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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魔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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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我和美女师傅、强生三人动身离开白云山,前往魔教总坛—长汴京北边的栖霞山谷,因为教中七年的约定期限已到。
魔教中有白衣门、红衣门、紫衣门和黑衣门四门,各司其职,其中白衣门门主就是我的美女师傅。白衣门专司教中祭祀,毒物研配,用于控制教众的九制圣丹的解药就掌控在白衣门,是以白衣门人数极少,但在教众辈分极高。而为防变数,白衣门向来单传,虽说美女师傅收了我和强生两人,但使毒用毒只传了强生一人,也是我一看到毒虫毒物就浑身筛糠(多半是装的),总不算是破了例。
红衣门门主玉左,是玉右师傅的孪生姐姐,虽然都师承魔师武商,但从美女师傅的语气判断,两人关系似有嫌隙,我也不敢多问。红衣门主管教中执法,凡违反教令之徒,但见红衣令无不俯首受罚。白衣门和红衣门在教中并称上二门。
紫衣门主管教中财物收支,经营多项产业,茶、盐、丝绸、冶炼、妓院、客栈等诸有涉及,门主师媚娘,担任门主已三十余载,没人知道她的年纪,就像没人知道魔教的财力究竟庞大几何一样。
黑衣门统领大大小小七十二派,主管教中日常事务,门主王放是魔师武商的关门弟子,听美女师傅说,王放武学造诣虽略逊两位师姐,但是极为精明强干,做事滴水不漏,以刚过弱冠之年就获得了魔师的莫大信赖,委以黑衣门门主的重任。紫衣门和黑衣门在教中并称下二门。
自从十年前魔师武商和隐湖的鹿灵子同时失踪之后,魔门圣物血舍利也下落不明,于是不免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各种谣言纷纷,黑白两道纷至寻求。传说中,血舍利不仅是练功神品,更隐藏着开启朱公宝库的惊天秘密。朱公宝库是由梁朝开国皇帝朱子域,得天下之后面对搜罗的数不胜数的奇珍异宝,令当时的能工巧匠鲁空空建造而成,而建成后更是将所有知情之人活埋。朱公宝库是所有野心之人觊觎之物,但无人知道在哪,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么一个朱公宝库。 魔教内部由于群龙无首,各门之间争斗不断,特别是紫衣门和黑衣门之间火药味日浓,势力受到很大的削弱。直到九年前,四门门主才在玉右师傅的斡旋下集会,共商教中事宜。一番比试之后,决定由红衣门门主玉左暂任教主一职,并全力搜寻魔师武商的下落,七年之后若仍没有魔师的消息,就在总坛正式选出新的魔教教主。
我们这次前往栖霞山谷,正是为此。
“此次一行,凶险异常,务必谨言慎行。为师志不在教主之位,唯愿能继续担任白衣门门主一职,白衣门职责重大,绝不能落入图谋不轨的奸邪小人手中,坏我申葵派的百年基业。”临行前日,师傅郑重吩咐道,“若为师有什么闪失,小苜小蓿你们定要完成为师的心愿,这也是为师对故人许下的诺言。”
“美女师傅武功盖世,洪福齐天,怎么会有闪失,我和强生就准备看美女师傅大展雄风,不对,是大展雌风……咦?强生你冷啊?”
