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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谜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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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施暗手的正是从来没有出过手的王放。
半日间,见得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相继落下同一个悬崖,这样的打击我无法承受,觉得整个天霎那塌了下来,我的整个世界都黑了……我眼睛都似滴出了血,耳朵也已经轰鸣,声嘶力竭的大吼,却忘了自己被点了哑穴。血冲了脑门,哪里使得出招式,只是如市井泼妇般乱打一气,居然挣脱开假面,朝着悬崖扑过去。
此时,一只丑陋的歪歪扭扭的香囊从下面飞上来,我一伸手抓过,只听崖下传来强生的声音,“苜,这香囊是你七年前送给我的,你说绣得不成样子,随手扔给我的,那时我就喜欢你了,你一直都是我的cool……”后面已经是听不见了,只余下呼呼的风声和满山谷的浓雾。
我运上十层天魔音,仰天歇斯底里的狂啸,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我是他的cool?cool?什么意思啊,我回想起来了,原来在他眼里心里,我就是好到绝世无双的啊。
突然,一股腥甜涌上喉间,我喷出一大口鲜血。以前看电视老是嘲笑杨过小龙女动不动吐血的,这会儿才知道其中辛酸,整个喉管似乎都已碎裂,胸腔除了凝滞的血块别无他物。我紧握香囊,正打算纵身一跃,却被一个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低声喝道,“天下男人有的是,真不要命了?”识得是假面的声音,又惊又怒,竟昏了过去,耳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依稀是,“王放,不是叫你不要害那金眼小子性命吗?”
噫?这假面不是王放的走狗吗?怎么这么横?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宽敞舒适的大房里,之前的画面如电影般在脑海一一回放,胸口一阵剧痛,憋得喘不过来气,只能张开嘴顺气。想到美女师傅、强生均葬身断肠崖,我思维麻木、头脑一片空白,现在留我一人孤身在这异世,生有何恋?死又何惧?刚想抬手自我了断,却发现丝毫动弹不得,原来被点了穴道。
正彷徨无措时,听得门外一阵脚步,我赶紧闭上双眼。只听得推门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个狐狸精就在这里吗?”仔细一回想,原来是被我撞破、使用采阳补阴禁术的玉苗。狐狸精?谁是狐狸精?我暗自疑惑。
另一个人的声音随即响起,“不错,就是这里。”原来是玉圃。
“啊?是玉苜姑娘,不会吧,玉苜姑娘怎么会是狐狸精呢?她和她师弟感情深厚,定能结伉俪之好。”玉苗不信。
听了玉苗的无心之言,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强生,我的强生,这会我愿意了,我又去哪找你结伉俪之好?为什么人总是这么贱?只有失去了,才能发现身边人的好,只有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不过,疑从心来,我怎生成了玉圃口中的狐狸精?难道我喝破她的秘密,她要杀人灭口?不会啊,要杀早杀了,还给我换上衣服安置妥贴干什么?只听得玉圃咬牙切齿的说,“就是玉苜这只狐狸精,我放哥哥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那种眼神只能对我,不能对别的女人。放哥哥为了她还和少主起了争执,少主要带她走,放哥哥居然想不放人,得罪了少主可怎生是好,所以为了放哥哥好,咱们干脆将她杀了,以绝后患。”
这演得是哪一出啊?王放会看上我?玉圃你太扑风捉影了吧,喜欢你放哥哥入了魔障。还有那个少主又是谁?什么来头?幕后黑手?我猛然想到假面,心往下一沉——不会吧,假面还要带我走?我宁可咬舌自尽。一时心乱如麻,虽然刚才自己起了寻短见的心思,但自己一时冲动想自杀,和莫名其妙被人杀,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玉苗声音有点颤抖,“现在王教主正在议事厅安抚玉竹、玉柳等一干师姐妹,还有紫衣门李不凡等人,要是王教主回来知道是我们杀的玉苜姑娘,我,我害怕。”
原来王放那奸贼真当上了教主,我心里冷笑一声,不得好死的家伙,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是你我动的手呢?快点吧。”玉圃在一旁死命撺掇玉苗动手。看来玉苗是个死脑壳,从她为玉圃做不在场证明、被玉竹骂得狗血淋头就知道了,今天又被玉圃挑中当替罪羊。
我动也动不了,哑穴也没有解,看来命绝于此。老天保佑,希望玉苗动手能够力落点,别那么犹犹豫豫,最好一剑穿心。听得“噌”的一声脆响,拔剑了,终于了结了,强生、美女师傅,我来了,咱们一起穿回二十一世纪就更好了。
“珰”,双剑相交的声音。
又有人来救我了?难道是强生从悬崖下爬上来了?真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了?我急忙睁开眼睛,居然看到是白英!半是惊喜,半是失望,他可是魔白域的隐卫,怎么越界来到魔青域,这可是死罪啊?我焦急的想到。
玉苗玉圃毕竟做的是亏心事,被人撞破,不由都往后退的一退,待看清白英的服饰,二人眼中杀机顿起。白英趁此机会解开我的穴道,我蹭的一下坐了起来,目光如火,终于不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摸墨锋居然被楚动退回,大喜,今天就让我开一回杀戒!
