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劫结》江波波

30、妥协

　　他的嘴唇轻轻地在我唇瓣上辗转摩挲，灵活柔软……我头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他的触感，他的温度，他的气息……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传说中的甜蜜、触电、温馨统统没有。我完全当机！！！完全挂掉！！！完全变成植物人！！！
　　“吸气，会憋坏的”，韩清扬离开我的唇，嘴角上扬，凤目中满是奸计得逞的笑意，“第一次吗？”
　　我回过神来，羞愤交加，“无耻之徒，你把我的第一次夺走了，我，我……”我结结巴巴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看着他俊逸非凡的脸，摄人心神的凤目，以及极其欠揍的笑容，我把心一横，“我要把我的初吻拿回来。”
　　我飞快地伸出手，抱住他的头，将自己的双唇用力按了上去，只压得我俩鼻子都歪了，再一把将他推开……这一串动作麻利的，我都仰慕我自己的行云流水，大义凛然。看来长期意淫八点档女主角的超烂情节还是有用处的，这不？轮到对面的韩清扬完全呆滞了。
　　我斜睨着他惊愕无比的脸，压下自己已经震天响的心跳，用尚自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到，“好了，扯平了。”
　　韩清扬眨眨眼，嘴角浮上一丝用意不明的微笑，凤目则微眯出一丝危险，“谁说扯平了？我第一次被女人扒了衣服，上下其手，按照你的道理，是不是也要拿回来？”
　　“那，那如何能相提并论？我是救人心切。”我有点害怕眼前这个有点无赖的韩清扬。“你要敢动什么歪脑筋，我打得你面目全非。”
　　“你不是很喜欢为夫这张脸吗？为何动不动就要毁我容貌？”
　　“我哪有？”
　　“打一见面起，就盯住了不放，还狡辩？”他笑得像只老狐狸。
　　“我，我……你不也盯着我不放？谁刚还说自己一直在做梦？”
　　“唉，祁云十六州的聘礼都没能让娘子明白我的心意？”
　　“你居心叵测。”
　　“你口是心非。”
　　“你口蜜腹剑。”
　　“你善恶不分。”
　　“你狼子野心。”
　　“你血口喷人。”
　　……
　　一阵唇枪舌剑，我生平第一次感到词汇贫乏，搜肠刮肚也想不出骂人的成语了，冷哼一声，“一位圣人曾经说过，唯长舌妇和毒舌男难养矣！我好女不和恶男斗，今个儿且让你！”
　　“你就是那位圣人吧？”韩清扬叹气，“唉，怎么碰上你这么个宝贝？”
　　“对对对，我们可是来找宝贝的，跟你在一起老忘了正事！”我大叫，引来韩清扬一阵皱眉。
　　我环顾四面，仰天长叹，“这么多门，天知道哪扇门是正道，闹不好扇扇都是鬼门关！”
　　“少胡言乱语，乱我军心。”
　　“我跟你又不是一国的。”我摇头晃脑，不以为然。
　　话音没落，上臂又一股大力传来，一抬头，韩清扬的脸几乎贴上我的脸，吓了我一跳，想躲开却又不能够，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清晰的一字一句传入我耳中，“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你如何装疯卖傻，撒野弄泼都行，但唯独想和我撇清关系不行，记住：你朱一一是我韩清扬的女人。”
　　我真是被雷到了……思维完全混乱……神智犹如炸开了窝的马蜂巢，四面八方散了开去，怎么也拢不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模糊间感到身子被人一带，被掩在一个高大的背影之后，我勉强找回一丝没飞的太远的神智，却看到韩清扬正伸手要去推前方的门，吓得我一把跳起来，抓住他的手腕，“别，别……”
　　他的凤目闪着凌厉的精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下之际，只能一拼。”
　　“我，我只是害怕。”我不安的扫视着地上厚厚的箭弩，以及他身上的伤口。
　　韩清扬微一踌躇，眼神柔和下来，“相信我，我看了这十二扇门上的雕饰文字，依稀是古梵文，寓意所示，开启宝库之门就是眼前这扇。”他边说边拽紧我的手，捏得我微微生疼，不动声色的再次将我笼罩在他的背影之中，声音低沉，“如若不是，可否愿与我同死？”
　　他刚说如果不是，我的心就一凉，敢情哥们也是靠蒙的，但转瞬间又莫名其妙、期期艾艾的热将起来，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生又何妨，死又何惧？”我朝前半步，以实际行动表明我愿意和他并肩战斗。
　　事实上，我的小算盘是这样打得：已成困兽之局，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照刚才的情形看，就算躲在别人身后，危险并不会因此减少一分，所以干脆拿出点大无畏的精神出来。但心里还是害怕，所以也不敢完全和他肩并肩，往前迈的是一小步。
　　不知韩清扬微翘的嘴角是不是表明他已经洞悉我的内心活动，但我选择理解为——他被我大无畏的精神所感动。
