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之冠》影歌L

4、第四章

　　认识李峻纯属意外。
　　在第二次会议后，上官晗夜被刘叙拦下聊了一些关于进入新成员的招纳计划，结果顺利的导致上官的晚归。那个时候校区宿舍的门禁系统已经启用，他又很碰巧幸运的没带门禁卡。正当他准备给宿舍的同学打电话的时候——迫不得已，否则他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身后有人拍了他后背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官做了一个防御反击的动作，速度之快幅度之大将身后人吓了一跳——
　　“喂，你搞什么呀！”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尖尖的，听起来着实愤怒而不满，“又不会害你，差点打到我，还好我反应快！”
　　上官很快定了定神，看清了眼前人，借着不太明亮的路灯，他认出了那个声音和身高不成比例的女孩子，“啊……对，对不起……”他推了推眼镜，傻笑起来，“我，我怕鬼……”
　　林霜做了一个晕倒的动作，“那也不用那么大的反应啊，会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出人命的！”她不满的嘟起了嘴，并不是很直的披肩发有着天然的曲线，在她的大幅度动作下掀起了微微的波浪。
　　“嘿嘿……”上官知错般的又开始傻笑，心想如果自己像这小丫头一样这么大的动作，假发肯定保不住了早就。而后，他看见她身边一直沉默的微笑着的男生。
　　那种微笑既不是韩宁远那样高傲自负，也不是陆彦明的温文内敛，而是一种谄媚的，目的性十足的笑给别人看的笑容。但是，不得不承认，看出这一点的上官虽然很快便感到厌恶，但并不能否认，这个男生的微笑有一种让他都说不出来的吸引力。诚然，这种力量对于上官晗夜来讲没有博得自己的任何好感，但他相信，男生自己也清楚这个笑容的力量，并很聪明的加以利用。
　　就在上官打算开口试探性的询问这个似乎见过一次面但着实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参考的印象的男生姓名时，却突然又被那个甫一见面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的小个子女生猛推了一把，他一时分神竟也没稳住身形，就这么趔趄着摔向另一个人的方向，但对方似乎早有准备的眼疾手快的撑住，吓了上官一身冷汗，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
　　（林霜啊林霜，你还真不讨人喜欢。）
　　“你竟然敢说我是鬼！”林霜似乎没意识自己的动作给上官造成了多大的威胁，更不可能看见男人眼镜遮挡下那刹那间阴冷的光。
　　“我……我没有啊……”上官忙不迭的解释，见林霜又要开始刁蛮的数落，他更是举起双手，十分慌张的试图继续说明，“我真的不是——”
　　“晗夜又不是故意的，”男生说，极为友善的眯起眼睛笑着，上官发现他的眼睛竟然透露出一丝精明算计的神色，“开玩笑而已，得饶人处且饶人，林霜。”
　　上官立刻满脸写着感激的将目光投向他，却没有说话。
　　“李峻你还帮着他说话，你还是不是理学部的！”林霜望向身高比上官矮了几公分的男生，气势汹汹的将机关枪调了头。
　　（李峻……就是你么。）
　　在军训工作中作为理学部的骨干，虽然没有在师部的韩宁远那么风光，但却是踏实的做着最基层的工作，深得学生支持，同时是刘叙当时的左膀右臂——传闻中理事会的内定人选，也是最有可能成为会长的人。
　　果然符合这一系列的条件。
　　上官心中暗暗叹道，同时隐约感觉这个人有着这么优秀的条件，却低调的几乎失去了这些优势有些蹊跷。但是，无论如何，他能断定，这个人的权利野心，绝对不在已经交过手的韩宁远和高明之下，而且他可怕之处，他正潜伏在初期硝烟弥漫的战场下，等待有人替他清理一切障碍后，再伺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我会成为替他清理战场的那个小丑么。）
　　他只是笑，将心中瞬间闪过的思绪不动声色的埋下，“原来……你就是李峻啊，”随后眯起眼睛看起来很开心的笑着说，“一直听说理学部的李峻很厉害，今天终于见到了，呵呵。”上官表现的很兴奋。
　　“没有没有。”李峻很谦逊的摇头，然后没再说什么，仍旧只是笑。
