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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天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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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美女师傅一早就准备妥当,前往教主厅。我和强生无事,他看书我画画,待到午时都没有消息传来,我有点焦躁,胡乱吃了点东西,正准备邀强生出去转转,只见白英转进来,“楚动求见苜姑娘。”
我来不及反应,强生将手中的书啪的一放,怒道,“阴魂不散了,总是来找你。”
见他吃醋,我暗笑一声,这样的情景真不多见。于是凑过去小声说,“我打发他走就是,我都见过的,他身材不如你好,哈哈哈哈。”强生一埂,白英强忍着笑意,我则大笑着走出门去。只听强生恨恨的声音从后边传来,“真不是女人。”
今日楚动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摇折扇,只是默然负手而立。见得我进来,他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皱着眉说,“可否陪我出去散心?”
他这样我一时还真不习惯,于是微笑着说,“留香兄见外了,苜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授我潜龙拳之恩、赠予金疮药之情呢!说吧,去哪都行。”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去哪都行?”
“男澡堂、男茅厕不行。”我笑嘻嘻补了一句。
楚动不言,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突然抬脚走了出去。我随着他,一路闷头走出了魔白域,径直来到后山的小树林……他的速度很快,我几乎跟不上,只得提气追上,“慢点,慢点,你这叫散步吗?这叫竞走,要不咱俩干脆比试一场如何?我就不信了,真卯足了劲,你能赢得过我不成……”
口足不停间,他突然止住步伐,猛地转身。我一个刹不住,差点撞上去,“哎呀,你搞什么?不带这样玩的。”
却见楚动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眼波流荡,“苜,我问你一句,若我心里只得你一人,你可愿随我浪迹天涯?”
我吃的一惊,这算什么?表白吗?花间派也流行这个?他今天吃了千媚香吗?我定定神,清咳两声,“你心里怎生会只得我一人,那若多妹妹怎么办?呵呵,再说苜心里人可多了,若真浪迹天涯的话,得带上一大票人。”
楚动怔怔的看着我,良久,才扭头长叹一声,“想不到我楚动也有今日。”我作声不得,抿了嘴,扭头看着细碎的阳光,洒进小树林里投下的点点斑驳。
我眯眼看向前方,“有人过来了。”
来人速度极快,我话音刚落,就已在五丈开外。
竟然是付执事!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教主厅接受长老的选择吗?怎么从教主厅跑往魔白域呢?付执事看到我,也吃了一惊,“玉苜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我正要去找你呢。”
“何事找我?难道,难道美女师傅出事了?”我心神稍乱。
“你师傅暂时无恙,但你速去教主厅栖云瀑布后的断肠崖。”付执事的话让我放了一大半心,“不过,情况不太好,你去了便知。”平日里素不喜阴柔男子,但此时他的苍白劲瘦却让我生出一丝信赖。
“断肠崖?”好生熟悉,脑中想起两日前王放对美女师傅说的话,“当日在断肠崖可是你回了风师哥的。”耳边传来楚动关切的声音,“我陪你去吧。”我点点头,正打算施展开天魔步,不料付执事竟往我手中塞了一个小字条,用传音入密道,“万事小心,教中有大变。”
我疑惑的看向付执事,他神色如常,我明白过来——他不欲字条一事为楚动得知。我一拱手,不着痕迹的将字条塞入袖口,朗声说,“玉苜多谢付执事,他日定当酬谢。”当即和楚动朝断肠崖飞奔而去。楚动的轻功和我只在毫厘之差,不过山路陡峭,我俩攀岩越壁,费了半个时辰,才爬至断肠崖。
眼前的场景触目惊心,到处是散落的石块、凹陷的坑洞、折断的参天古木、瘫倒一片的花草……美女师傅靠在悬崖的一侧喘息,玉左师叔则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俨然一番剧斗过后的痕迹。
我吓得连滚带上得前去,一手搭上美女师傅的脉搏,还好,只是损耗过多并未大碍。只是美女师傅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比受了重伤还让我心惊胆颤。此时,一行清泪从美女师傅紧闭的眼中滑落,我从未见过美女师傅流泪,一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的去擦,又惊觉自己的手上满是泥土,美女师傅的脸瞬间被我擦成个花猫状,我又抬起袖子去擦……
