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我》非兮

32、过去，像雾一样美丽？

　　合唱比赛开始于中午1点30分，等它彻底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接近饭点。
　　众望所归吗？
　　我冷着眼，穿着租来的演出服，有些心寒地走回宿舍。他们的不认可与直白的鄙视让我耿耿于怀、心慌意乱。
　　自己的努力被他们说得一文不值，而我又不好做出任何解释。刚才我多么想要破口大骂，多么想要指着严玛丽的鼻子大声地对她说“你真做作”。但那些话都被理智所压抑着，就像光明不容黑暗。
　　事实上，她可以继续冲我大喊大叫，也可以转而据理力争。但是她偏偏这么草莓地抛出悲情牌，实在让我无法与她沟通。
　　脸颊竟然被风吹刮得有些疼痛，茫然地看向前方，我竟然产生一种错觉——今年的冬天，一直赖在这座城市不走。

　　明明春天已经到了，但那些被形容为温暖的东西却总是如此的奢侈与不靠谱。

　　学校的礼堂离我们宿舍楼并不远，只有5分钟左右的脚程。我阴着脸快步前行，却只觉得这条路实在是长得过分。
　　拐了好几个弯，途经好几个熟悉的陌生人，我才终于看到了目的地。宿舍和家一样，让迷茫在外的船准时靠岸。这究竟是港湾，还是码头？
　　眼眶里并没有储藏什么泪水，我可不是严玛丽，爆发力极强，梨花带雨般的可以夺取旁观者的同情心。
　　他们都不知道真相，就一个个跳出来指责我。

　　“小楠，你急着要去哪里？”熟悉且温柔的嗓音，轻轻拍打出我脑中的记忆。一块类似于几何图形的记忆，卡在我的脑袋中央，让我更加的烦躁。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它的主人是谁。随口应了声“回宿舍”，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可突然间，脚一扭，身体直直地往前倾，我差点就来个狗啃泥。额头上出了些许冷汗，心跳也漏了半拍。我气愤地转头，眼神定格在自己的脚后跟——是谁那么缺德，扔了这么一大块浴球在水泥地上？！
　　恼羞成怒！我使上全身的力气抬脚一踢，却悲剧地看到站在面前，那一脸错愕的林起若。
　　他真是一如既往的衣冠楚楚、神出鬼没。我愣在原地，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断了一根弦。
　　好吧，淑女形象，我要正经地和你说再见。

　　“你没事吧？要不要紧？”林起若的反应还真比我快得多，一路跑过来，不失风度地弯下腰，看样子像是要检查我的脚究竟有没有受伤。
　　“没事没事，我骨头硬，说不定这一扭还能强身健体。”实在太佩服自己了，在身心皆受创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贫嘴。
　　阿Q精神，果真值得发扬。
　　我故意乐呵呵地傻笑，却看到林起若皱起了眉头，表情有些严肃地看了过来。“你真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开始慢慢地泛疼，深吸一口气也无法缓解那涌上心头的酸痛，仿佛一只自愿敞开肚皮的刺猬，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实是自讨苦吃。
　　同情与责备，都是我乞求来的吗？
　　原本干涸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起来，无法抑制的眼泪无声的沿着脸颊落下。

　　真是莫名其妙，我哭个什么劲啊！

　　林起若显然被我这么突如其来的哭泣所惊诧到了，他赶紧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觉得喉咙持续着恼人的酸疼，眼前弥漫着一片白蒙蒙的雾，阻止我选择清醒。
　　原来我和严玛丽一样！啊，真够丢人，我要崩溃了。
　　拽起他递过来的纸巾，我有一下没下地擦干眼眶，像无头苍蝇般，晕眩地朝前走。现在我摆出这么个落魄的模样，简直是傻毙了。
　　我知道他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但我并不想回头致谢。
　　也许，我只是爱面子。

　　走到宿舍楼下后，我才敢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表情冲回宿舍。沿着楼梯飞快地往上爬，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一边大口地呼吸。
　　“小楠？你这傻丫头，都爬过3楼了！”
　　身子猛然一顿，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就看到了一脸幸灾乐祸的陈玉。她那双小眼睛依旧眯得细细的，像只刚吃饱饭的猫，歪着头神秘地审视着我。
　　当然不能让她发现我哭过了，我开始淡定地扯谎：“我中午没吃饱饭，有点儿犯晕，哈哈哈。”
　　得了，这三声笑实在太过干瘪，连我自己都骗不过去。
　　察觉到陈玉正在兴致勃勃地上下打量着我的全身。我正想问她究竟看到什么了，就被这女人那一串极为癫狂的笑声给吓傻在原地。
　　陈玉最擅长做的一件事，就是随时随地发神经。
　　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忍不住低下头来，仔细检查自己这一身差强人意的装扮。貌似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可陈玉这个怪女人怎么抽风似的笑个没完没了啦？

