷的道，“可别忘了带钱。”明萱的心呵，要碎了一地的。
　　“萱姑娘，”言成苦苦一笑，“我知你是她，为何，你只有这样折磨我你才甘心吗？”言成猛地回了身，神情愤怒而悲怆。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她变了吗？怎的他心里总觉得她依旧是那个她，是哪个会在他身后甜甜叫着“言哥哥”的女娃啊。
　　“奴家不懂官人说什么，奴家有事，先走了。”明萱只怕坚持不住，怕自己会流泪，流泪，她还会吗？三年了，她的眸子早干涸了。
　　“柔儿。。。。。。”望着一人远去的背影，言成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大概，天下，只有对于她，他才会无可奈何吧。
　　空心亭里，言成的身影显得孤零零的悲伤。他的心要是空的就好了，就不会被这个无情的女人伤了。
　　明萱回了房，脸上不觉显出淡淡的忧伤，明萱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心里有股子莫名的酸意。她以为，她早已心如止水了，可是，她的他，回来了，还心心念念着她，可她，早变了。
　　明萱不想折磨他，尽管他曾经一走十年，杳无音讯，尽管她曾倚着楼栏，望穿秋水。可她，不恨他，真的不恨。
　　如今，他回来了，回来找她。明萱觉出眼里有些湿湿的东西，挂在脸上，被似秋的风，吹冷了。
　　她真的流泪了么？明萱觉得滑稽，她还有资格流泪么，她还有资格伤悲么？
　　明萱没有料到，他们还会相遇，他该忘了她的。
　　入夜的映风阁，群魔乱舞。明萱不敢奢望还能有什么改变。她依旧的莺歌燕舞，依旧的下贱肮脏。
　　言成来了，带着赎她的钱来了。他看着她，笑脸相迎，总觉得心里好疼，他的她，那个曾经干净的像白纸一样的女娃，如今。。。。。。
　　明萱冷眼瞧着，老鸨拿着一大叠银票，乐开了花。“官人不必如此，明萱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风尘女子，当不起官人厚爱。”
　　言成的心，有千般滋味，他，只想好好保护她，只想回到他们那一段青葱岁月。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还是，你一直恨着我？”言成铁箝一般的手，捏得明萱的手，生生的发疼。言成冷着面孔，这个无情的女人，就那么不愿跟着他吗？
　　“官人真爱说笑，明萱算什么，不过是条狗，既然官人买了明萱，当是明萱的主人了，明萱从命就是。”明萱低着头，是啊，他买了她，只要他当她是明萱就好，一个与他没有过去的人，她该感激他，赎了她呵。
　　言成松了手，罢了，他不相信，她的心真是冰做的，就算真是冰做的，他也会把它暖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