“楚动,你暂且回避,我有话和小苜说。”美女师傅突然开口说话,只是这不过半日,美女师傅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陌生,好像,好像生命被抽离了一样,一点生气都没有。
楚动依言退开后,美女师傅睁开眼,盯了我使劲看,只看的我心中发毛,“美女师傅,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小苜,咱不要这劳什子教主了,咱们回白云山好不好?”我哭着说,隐隐感觉情形不对了,美女师傅不对劲了。
“这几年是我亏待了你,毕竟你是一国的公主。”美女师傅的话犹如平地起惊雷,炸得我脑中一片空白,“我一直当你是风师哥爱慕之人的遗孤,虽答应了风师哥好好照顾你,却总是待你不够亲,要不是你乖巧伶俐、心地良善、百般讨我欢心,只怕还让你受了委屈。想不到,你竟然,竟然是风师哥的外甥女,为师真是亏待了你。”
我大哭,使劲抱着美女师傅,“美女师傅待我就像亲娘一样,你不要说这些话了,说得好像要丢下我不管一样,我不要,我不要,回白云山后,我天天给你做菜、弹琴、讲故事、让我天天练功都行,我们回去吧,美女师傅。”我抹了一把鼻涕,继续哭嚷,“我的脑子在七年多前师傅救我的时候就撞坏了,什么公主、舅舅我都不记得了。我们回去吧,叫上强生回去吧。”
一时间,只哭得声泪俱下、涕泪交淋。
美女师傅丝毫不为我的哭声所动,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我应该看出来的,你和风师哥有三分相像的,难怪我不想疼你却忍不住疼你。是我太过孤傲,太过任性,亲手毁了这一世的幸福,风师哥,小右对不起你,活该受这半世的苦楚,捱这无边的思念”。
美女师傅言毕仰天长啸,她心中郁郁压抑了二十余载,此时释放真是声势骇人,凄厉得让我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小苜,要不是机缘巧合,我不会收强生为徒的,毕竟他是天生金眼。他对你掏心掏肺,待我却只是敬重,对他人他物皆能狠得下心,远没有你的良善,玉卓受他那一掌,估计是废了。教他练功时我就看出了这一点,对敌人他永远能够狠辣异常,心机深沉,他以身试毒,琢磨出来的毒物连我都闻所未闻。我一直后悔对他倾囊相授,这也是我定要将白门秘训给你的缘故,要不是看在他对你……”
“强生不是这样的。”我急急得打断美女师傅的话,哽咽抽泣不断。
“这世上他只待你一人好!你记住了,看住了他,他心中有怨,只有你能化解,别让他作害人世。他对你的一番心意,为师看着也甚为感动,这世上待人好,极致也不过如此了,就是我待风师兄,也……”美女师傅情绪又开始不受控制,眼神迷离,“我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生无可恋,风师哥,小右伤了你的心,害了你的命,这便下来陪你。”
我大骇,只见美女师傅决绝的一掌将我击倒在地,微笑着朝着万仞悬崖翩然而下,我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了,这哪像是跳崖,分明就是从容赴一场注定的约会。我缓得一阵,才死命大哭,“师傅,师傅,娘亲,不要丢下我,呜呜……”只哭得全身无力、浑身瘫软,我不能接受美女师傅就这样抛下了我,命归黄泉。
泪眼婆娑中,见得楚动的身影俯下来,一时间有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抱住他,哭道,“娘亲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楚动不语,只是任我抱住他,用衣袖帮我擦鼻涕眼泪,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一声呼喝声,好像大批的人马上来了断肠崖……我悲痛欲绝,都想跟着美女师傅跳下崖去,哪能有心思管别的事情,犹自深陷悲痛之中,不能自拔……
“苜,你怎么了?”强生的声音有如黑夜中的一盏启明灯,我心神一震,至少我还有强生。刚抬起泪眼,就觉得脖颈一凉,身子被人往上一带,站立而起。
我一时僵住,这变换来得太快,是楚动拔出了我腰间的墨锋,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楚动,他的脸跟冰川一样,眼睛则死死的盯住眼前的人影——强生。
“你要怎样?”强生也万万想不到,楚动会以我为威胁。
“九制圣丹的解药。”楚动的声音也像冰块。
我的悲痛暂且下去了点,被人背叛的愤恨和求生的意志让我冷静下来,我看清了眼前的局势:楚动挟持着我立在悬崖旁边,我前面十丈正是满脸焦急的强生,后面则是倾巢出动的黑衣门高手。以王放为首,旁边则站着假面、无垣道人等七八人。
见得假面我心里一沉,看来今日凶多吉少,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慢着,后面那个穿着鲜艳裙子的女子是谁?我定睛一看,不是白教主更是何人?我一下明白了过来:这黑衣门早有预谋,图谋教主之位!!!