　　“笑什么，我不就是穿了一件稍微有女人味的衣服吗？真是大惊小怪。”
　　她甩了甩手上的黑色小挎包，无比惬意地靠在扶手上。“姐姐我就是觉得很奇怪——你穿得像只斑点狗，还敢在外头蹦跶。这次是真的去约会了吧？瞧你脸红的！”
　　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陈玉眼里我就是一发春的少女，有事没事就跑去和别人约会。
　　实在被她的话给堵得无言以对，我大吐一口气，只想要赶紧回房间换身衣服，顺便好好地睡上一觉。
　　眼睛里的酸涩，一寸寸蔓延开。

　　“喂喂，我是随便说着玩的，你可别当真。”陈玉在我背后叫住我，语气竟然还有些欢快，“对了，起若刚收到几张Physta的演唱会门票，机会难得，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
　　Physta？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倦意立马被紧接而来的好奇所赶走。“最近总是听人提起他，是新人吗？”
　　“应该不算新人吧……他是地下乐团的主唱，喜欢在摇滚乐里加点儿古典元素，倒像是在反传统。我高中的时候还曾经偷偷溜去酒吧听他唱歌，真是怀念啊。”
　　不得不说，陈玉已经成功地把话题给转移了，让我开始对这个特别的歌手产生了兴趣。
　　果然，我就是三分钟热度。不开心的事，还真是哭过就忘掉了。
　　“行，不过……那门票还够数吗？”
　　“我刚和起若约好在楼下见面。要不，你和我一起下去？保你拿到票！”
　　“……”

　　这肯定是个巧合吧。
　　我跟在陈玉背后缓慢地走下楼，头开始有些犯晕，脑子里空荡荡的，实在无法冒出什么临时对策。
　　接下来我所要面对的一定就是无休无止的尴尬，这也许就是贪小便宜的下场……
　　明知道自作孽不可活，冲动就是张牙舞爪的魔鬼，我还是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人给牵着鼻子走了。
　　每一步都好似历尽千辛万苦。与林起若的距离越来越相近，我的窘迫也就越来越嚣张的明显。
　　他格外优雅的站在那，连一个招手的动作都做得如此贴切。
　　算了，我干脆就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林起若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多嘴多舌的，按道理他不会和陈玉说看到我哭了。再说就我那点小破事，何足挂齿啊！

　　不过事实证明，主观臆断最容易与事实擦边。

　　当我抬头挺胸面带笑容，正准备向林起若打个同样优雅的招呼时，他却无比自然的来了这么一句：“小楠，这皮包是你落下的吧？刚才你跑得太快……”

　　苍天！这下我连说谎的机会都没有了。
　　“谢谢。”匆忙接下皮包，我试图扭转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勉强说出一句：“这演唱会的门票，应该是很难拿到吧？”
　　“那当然！起若拿到的票，应该都是嘉宾席位吧？”陈玉的回答让我暗地里松了口气。
　　毫无顾忌地打开了话闸，她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这次演唱会，竟然把林起若给晾在了一边。不过让人庆幸的是，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进行下去的必要。
　　因为站在一旁的林起若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坐下来谈会比较舒服些。”

　　原来我真的有做电灯泡的潜质。

　　我坐在冷饮店里听他们聊天，突然忘记自己的初衷。这种酷似二人约会的场合，实在没有第三人所存在的必要。现在我与其做个无言的灯泡消耗自己的时间，还不如干脆点说声“再见”算了。
　　这一整天，我的心情简直比天气还来得变化莫测。莫名其妙的几个转折，让我从悲伤蹦跶到平静，再从平静蹦跶到对生活无力。
　　翻来覆去的心情，如同控制不了的火候。

　　这个世界，既荒诞却又充满创造力。

　　前一阵子我还在猜疑林起若和陈玉出现了感情危机，还在替陈玉不平，还在死死纠结于“感情骗子”这四个字。
　　可现在，他们两个人谈笑风生，一点都没有先前我所担忧的种种迹象。
　　难道又是我在多想？
　　如同梦游般，我莫名其妙地在这一个平凡的时间点里，开始反省自己。

　　突然衍生一个奇怪的命题——过去是否像雾一样美丽？
　　迷蒙所带来的距离感，实在让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