　　随后在林霜的主导下，三人竟然就站在寝室楼下聊天，天南海北的乱侃。反正明早大家都没课，大学生活就是这一点很好，只要没课，其他任何的时间都自由的很。在聊天的过程中，竟然还是上官晗夜的话较李峻多一些，但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高中时期做到的工作，如何被推荐进学生会之类的。这一聊，竟然聊到凌晨三点有余。在两位男士的坚持下，林霜被送回自己的寝室楼下，看起来依旧生龙活虎的刷了进去。
　　“那个……我没带门禁卡，”上官不好意思的冲李峻笑笑，走到宿舍楼下时他有些尴尬的停住脚步，二人虽然住的不是同一幢楼，但幸好面对面的两幢楼只有一个共通的大门需要门禁卡，“不好意思。”
　　“没关系，”李峻走上前拿出磁卡滑了一下，门磁铁“哔”的一声弹开，“反正没有记录。”
　　上官帮两个人拉开门，边让李峻先走了进去，“那——如果有记录怎么办？”
　　“嗯，”李峻看似认真的想了想，随后笑着回答，“简单，你帮我刷回来一次就扯平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狡诈。
　　“啊……？”上官愣了一下，随即“嘿嘿”傻笑了两声，“啊……好啊，没问题。”
　　＊＊＊　＊＊＊
　　李峻吃饭很没形象——至少是在和上官一起吃饭的时候。
　　“又没人和你抢，”上官慢悠悠的用筷子挑起一棵青菜，漫不经心的调侃着对面筷匙并用狼吞虎咽的同伴，对于讨厌调羹的他来说，李峻的吃饭方式简直不可理喻，“每次到碧溪你都叫叉烧，不厌么。”
　　李峻顿了一顿，从食物中抬起头，依旧握着筷子和调羹，却有些困惑的看着对面的男生——我们一共出来吃过几次饭，居然能注意到这样的小事，说出来的话又仿佛他们已然交情很深，“哦，”他低下头将注意力集中在免费搭餐的紫菜蛋花汤上，有些含糊的说，“这个最快，不用等。”
　　上官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没有生活质量的人。
　　经过那天晚上的三人会谈，他对李峻的了解显然迈上了一个新台阶，而对于他低调的猜测现在又多了一项原因依据——相较于组织内现有成员，李峻的资历可谓是最浅的，虽然进入大学后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又有着提前报到的优势，然而高中时期乖宝宝经历则让他着实显得简历单薄，而在这样的学生组织，资历无疑是工作开始前的唯一资本。也正是因为如此劣势，李峻在人才云集的公关部只是被排挤的一个副部务，比副部长的级别还要低的职务。上官替他鸣不平时，他也只是不甘心的叹气，而后苦笑。
　　“今晚的会议内容肯定是明天面试安排的最后确认工作，”上官不紧不慢的说了一个有点长的句子，已经放弃了餐盘中堆成小山的米饭的筷子在空出了一小块地方不知在写着什么。“有什么想法。”
　　李峻只是快速的扒着饭，有些费力的咽下，然后看看上官那双漂亮又不失男子气概的手，声音平静的答复，“面试官是团委派下来的老师，我们最多能旁听，记录，接待。”
　　他将局面看的很清楚，这一次人员选拔最终决定权仍然落在领导层面，他们只是上面组织的一群车马卒，负责执行但无权干涉结果，即使这一层面有人有力量施加影响于这个工作，也不可能——轮不到李峻这样默默无闻的一个副部门常务，想到这里，李峻无意识的再一次叹了口气。
　　上官却笑了。
　　李峻看着眼前一直傻兮兮的男生突然露出了一个让人不可不留意的莫测笑容，心里突然有点发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的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这一切在他可想象的范围之外。
　　他要仰仗眼前这个看似单纯呆傻的男生么，或者成为他的同伴。
　　“确实，我们做不了什么呢。”上官笑过之后，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
　　李峻低头看了一眼空了的餐盘，又瞄了瞄对面人的剩饭，顿时生出一种对面坐着一只猫的感觉——从那厚厚的镜片后面眼中闪出的光也确实让人有种猫科动物的错觉。
　　“那个——韩宁远应该，”李峻没有发现上官的眉毛微微向上挑了挑，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应该比一般人要更有——”李峻艰难的寻找着合适的词，“嗯，话语权。”
　　上官晗夜怜悯了一下身为理科生的李峻，但只是象征性的“哦”的疑问了一声。
　　“毕竟，他是——”李峻极小幅度的回头瞥了一眼，但仍是谨慎的低声说，“H市副市长的独生子，”似乎觉得贸然讲出这件事有些不妥，“本来，他就是能力很强的人。”