从一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就在黑衣门走狗——假面的监控之下,楚动更是身兼重任,和着白教主演了一场好戏给我看,骗取我的信任。
难道仅仅是骗取我的信任这么简单?
不对,是为着九制圣丹的解药而来。对于美女师傅他们早已想好对策,而从美女师傅身上拿到解药是不可能的,只能从我和强生下手。黑衣门不知我和强生到底谁掌控着解药和无量诀,只能先行试探。戏院林子那一出,五毒都是预备给我的,就看我能不能解,难怪之前让楚动带着我到处胡吃海喝,在我身体积聚了不少寒气,以吸引毒虫。要不是强生帮我配药散了寒气,要不是我自己当时闪得飞快,忙着跟楚动撇清关系,也用不着楚动见机使一招苦肉计了。之后的媚药一定也是对我设下的,目的就是用来试探无量诀。
不过我的反应实在超乎他们的意料,两个回合过后还是把不准我到底会不会解毒和无量诀。这时,假面这变态出了场,从猫在屋顶到跟踪至魔红域到误打误撞入了石室,一番较量之后,终于知道强生才是正主,还找机会重创强生。
我暗自庆幸藏宝图、血舍利显现、强生复原等不在黑衣门掌控之中,还不至于满盘皆输。想通这些事情,那么师门主遇害必定也是黑衣门所为,云执事不过当了替罪羊,干什么通敌勾当时被王放逮个正着,闹不好还是栽赃嫁祸。我再一扫视,居然发现红衣门玉圃也在其中。
原来如此,真正的凶手是玉圃!师门主向来和红衣门亲厚,玉圃以玉教主的名义私下求见,肯定能让师门主失了堤防!只是不知她为何心甘情愿当这内奸?她可是玉教主的开山弟子,一手栽培成人的。这些片断在我脑海中串起来只是瞬间的事情,看到趴在草丛中的玉左师叔,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难不成?
我不顾楚动架在我脖子上的墨锋,开口就骂,“玉圃你这骚货,给师门主和你师傅吃了什么?”
“你怎生知道?”玉圃正惴惴的看着一动不动的玉教主,被我一语喝破内心秘密,惶恐间随口应了下来。
真相大白:仗着信任,师门主和玉左师叔都被玉圃下了毒,这样师门主才会让玉圃一招得手,玉左师叔才接不下来美女师傅的无量诀,被重创在地。玉左师叔的武功不在美女师傅之下,她被打成这样了,美女师傅却无大碍,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过去。听得此言,草丛中的玉左师叔也抬起了头,怨毒的看向玉圃。
此时只听得王放轻轻的说了一句,“圃儿,杀了你师傅吧,反正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玉圃听话的过去,拔出长剑。
众目睽睽之下就准备对自己的恩师下毒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喊了出来,“师傅待你恩重如山,有如亲娘,男人天下有的是,娘可只有一个。你这番歹毒无情,男人又怎么会喜欢你,他把你当枪使而已。”
玉圃听得我一番乱叫,犹豫起来,迟疑的看着王放。王放果然是个妖孽!!!我准备再拱一把火,挑拨这一对狗男女的关系,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假面低沉的声音,“楚动,点了那丫头哑穴,她精得很,你一拔刀她就明白怎么回事,她一说话,什么秘密都没了,还闹得玉圃左右摇摆,迟疑不定。”
只觉得后肩一麻,我想说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用能杀死人的目光凌迟假面。王放也不知道是不是给玉圃下了情蛊,一番漏洞百出的哄诱之后,玉圃当真木偶般拔剑、挥剑……玉左师叔临死前的绝望眼神如一记闷拳,狠狠的捣在我的心上,失去美女师傅的伤痛又被再度勾起……强生还不知道呢,我又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向他传递哀伤,眼泪如泛滥的洪水喷涌而出,脚底一软,直接往下瘫去,脖子也顺势朝墨锋压去。
楚动变招极快,左臂扣住我的腰身,墨锋移开又重新架回我的脖颈,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到,“对不起,苜,我也是身不由己。但我决计不会伤你的。”
靠,你丫倒是大声点说啊,这样强生听见,就不用呆在那里不敢动,直接拉上我就跑,还怕出不了这龙潭虎穴。
强生眼中的金光已经能灼伤人了,所有的人在他的暴怒之下,都不敢轻举妄动。楚动仗着有我在手,兀自强硬,“金眼小子,交出九制圣丹的解药制法。不然我让你后悔终身。”言语间,左手上的劲道大了点,让我紧贴在他的身上。
“你敢!”强生暴喝,浑身的气场直往我们这边压过来。这傻小子关心则乱,看不出楚动用力的是左手吗?拿刀的右手根本没使劲!!!