当日晚,美女师傅还私下给了我一本白门秘训,“小苜,虽然你一直都没让为师省心过,但你却是为师最信任的人。这本秘训是我白衣门历代门主的秘传之物,除无量诀心法口诀外,还载有九制圣丹的制作之法和解毒之法,关系重大。今日我将它传给你,你必须将其看的比性命还重,如若不能保全,宁可毁了它。”
我吓了一大跳,“门主秘传之物?美女师傅,你不要吓我,我不想当门主啊,我除了会逃命,哪点像个当门主的料!你不是天天和强生泡在毒室里吗?强生不是知道九制圣丹的解法吗?……”
“这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啊。”美女师傅有点动怒,“门主之位自然是给小蓿,但这本白门秘训为师定要给你。”
“给强生不是一样吗?这可是白衣门历代门主的秘传之物啊。”我犹自不死心。
“为师意已决,休作口舌之争。”美女师傅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看我一连哀怨脸,如丧考妣,美女师傅语气又稍有缓和,“这可是为师最大的信任,给你如同给了小蓿,咳咳,出去吧,先去备马”。美女师傅挥挥手,示意我闪人。
我托着那本要命的白门秘训,在屋里发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呆,终于想到了一个省事的办法——一宿没睡,硬生生将秘训背了下来,然后用油布将其一包,埋到了雪怪的床底下,总算是撂下心头大石……
这日傍晚,急驰之后,我们抵达了大齐第二大城市——汴京。从汴京往东北,不出三日,就能到达栖霞山谷。自西门入城之后,我忍不住开始雀跃——在山上憋了七年,乡下丫头终于进城见世面了。只见汴京城街道整洁气派,井井有条,所有的街道全部都是东西向和南北向,一律十字交叉,每条街两旁都有排水沟;槐树、榆树整齐地排成一行。正所谓‘条条青槐街,相去□□坊’。城中商铺林立,熙熙攘攘,各种食物、脂粉的香气萦绕鼻尖,小商小贩吆喝之声不绝于耳……问明城中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所在,我们三人便驱马前往。甫一翻身下马,站在门口张罗的伶俐店小二就过来牵缰绳,
“客官请进,三楼雅间已备好筵席,全是小店的招牌菜式。”
看到我们脸上的疑惑,店小二毕恭毕敬的说道,“下午申时,一位年轻公子给了鄙店五两金子的定金,说戌时会有三位客官来住店,要小的务必招呼好了,还准备了三间上房。可不,刚过戌时,三位就到了。跟那位年轻公子说的一模一样,一位白衣的美貌女子,两位俊俏的不像样的年轻公子。”
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是天天碰上?!我转头拿目光征询其他两位的意见,强生仍旧脸无表情,美女师傅倒是神色自若,“那好,却之不恭了。”
果然艺高人胆大,我喜欢。
“三位这边请”,店小二殷勤的把我们引往三楼的雅间。
好丰盛,虽说白云山上的厨子手艺出众,但换换口味,何尝不是一件美事。我一坐下就忙不及迭的开动了,丝毫不理会美女师傅的白眼和强生的无奈,“哇塞,这鲫鱼汤真是鲜美啊,烤羊腿外焦里嫩,火候刚刚好……这是什么?恩,狍子肉,上足了膘的,口感真不错……美女师傅快坐下,有你最喜欢的清炒竹笋,真是清香脆嫩……”
我吃得不亦乐乎,大呼过瘾,筷子使得像龙卷风一样,惹得强生忍不住开了金口,“慢点吃,不跟你抢,可别噎着。”
“门口的兄台,钱都付了,何不进来共享美食呢?”我摇头晃脑,扬声对门口说道。我的吃相的确不好,但这并不足以掩盖我的六识。
“苜姑娘,好食量,好辨力。”一道白色的人影悄无声息的飘进屋里,“花间派弟子楚动奉黑衣门门主之命,恭迎玉门主。”
定睛一看,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俊眉朗目,顾盼生辉。
“王放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连花间派都能收进门。”美女师傅冷冷的说。
楚动一展手中折扇,姿态优雅的坐下,“承蒙王门主青眼,得赐九制圣丹。”
“楚公子如果得知我等会于此时来到悦来客栈。”美女师傅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丝毫不因为吃了人家的而嘴软。
“昨日西昌城苜姑娘那一手幻影移形实在是漂亮。于是弟子骑着追风驹先行来到这汴京城最大的客栈,备下酒食,留好上房,恭迎大驾。” 楚动言语恭敬,应对自如,眼角扫了我一眼,带着点笑意。
“难为你这份心意。”美女师傅不愿多言,略一颔首,起身回房。
强生还是那副千年不变的神情,“两间上房就够了,我和苜一间”,他将碗筷一推,“今日我输了,给你打洗澡水。”说罢瞟了我一眼,也出了门。
“这小子,怎么就不懂得避嫌,这话听着多暧昧啊”,我在暗自嘀咕,赶紧伸筷子去夹一块焖猪手,藉以掩盖,不料滑不溜秋的猪手怎么也夹不上来。哼,我剁剁筷子,准备再战,只见一双修长如白玉的手执着筷子,优雅的将那块羞辱我的猪手夹到了我的盘子里。
“多谢”,我抬眼,只见楚动微笑着看着我,脸上透着一副明了于心的意味。我也不说话,低头专心啃猪手,暗想:的确长的帅啊,难不成教中弟子都长这个模样?嘿嘿,很好很强大,我喜欢。
“苜姑娘行为举止真不似一般女子啊,昨日在西昌城的确让在下大开眼界。”楚动终于绷不住了,打趣般开了腔。
我心里一囧,有点汗,只好岔开话题,“你如何知道我是女儿之身?”