　　“哦？”上官佯装惊讶的挑起眉毛，“这么牛？好厉害啊……”口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艳羡之情。
　　李峻似乎也对他的反应表示理解，也只是认命般无奈的摇了摇头。
　　上官摆出一副充分的小市民嘴脸，笑嘻嘻的说，“那么如果能和韩同学成为朋友岂不是太幸运了。”说话的同时，他心中暗笑，就在不久前，他上官小市民还狠狠的耍了韩大公子一次，如果李峻知道，不知他又会做何感想。
　　不过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
　　他不想让任何人破坏他独享的游戏乐趣。
　　“他看起来，确实很难相处。”李峻叼着汤匙，声音含糊而有些闷闷不乐，“如果是他成为会长的话——”我们岂不是很难做了，但他没说出口这后半句话。
　　上官放下了筷子，也皱起眉，“走一步……算一步吧，也只能这样啊……”他试图安慰对方，同时给传达李峻一种“我们是一样的”的信息，“进入学生会，只是为了交朋友和锻炼而已，也不必太在意了。”
　　李峻似乎真的感到同病相怜，默默的点点头，“时间快到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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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真是乏味。
　　韩宁远叹了口气，不知道是第几遍翻看手中的打印纸，薄薄的两页纸已经被他翻折的出了许多细碎的皱痕，他几乎将不是很多的内容背下来。
　　再怎么精明，也不可能想到我会调查他。
　　韩宁远百无聊赖的靠在面试间的旁听席椅子上，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个宽敞但是欠明亮的会议室中——竟然没有和那个男人摊牌，他觉得自己的心慈手软有点失去一贯的自我风格。昨天的会议并没有将他们二人分配在一个面试场工作，但当他看见同学部单位的李峻被意外的调配到和上官晗夜所负责的第一面试场的时候，稍微有点不悦。这种不悦在昨天会后偶见那个男人令人惊艳的设计才华后更是迅速放大。
　　和他的猜想差不多，上官晗夜的背景只是比最普通的高中生不普通那么一点点。出生于一个很普通的工薪家庭，父亲是IT行业的工程师，母亲是医生，从小学到初中就读于A市某平民学校，在校期间历任公关部长，学生会会长，成绩优异。后应届考入Z大文学部，主攻广告学士及工商管理学士。
　　资料里有一张照片，一个男孩子戴着银边眼镜，冲着镜头笑得灿烂，蓄的微长的头发略略遮住稍显狭长而秀气的眼睛，举起的左手上，赫然可见那枚如同他眸子般闪耀的白金钻戒。
　　韩宁远隐隐感觉，这个人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言外之意，梁叔调查的结果只有这么一点的人，要么真的没有过去，要么就是——
　　“宁远，发什么呆。”
　　韩宁远的思绪被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他抬起头，看见杨暮欣正睁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并将目光很快锁定在自己手中那两张纸上，“这是什么？”
　　“哦，”韩宁远马上收起深思的表情，换上用来应对女孩子最得体的笑容，“一不小心想起了晚饭该吃什么的事情，呵呵。”韩宁远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平日工作时的严肃和锐利全部消融于无，只流露出格外的温柔与体贴，“这个嘛，是工作的秘密资料。”说完煞有介事的将打印纸叠好，收到自己价值不菲的黑色背包里，有些淘气的眨了眨眼睛。
　　杨暮欣向来是个乖巧的女孩子，见韩宁远这样表现，便听话的不再多问，但有些小心翼翼的凑到韩宁远耳边用极轻的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悄悄说了些什么，韩宁远听后身子明显僵了僵，正想继续打听些深入的消息时，杨暮欣却被叫出去取文件资料了。
　　“来了，稍等一下！” 杨暮欣慌忙站起身，但仍不忘回头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对韩宁远比了一个“收声”的手势，又极小幅度的指了一下背对着他们的刘叙，然后有些脚步不稳的像只小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一号面试场出状况了。