我自知不是玉圃的对手,只能挑上比较弱的玉苗,率先冲了上去。激愤中,我好像突然对格斗开了窍,虽然招式上我全然处于下风,所幸内力在玉苗之上,并有墨锋相助。在我一番指东打西,状如疯妇的缠打之后,玉苗的剑居然被我一招挑断。我借势不饶人,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出来,一招疾风指直戳她左肩。
玉苗中招后,竟随即扑通一声跪下,动弹不得。我吃得一惊,怎么这么不经打,仔细打探,才发现原来我的墨锋上被强生淬了剧毒,见血封喉。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我出道后第一次杀人,还是亏了强生的深谋远虑!
突然背心一凉,心下一冷,却没有痛疼感,耳边则响起一男一女两声惨呼……急忙扭过头一看,原来是白英挡在了我身后,替我挨了玉圃那贱人一剑,同时也将手中的长剑插入了玉圃的胸口!
我只吓得目瞪口呆,这等同归于尽的打法生平第一次看到,不想竟惨烈如此。我的泪水再一次滑落,哽咽得抱着白英,“这是何苦?”
白英眼见是不活了,嘴里冒着血沫,“我心里欢喜得紧,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就那么微笑着死在了我的怀里。
今日屡遭变故,我实在没有力气去号啕大哭,只是心也随着白英身上的温度,慢慢冷却、冰冷……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的命是强生、白英拿命换来的,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冷静的看了一下周遭的形势,飞快地定下计较,此时不逃,更待何时?玉苗身材和我相妨,我和她换了衣裳、配饰,将她平躺放至塌子上,随手把一把长剑插在她心口。为了使这招金蝉脱壳更加让人信以为真,我甚至豁老本把墨锋都留下了。再把白英和玉圃安置好……我对着白英的尸身磕了两个头,点上一把火,生怕烧得不彻底,布幔围帘都点上,施展天魔步,逃了开去。
风呼呼的从我耳边吹过,眼泪来不及滑落就被风吹干,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力竭而倒,干干脆脆的昏死过去,这样就不用面对这若多的苦难、巨大的悲哀,但内力却源源涌出不见停息,我漫无目的的狂奔,狂奔、狂奔……天下之大,却没有我安身之地,因为我最亲的人已经不在了,我该何去何从?我满腹辛酸诉与何人说?……
猛然想起袖中的字条,于是停下身来,急急忙忙掏出来就着月光辨查,只见一行漂亮的蝇头小楷,“一一,可否记得润福公公?今日酉时,后山明镜湖一见。”一一,这世上还有人知道我叫朱一一?看来我不是孤身一人,我心中又重新燃起一丝光亮。付执事给我这个字条,难道……?
