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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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月月一听这话，眼泪就掉下来了，一点儿预警都没有，她想收回去都来不及。陈郁的声音不大，平平软软，却像重担压在她的心口。她准备好的那些说辞，都被击碎了，碾成灰也不如的尘埃，把她的眼前蒙成一片模糊。

　　陈郁从背后环紧了她的腰。

　　“月月，月月，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俞月月只好点头，从心底里感激他没有直接看着她哭出来的样子，她只觉得自己很懦弱，好在背后的怀抱，如此让她心安。

　　“月月，你是不是又觉得自己不好了？可是我觉得你很好，真的很好。”陈郁蹭蹭她，又说，“你说，你哪儿不好啦？嗯，你没钱？那咱们可以一起赚啊，跟你说了多少回啦，钱不是省出来的，是赚出来的，你肯有省钱的心，已经很好啦，你看我们没钱的时候，你又不会说要我带你吃这个买那个，多懂事，是不是？还有什么，嗯，工作不稳定，是因为客观原因啊，不是你的错，伯乐找千里马，还得跑半天呢，哪有你一出门就撞上来的？没有工作就在家给我烧饭洗衣服也挺好啊……你觉得自己烧菜不好吃？我就喜欢吃咸的……”

　　俞月月的眼泪滴到了陈郁的手背上，她呜咽着用力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还是说，你嫌自己太能哭啊？不哭不哭，我家媳妇儿虽然不是人鱼公主，掉的眼泪都成不了珍珠，可都在我心口攒着呢。”陈郁转过身来，拉着俞月月的手给她擦眼泪。“等我攒到未名湖那么多，咱们买块地，都倒进去，取名叫做月月湖，别人出再多钱我都不卖，好不好？”说着陈郁就笑了，他总是说这些话逗俞月月，俞月月就总是又好气又好笑，哭笑不得的样子维持几分钟，再伸手去捶他的肩膀说你讨厌。

　　陈郁摸摸俞月月的头，“乖，你要再哭，咱们可就要开月月温泉了。”

　　可俞月月还在哭，她忍不住，忍了好久了。好多好多天她都想哭，却怕他担心，又不想他再来哄。她老想，俞月月你怎么这么没用呀，哭哭哭就会哭，哭完什么改变都没有，还得他老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哄你高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想着想着，更难过了。从最早的掉眼泪，到哇哇大哭起来。

　　陈郁没辙，只好抱紧一些，再抱紧一些。他怀里的这个人，倔起来怎么哄都不行，他只好等她自己平复，他要做的，只是等。

　　“月月，我爱你。”

　　俞月月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月月，我知道你难过，你自责，但是，相信我，我们都会很好，好不好？”

　　说分手，说回家，这样的念头，都被俞月月又推了回去。她还是相信她眼前的人，并不成功，却很努力，从不对她暴躁，会为他犯过的错误道歉，真心诚意得让她更觉得是自己要得太多。

　　这一页，总算是翻了过去。

　　第五个月了，陈郁的工作小有所成，税后还涨了一千。俞月月欣喜非常，刚想说可以换掉那个漏水的抽水马桶了，俞月月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是秦珂。秦珂和俞月月在大一第一次见就成了好朋友，一直到现在。秦珂要结婚了，请俞月月去当伴娘。

　　俞月月惊讶着秦珂毕业时还单身呢，怎么突然就闪婚了，却也没问太多，应承了下来。下楼去开信箱，果然秦珂的结婚请帖已经寄过来了。她把请帖递给陈郁，陈郁打开来看，哦，五星级酒店啊，就在我们公司旁边，很有名的。

　　俞月月嗯了一声，情绪突然就沉了下去。

　　那天晚上吃完饭，陈郁把俞月月拉进了巴黎春天。“给你买条小礼服群好不好？”陈郁笑着捏捏她的耳垂，“还要配一对耳坠。”

　　俞月月无言，指着橱窗一一评点。“材质不好。”“款式太老。”“太贵。”“颜色太艳了。”每说一句，底气就少一分。

　　陈郁知道她的小心思，停下了步子。“不想买？”

　　俞月月点头，又抬头望着他。“我可以回家一趟，我有一条连衣裙，还是很合适的，婚礼上穿绝对行。”怕他拒绝，又说“我回去拿完就回来还和你一起住，你拿上准备给我买衣服的钱去把咱家的马桶换了，等你换好了，我就回来了。”

　　陈郁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商场里抱起她转了个圈。

　　俞月月害羞说别这样啊，大庭广众呢。勾着他颈项的手却也紧了几分，两个人对望了一小会儿，一起笑起来。

　　“没事的。”陈郁笑笑“你回去后呢，陪会儿爸妈。明天再回来就可以了。”故意做出委屈的样子，“就当给我一天自由世界嘛。”

　　俞月月和他笑闹了几句，回到了好久没回的家。

　　俞月月推门进去的时候，爸爸正在抽烟看电视，妈妈在织毛衣。三个人都有些愣神，俞月月想了一路的话，都哽在喉头说不出口，只好说，我回来了。

　　她突然发现没有了自己的家里好安静。她在猜测，妈妈正在织的毛衣，是给谁的。爸爸不穿织的毛衣很久了，妈妈更不必说，家里衣柜里各式各样的衣服很多很多，小时候妈妈喜欢给她织衣服，她却不爱穿，觉得土气，妈妈就去买了很多织毛衣的书回来看，给她换了很多花样。可俞月月素来只愿意穿几次，于是很多时候，毛衣织了拆，拆了织，单纯成了妈妈打发时间用的工具。

　　俞月月好久没被爸爸训过了，爸爸总是在喝酒后跟她长篇大论，说人生，说未来，有时说到未来女儿要出嫁，俞月月总是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到一边儿去，害羞得不行。那时候她说要搬出来住，爸爸就说，爱情什么的，撑死就是一年多的激情。你要撑得过去，你敢撑下去，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你做的选择，你自己记得负责就行。

　　那时候她想，又不会闹出什么乱子，负责什么的，说得也太严重了吧。

　　时隔五个月了。一百多天。她除了打电话，就没怎么回来过，这一回来，倒真像那个说腻了的词似的——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