“十丈之内,我能识别女子体香。”楚动脸上似有得色。
“难怪花间派传人是那出了名的采花贼呢。”我笑道,不露痕迹的瞟了他一眼。
谁料楚动毫不以为意,朝我一拱手,“苜姑娘谬赞了。”
“你把采花贼当赞赏?”塞到我嘴里的猪手都差点掉下来,连忙一口咬住。
“做一名合格的采花贼其实需要很多条件的。”楚动优雅了端起一杯茶,小小的抿了一口,“他要有玉树临风的模样,潇洒高强的武功,精通诗词歌赋,擅长琴棋书画,尚能打动女子芳心,甘愿以身相许。但总有些下三滥的淫贼,用些卑下肮脏的手法蹂躏良家妇女,坏了我等采花贼的名声。”楚动一番言语下来,好像还带了点气愤。
这等歪理邪说由他这么个翩翩公子这么义正词严的说出来,还真让人觉得有些道理。我想到了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忍不住偷笑起来,“这么说你不同于那些个淫贼,你是个偷心的贼。”
楚动稍稍一怔,随即微笑起来,“正是,倘若女子不是甘愿投怀送抱,我花间派又岂如那些不入流的门派。”
我吐出嘴里的骨头,挑挑眉毛,“这么说,你是个合格的采花贼了?文治武功都是一流的咯?”
“在下才学粗浅,涉广不精,武艺低微,轻功尚佳,不过是惜花爱花之人,承蒙姑娘们抬爱,不负花间公子的称号。”楚动很谦虚。
“十年一觉采花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我点点头,用真挚的眼神表达了此刻我内心的钦佩和向往,“花间公子,如此说来,我们应该引为知己。”
“此外怎讲?”楚动纳闷。
“因为我也是合格的采花贼。”我很笃定。
楚动一贯优雅的作风不见了,双眼圆瞪,好像怀疑自己听错了似的摇摇头。
“嘿嘿”,我手指轻敲桌子,侃侃而谈,“我模样虽不玉树临风,但也眉清目秀;武功虽不潇洒高强,但也来去自如;粗通五律,略识六书。最重要的是:我也有一颗惜花爱花的心,女子是水做的骨啊!你看我行不行?”
楚动犹如被雷击了一般,半天不能成言,“苜姑娘,你可是女子之身啊!”
“但你没说合格的采花贼必须是男子啊。”我奸笑起来,恶趣味得到最大展现,“跟你能识别女子体香一样,我也有天赋的。我自小便六识奇佳,十丈之内无人能近身。以后咱们去采花,你只管采,我负责放风,怎么样?你看我是多么勇于承担脏活累活,我是多么具有团队精神啊,碰上西昌城内那种事,我还勇于牺牲自我,你也看到了,这叫事实胜于雄辩。”
楚动已经被我喷晕了。
“你们花间派也是单传的吧?你师傅给你取名是不是见你楚楚动人的缘故啊?”我步步紧逼,不间断的轰炸,“好名字啊,你师父真是高人啊,我对他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就是脂粉气有点浓,要不,你干脆叫楚留香得了。”
“在下的确字留香。”楚动白玉般的脸已经被我喷成半熟的西红柿色了,八成是第一次被女子调戏。
我真是太有才了,刚出江湖,就调戏了第一采花贼。
……
从白云山启程之后,我和强生一路赛马,足足比预计早了五日到达汴京,美女师傅乃教中大腕,岂有早到等别人的道理,所以我们在汴京城暂作停留。有楚动当向导,这几日我过得相当舒畅:醉仙居的浅斟琢饮,玉带河上的泛舟揽月,花香楼如烟姑娘的素心琴音,雷音寺觉远大师的精妙禅义,更有极品帅哥鞍前马后,挥金如土……当采花贼真是一件有格调的事。
“苜公子,你做的‘杨柳岸,晓风残月’入情入景至深,绝妙好辞”,楚动一脸钦佩,桃花眼种波光流荡,让我脸一红——剽窃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哪里哪里,触景生情,有感而发。”我连忙满头黑线的转移话题,“听说醉仙楼的醉蟹正逢当季,配上黄酒一壶,由在下做东,回请兄台一次,可好?”