不对,一一是我穿越之前的名字,付执事又如何能知?字迹相同,上次的字条也是出自付执事之手,那么朱熠彦又是谁?润福公公?付润执事?难道是同一人?我一看天色,竟正好差不多酉时,我来不及细究,一去便知,于是飞奔至后山的明镜湖。
粼粼的湖边立着一个人影,皎洁的月光之下看清相貌,正是付执事。他一见到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笑容,单膝跪下,“润福参见公主。”
我一愣,公主?不错,美女师傅临终前是说过我是公主的,润福公公,难道付执事是太监?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前去,扶起付执事,言语悲切,“付执事,美女师傅,她,她不在了……”
“公主你受苦了,难道公主认不识得奴才了?”付执事满脸关切,有力的双手紧紧扶住我虚软的身子。
我心里一阵踏实,呜咽道,“我七年多前被美女师傅所救,但撞坏了脑子,之前的事情完全记不得了,美女师傅临终前有说过我的身世,但没说完就跳了崖,我师弟也被打下悬崖了……呜呜,还请付执事详述。”
付执事吃得一惊,轻轻抱住我,“苦命的孩子,相信你润福公公,咱们先离开这魔教总坦,之后再细细说给你听。”
我此时别无他法,付执事是我佩服且相信的人,我愿意跟他走,先逃得性命再说。趁着王放还在举行教主的仪式,我和付执事摸黑逃出了栖霞山谷——这个我永世都不愿再回想的地方。
……
我,朱熠彦,小名一一,前梁的公主,七岁即遭军阀政变,双亲被害,成为阶下囚,九岁时,我的仇人——大齐的新国君司徒翼,决定斩草除根,杀死我和我十四岁的哥哥朱熠远。我哥哥被洞悉阴谋的前梁镇西大将军郭子安所救,带至西陲重镇碦原,建立后梁政权,和大齐勉力抗衡。而我则被美女师傅所救,带往白云山。
我的娘亲风栖妩,即前梁最后一任皇后,是美女师傅风师哥的妹妹,我出生时就被我母亲托付给了她最信任的人——大内第一高手润福公公。润福公公将我一手带大,但当日被派往别处,当得知消息赶往相救的时候,我已经被美女师傅救走,只得到我被魔教中人掳走的线索。为完成皇后的嘱托,润福公公改名换姓,潜入紫衣门,七年来费尽心思寻访我的踪迹,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待白衣门入谷,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是他要找的人,因为我和我娘亲有八分相象。
润福公公即日给了我字条,但我全然没了以前的记忆,带了强生赴约、还被假面跟踪,润福公公不便出来相认,只得回去另作他法。当润福公公手持黑玉牌和其他三人进入教主厅的后山瀑布,接受八位长老的选拔时,却听到我娘亲的名字在美女师傅和玉左师叔的争执中被提起,起了疑心,跟踪至断肠崖,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四人选拔走了三人,难怪王放能这么容易当上教主)。
我舅舅——风栖冥这世上只爱一个女子,就是我的美女师傅。但当时这一对双生姐妹均倾心于他,玉左师叔从中作梗,冒充美女师傅在断肠崖上回绝了舅舅的表白。舅舅伤心之下,离开魔教回到京城。玉左师叔却告知美女师傅,舅舅所爱之人在京城。美女师傅心高气傲,也不去求证,一个人孤零零回到白云上,苦练武功。
直至十年前魔师武商失踪,美女师傅才回到总坦,却看到的是重病缠身的舅舅。舅舅将白衣门和我托付给了美女师傅,再次相约断肠崖,不料阴差阳错,还是被玉左师叔相阻。玉左师叔苦恋舅舅多年,一点回应都没有,激愤之余竟失手将舅舅打下悬崖。美女师傅则误以为舅舅因我娘而死跳崖,气愤中练功岔了气,伤了心脾,却仍坚持去京城救了我出来。之后的事情,我也就明白了。
这一段恩怨情仇,只听得百转千回,荡气回肠,我深深地为舅舅和美女师傅惋惜……这世上有情人,倾心相慕,生死相托,为什么总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不能相守一生?
我和润福公公一路前往碦原,投奔我的哥哥。润福公公劝我忘掉所有的事情,就像七年前一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望着眼前的碦原城,我长叹一声,忘了吧,我在这世上的仇人何其多,尚且不提亡我大梁国的司徒翼,就是魔教的一干人,凭我的能力去报仇,也是遥遥无期。我只不过是这异时空的一缕游魂,何必拘泥于此?
忘了吧,所有的事情。
从今天开始,我叫朱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