　　沉重的石门缓缓地打开，我的指甲几乎陷进韩清扬的掌中，呼吸都滞住了，生怕空气中一丝一毫的波动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石阶，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之处仿佛隐藏着数不清的危险，等待吞噬无知无畏的闯入者，阵阵阴风带着地底冰凉的空气拂在身上，我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我真是个极其没用的高手，自从被韩清扬雷到之后，我的大脑就停止了思考。强生在的时候我是这样，现在换成韩清扬我还是这样。只不过韩清扬远比强生难对付，明知他危险莫测，我却甘之若醴。
　　我真的怀疑女人是不是都这样，一旦找到似乎可以依靠的臂膀之后，就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只剩下下意识的本能举动——紧紧抱住救命稻草。我以自己的实际举动证实了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在石阶里走了多久，经过几个曲折和岔道，解决了几道关卡，打开了几扇铁闸……我完全没有概念，只能感到韩清扬手心的一点温暖，带领我向前探寻摸索。
　　虽然对于找到宝藏的危险性考虑不足，但自认为对于找到宝藏时的心理建设还是做的相当充分。受太多现代武侠剧的荼毒，我甚至认为可能找到的是一堆破烂的空箱子，这样才能增加剧情的戏剧性嘛。所以当我真正坐在有点铬屁股的金银珠宝山上，跳入我脑海的念头居然是：是不是塑料或者玻璃啊？怎么会这么廉价地扔得到处是？而且按这个数量来估值的话，我甚至怀疑金银复本位的货币政策会寿终正寝。
　　“不是一直叫嚣着要找宝贝吗？真见了宝贝怎么反而变傻了？”韩清扬笑意盈盈的伸手，把我从一堆金条上拽了下来，“不会是高兴得晕了头了吧？”
　　这厮心理素质也忒好了，见了这么多宝贝居然神情笃定，姿态淡然。肯定是装的，可以去和东晋谢安比一下谁更能装，淝水之战胜利后明明高兴地连木屐底都撞掉了，却偏要装样子，就像现在的韩清扬一样。我横他一眼，“我有那么见钱眼开吗？好歹也是个郡主吧。我正在思考很重要的问题。”
　　“说来听听。”他微笑的样子真像一只老狐狸。
　　“这个，一共得值多少钱啊”我环顾四周，眼睛已经被幌得金星点点。
　　“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打从一进门就开始算了吧。”韩清扬嘴角笑意更浓，“唔，大致目测，至少十个大齐国库。”
　　我默然不语，过得一阵，心下计较已定，刚抬头要与韩清扬商榷，却见得他一瞬不转地盯着我，“想好怎么分了？”
　　愕然，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清清嗓子，“想好了，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如何？”我见韩清扬脸色阴沉了下来，有点心虚，“好吧，找到这宝藏你的功劳大，你六我四。”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我摸不准这哥们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决定再让一步，况且这么多宝贝我怎么花的完。钱够花和钱不知道怎么花的差别并不大，这个道理我懂。惹恼了他，给一榔头敲闷了我，那可怎么办？
　　于是我露出我最灿烂最慷慨的笑容，“我朱一一不是个贪心的人，让我拿走下半辈子吃喝用度的，其他的全归你，怎么样？够义气吧。我知你不是池中物，这宝藏对你日后争霸天下无疑如虎添翼，淮兴军连年鏖战，虽军威极壮，但最缺的莫过于钱粮军需。比起你的祈云十六州，这个交易不算亏，嘻嘻。”
　　这是我做的最大让步，满以为韩清扬一口应承下来。不料他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语气不善的甩了一句，“不行。”
　　“不要太过份啊。”我也怒了，将手中把玩的珊瑚珠子一扔，欺身向前，“胃口未免太大，说，你想怎么分？”
　　“不分。”很干脆的两个字。 “什么？”我有点懵。
　　韩清扬往前一步，死死盯住我的眼睛，语量不大但每个字都在挑战我的耳膜，“你是我韩清扬重聘迎娶的正妻，哪有为人妻者和相公分钱的道理。”
　　我一时语塞，随即拐过弯来，嘻嘻一笑，“真是个老狐狸，想人财兼得是不是？我没那么傻。你我皆心知肚明这桩婚事不过是一个意外，就算我嫁了你，我若想走，恐怕天将军你也不能强了我去。”
　　我挑衅地看向离我不过一公尺之远的韩清扬，周围的黑暗仿佛都融入了他暗夜无边的凤目之中，却又反射着墙角火把的光亮，闪着凌厉的锋芒，将我狠狠地炙烤……他身上散发的凛人气势已经完全将我吞没，我害怕得微微缩了缩颈子，有点后悔，他若真暴起发难我可只有挨打的份……突然，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陡然消弭无形。我一愣，只见他缓缓地伸过手来，我不敢动，任由他抓起我的右手按到他的左肩。
　　“你居然在怕我。”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是不是这箭伤往下半尺，你才会信我？”
　　他握着我的右手，慢慢滑到他的胸膛之上，透过衣料，也能感受他的心脏在我手下有力的跳动。
　　他这一举动可真把我雷得外焦里嫩，风中零乱，不明所以，过得半晌才慌忙抽出手来，结结巴巴的说，“说，说什么鬼话呢。我，我，我相信……哦，我，我不要宝贝了，不分了，不分了。我，我大不了打家劫舍去。”一跺脚，转身欲走。