“如此甚好,正想与苜公子讨教《雨霖铃》一词,醉仙楼的确是个好去处。”楚动一摇手中折扇,喜孜孜的说道。
哎,我欲哭无泪。和这个天下第一采花贼在一起混,虽然有格调,但是也颇费精力,因为他实在是太喜附庸风雅了,动不动赋诗一首,时不时击节吟对,搞得我身心受到很大摧残。虽然我也能做得几首诗,但离出口成章还差得远,面对思维敏捷,文采过人的楚大才子,不甘示弱的同时只能拿些古人的诗句来应景。终于在某日,我的耐心损失殆尽之后,一不做二不休给他背了几首千古名篇,从唐诗到宋词,从豪放到婉约,一网打尽,结果是——他在我面前抒发感情的场景大大减少,只是不时的拿几篇诗词骈文来请我指正。
我哪里懂什么批评欣赏,哼哼哈哈一番赞赏、夸奖、哀叹、怅惘、迷茫之后,楚动对我的文学造诣推崇备至,恨不得跟我推心置腹,于是我的身心再次受到巨大摧残。
晚上回到客栈,我兴致勃勃地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讲与强生听。强生真是被我训练出来了,在我这么blablablablabla的狂喷之下,居然还能淡定从容,面不改色,“扯远了,回到如烟出场。”
“哦,出场啊,好家伙,那叫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
“苜,说重点。”强生斜我一眼。
“哦,醉仙楼正好在花香楼对面,看的可清楚了,如烟姑娘真是如烟花一般美丽的女子啊,婷婷袅袅,我见犹怜。”我两眼开始冒星星,“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你要去青楼?”强生眼中闪过一丝嘲弄,“老鸨要的是姑娘,不是龟奴。”
“我是去当打手的好不好?今天要不是我替如烟姑娘解围,她肯定要被那个腌臜恶霸给欺负了。”我极力辩解,然后郁闷的发现自己再次钻进了套子,强生可真是越来越会挤兑我了,“我是女打手,哼,你才是龟奴。”
强生皱眉,“又帮人出头了?有楚动在你身边,还轮得到你出头?”
“你别老瞧不起我,再这样我可生气了。”我撅嘴道,“楚动想法子跟我比试过的,但我才不傻儿巴叽的真跟他过招呢,用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下了台阶。嘴上过招他哪里是我的对手,雪怪都不是我的对手,哼。”
“跟楚动一起,须加倍留心。花间派武功独树一格,自视甚高,在教中鼎盛时期都未曾俯首,楚动更非池中物,内息绵长,渊亭峙岳,不是易与之人。不过,他的确服了九制圣丹。”
见我不理他,强生莞尔,“知道你厉害,哪里敢瞧不起你。”
我白了他一眼,“不行,嘴上道歉不管用,来点实际的,用无量诀给我酥筋活脉怎么样?”
强生对我的离奇要求已经无奈了,“师傅知道非重罚我不可。”
“快快快。”我非常配合的趴在床上,“最近生寒的东西吃得多,晚上睡觉也不老实,肩胛骨有点受风。”
“被子盖得挺严实的啊。”强生嘟囔道,“别动,我给你看看。”
“要把衣服脱了吗?”
“不用。”强生顿了顿,“你要想脱也可以,反正没什么可看的。”
“你再说!!!”
“是这里吗?”强生点在我背上一处问道。
“噢,疼,酸麻酸麻的,好舒服,你再使点劲。”我很享受强生用无量诀给我远距离按摩。
“好像不是受风,你最近都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体寒到这种地步?”强生收了劲道,上前搭上我的脉搏,“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容易招引湿邪之气和毒虫毒物,我给你将体内寒气散了,明天再给你配几副药吃,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爱惜。”
“这不有你嘛,嘿嘿,我困了,明天楚动还有保留节目呢,我得养精蓄锐。”我已经舒服得神智不清了,喃喃道,“强生,你也不要太累了,早跟你说了,练功不是一蹴而就的,乏了也赖床上躺一会。”
强生无量诀已经练到第九层,每日无需睡觉,只需调息一个周天之后就能精神焕发,特别是大战将至,他每天都和美女师傅闷在房里练功。我根本就没有练过天书般的无量诀,只将口诀看了一遍就彻底放弃了,所以我睡觉和常人无异。该死的是我一旦昏睡过去,一向引为自豪的六识全然失效,就跟冬眠的熊瞎子一样,所以下山之后强生一直和我一屋,负责我的安全。为这个,楚动脸上戏谑的神情一直都没断过,我不便明说,当没看见装没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