“你看我敢不敢,赌不起的人是你。”楚动很奸诈,他知道我是强生唯一的弱点。
“好,我说。”强生屈服了,“五味子三分、青皮一分、东陵草半分、天蚕卵……”一大串药草毒草名字,依稀是白门秘训上的解药,我脑子乱得很,焦急的看向强生,心里骂道,“这可是白衣门的不传之秘,我的性命比起来算什么?”
只见无垣道人专心默记,听毕后,恭敬的对王放一拱手,“和老夫所知的部分解药一致,应是解药制法。”
王放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天哪,之前我怎么会觉得他帅呢?
也不知他低声和无垣道人说了什么,那狗屁道士居然朝我走来,我不知道他们倒底打算把我怎样?这解药的制法不是已经告诉他们了吗?难不成要杀人灭口?这一念头刚浮上来,就见那道人一招大力神掌,以雷霆万钧之势朝我劈过来。
楚动很配合往后一退,我则全然落在无垣道人的掌风之下,我命休已,这等凌厉的掌风,挡也是白挡,我认命的闭上眼睛……一道掌风刮面般从我脸前拂过,削得我脸颊生疼,我睁开眼睛,却发现是强生替我挡住了这一击。真不知他武功高强至此,无垣道人发难时离我不过两丈,强生如何能后发而先至呢?
看的几招,我又落下泪来。无垣道人看似每招都攻向我的要害,其实每招都留有毒辣的后手,并且以我为盾牌,全力强攻。强生的每次出手,都投鼠忌器,担心捎带到我身上,使不出五成的功力。这样左支右拙,受了无垣那道人的几掌。
我完全笼罩在二人的掌风中,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着急。黑衣门又上来几个好手,团团围攻,尽是往我身上招呼,强生更是艰难应对,不知道又受了几下暗招。要没了我,强生就算双拳难敌十手,平安脱身肯定是没问题的。我把心一横,不能再拖累强生了,使出一招潜龙拳的溜字诀——拼着受一掌,也不能成为强生的负担。
“啪”的一掌击在我后心,强生少了我这个超级大包袱,拉出空档趁机将两名黑衣人震死,我则借势飞出包围圈,朝着悬崖跌过去。一道黑影闪电般朝我飞了过来,揪住我衣领将我拉回悬崖上,一股精纯无比的内力则飞快的灌入我的背心……
自鬼门关上走了一圈,我不敢相信的睁开眼睛,竟然,竟然看到的是假面,还是那张死人脸,还是那么龌龊不能见天日,还是那么变态,我恶心的干呕了一声。强生一招无量诀,逼开众人,大声朝我吼道,“蠢丫头,尽做蠢事,你没了,我难不成还能一人独活。”
假面冷哼一声,用另一只手扣住我的颈脉,“真是感天动地呢。”
强生大急,“不要伤害她,要我怎样都行。”
“那好,你站那别动,告诉我你怎样七日恢复并练得十层天魔变的。”身后的假面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要是老老实实告诉我,我放你和这丫头一条生路。” 此时,我已确定第二日擂台上就是他给我的传音入密,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啊,一边是对我百般胁迫,性命相逼,一边又救我性命,帮我疗伤,他到底要怎么样啊???
强生一口应承下来,“好,我说……”
我则不管不顾的拼了命摇头,强生见了,略一踌躇。他知我极怕假面的,这时竟然落在我最害怕的人手中,做声不得。
他眼中满是深深的担忧,懊悔,心痛,怜惜……突然一抹坚定闪过,我知他还是要说,我身子又不能动,口也不能言,只能死死地盯住他……正哀叹无奈间,一道黑烟悄无声息奇袭强生背心,强生被我扰乱心神,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如断线的风筝往崖下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