　　“宝藏和你师弟，我知你选你师弟。”低沉不失清亮的男声在我身后轻轻响起，“你可知宝藏和你，我选什么吗？”
　　我不由停下了脚步，嘴角一翘，“我是你的话，我选宝藏。”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答案。”
　　“你既然有胆量问出来，答案一目了然。”我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果敢的转身，无畏地迎上他的目光，“为什么选我？为什么用祈云十六州的代价下聘？”
　　他的眸子黝黑幽深，好似最纯正的玄色水晶，宝光流转。他不语，只是微眯凤目，身子微微颤动，用一种我决计理解不了也不想去理解的眼神深深地看着我，我俩周围顿时暗流狂涌，微妙肆动，情绪无处宣泄，翻腾压抑再翻腾，狂乱平静再狂乱……
　　我实在扛不下去了，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跟她很像？”
　　韩清扬一皱眉，一丝讶色闪过，随即点点头。
　　我闻言大喜，总算搞明白了。我说我朱一一何德何能，怎么能无缘无故蒙天将军青眼看待呢？原来只是与他心中女子相似而已。不过他也算是个情痴了，已经三年了，还如此念念不忘，苦苦找寻。“有几分相像？那位姐姐如今何在？”
　　“九分。已经不在了。”韩清扬的声音平静无波，如果不是在护国寺亲见他的慌乱紧张，简直要怀疑他在说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
　　我不好继续问下去，只能打圆场，“她能得你这样的男子倾心想念，也不枉为女子一场了。”
　　“你师弟能得你这样的女子痴心眷顾，也不枉为男子一生了。”
　　我大窘，“这个不可同一而论，我欠我师弟甚多，只求将他找到，悉心照顾……”
　　“厮守终生？”他打断我。
　　我愣了愣，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我咬了咬下唇，用小爪撩了撩刘海，略一思索，挤出四个字来，“未尝不可。”
　　“你打算如何去找？”他紧问不舍。
　　又是一个我没好好考虑的问题。实在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来不及细细盘算。我有点尴尬，清咳两声，又挤出干巴巴的四个字，“且过且看。”
　　韩清扬斜睨我一眼，冷冷的说，“做一个交易如何？”
　　“请说。”
　　“你嫁我，这宝藏归我；淮兴军、突厥兵甚至暗人都由你调配找人，银票钱财任取所需。意下如何？”他真精，早知道我胸无大志，也就要找个把人，过个米虫小日子，比起十个大齐国库，九牛一毛而已。估计早就盘算好了，真能装啊。
　　“我嫁你，仅担个名头，可不能要我尽人妻之责。”虽然他做的提议让我很难拒绝，但我还是抓得住重点。
　　只听他冷笑一声，“我韩清扬要找个把女人暖床，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受他这么一顶，我有点恼火，不由也冷笑一声，“那是自然，扔上百两银子，歌舞船舫什么样的燕瘦环肥没有？”
　　我知道这句话会激起他的怒火，但没料到火烧得这么旺这么快。我往后疾撤两尺，避开韩清扬的一招擒拿手，同时左足轻挑，几点白光韩清扬飞去。
　　那粒粒都是硕大无比的夜明珠啊，浑圆无暇，光泽柔润，用的我真心痛！！！
　　可能是伤后无力，他竟然没能避开，一颗珠子不偏不倚正好击在他受伤的左肩。
　　他闷哼一声，晃了两晃，直直向后跌倒。我心知有诈，他不至于这么憔悴吧！但我身子的反应远超脑子的转速，简直就是最新版XP系统配上最老版赛扬处理器，等我明白过来，已经着了道了。
　　“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韩清扬邪邪的笑容掩盖不了他脸上的得意之色，“我知道你舍不得为夫受伤的。”
　　我三处大穴被制，僵立在他的怀中不能动弹，只能恨恨的盯着他，眼中冒出的全是磨得埕亮的菜刀般的光芒。韩清扬完全将我的愤怒视而不见，笑嘻嘻的搂住我打趣，“功夫的确不错，不愧是我挑中的女人。无奈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韩清扬，你给我住嘴。我不与你这种奸诈小人作口舌之争，我数到三，你要还不放开我，我就跟你没完。”
　　“说说看，怎么跟我没完。”他没有丝毫撒手的打算，居然将脸贴到我耳边，明目张胆的吃我的豆腐。真看不出来，国之栋梁啊，国之栋梁啊，居然是这副德性，怎么一开始没看出他有流氓的潜质。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像他这种又有文化又有权势的流氓，实在是祸国殃民。我狂愤懑，不仅仅因为他比我更有当菜花贼的本钱。
　　我哼哼唧唧半天也想不出脱身之策，只能正色，“别闹”。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滑稽，立刻补上一句，“你的交易我答应了，放开我击掌盟誓吧。小心我反悔。”
　　韩清扬依言解开我的穴道，击掌三声，立下誓约：我成为名义上的天将军夫人，但我享有最大限度的自由。
　　这样的结果，我是满意的；有了这大齐宝库的韩清扬应该也是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