　　韩宁远仍然保持着有些惊讶的僵直姿势。
　　据说面试官出了什么问题。
　　他下意识的想到了那尖尖下巴的，笑得一脸魅惑的男人——
　　看来刘叙还不知道，如果现在告诉他，那么等于将了那个该死的男人一军，同时将最有竞争力的李峻狠狠打压。
　　但要不要这样做，这样做有什么真正意义的答案，自己并未考虑清楚。
　　先于思想，身体却先行了一步。
　　“打扰了，刘老师，我想出去一下，有点事情需要处理。”韩宁远恭敬的俯身在临时休息的刘叙身边低声说，但并未提到任何有关一号面试场的事情。
　　刘叙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但随即点了一下头。
　　韩宁远走出会议室，看了一下表，应该还能赶上三场，如果足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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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峻叹了口气，觉得今天事情的发展实在是让他的脑子跟不上转。
　　“听说面试官非常厉害啊，”一个不知名的女生没有发觉李接待的苦恼，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向李峻搭话，“而且人长的也非常帅哦，期待啊期待，呵呵~”
　　他体面但有些力不从心的笑了笑，心里却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是啊，是够厉害的，不然怎么老师都变成了旁听。）
　　“真的是一年级的吗？”另一个女孩子也凑起热闹，“可是无论如何都觉得好成熟好有气质啊！”
　　（啊，真的是一年级的啊，虽然怎么看都应该叫叔叔了。）
　　女人的天性就是这样，即使是对于即将把她们刁难的找不到北的“敌人”也是一样。李峻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脱力。
　　直到他看见拐角处突然闯进他视线的身影。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李峻此时只想闭了眼当自己是墙壁。
　　但那个人显然不这么想。
　　于是他只好一边强迫自己对视着对面正步如疾风的男人，一边脑子飞转的想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绝对不能让他看见上官晗夜在里面占了主面试的位置将老师请到旁听席上，被他告诉刘叙了那他和上官就只有一起完蛋的命。然而李峻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来人全然没有平日那种沉稳从容的气息，衣领也因为骑车赶路的缘故连同衬衫衣摆起了褶皱，整齐的头发也被风扫的甚是凌乱，虽然狼狈，却散发出不同往常的狂傲霸气。
　　他是知道了，所以才赶过来一探究竟。
　　这时，韩宁远已经在李峻一瞬不瞬的注目礼下走到了他面前，一旁的女生当然也注意到突然出现的极有气质的高大男生，纷纷的议论也瞬间掉转了指向。李峻突然觉得幸运，那些闲言碎语的主角至少换了。
　　为什么都是同样的身高，这个男人给人的压迫感却是上官的好几倍？
　　“韩宁远，你来了。”李峻虽然自忖不及上官晗夜那样游刃有余，但总算也是个聪明人，他也微笑着向来人点了一下头。
　　“嗯，”不同于李峻的热情，韩宁远只是象征性的应了一下，彻底强化了他在一干女生心中的冰山形象，“上官同学呢。”
　　“他在里面，”李峻眯起眼睛笑了，而后补充道，“在旁听，你要进去看看吗？”他极为从容的看着对面的人，同时用手在口袋里发送了一条信息给那位面试官——
　　韩来了。
　　“好啊，”韩宁远并未有任何犹豫，干脆的继续，“这场什么时候结束。”
　　李峻拿出手机，装作看时间，实际上看到的是——
　　让他进来。
　　“马上——”他听见里面椅子挪动的声音，随后，门开了。
　　韩宁远刚好看见那个穿着黑色剑领西服，银灰色衬衫，打着黑领带的男人优雅的放下手中的钢笔，惬意的交叠着双腿，用修长的手指推了一下银丝边眼镜，坐在主面试官的座位上，向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