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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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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燃其实下车的时候就醒了,但她没敢动,她短暂地又做了一个梦,梦里第一次出现了别的人,准确来说是围绕着沈时迁的他身边的人。
风燃跟沈时迁用着作战指挥级别的巨大智能光脑进行视屏通讯,他们互相在各自的舰船里,不过沈时迁的是战舰,而风燃的是普通航行舰。
他们是为了什么打了这么一通视频通讯梦里并没有体现,但因为光脑的屏幕很大,对面所有人的表情她能看得一清二楚,沈时迁似乎在顺着通讯信号追查她的坐标,但星瞳恶劣地给他丢了好几个乱码,梦里的风燃也很恶劣,纵容星瞳在他们的定位坐标图上放烟花。
沈时迁冷着一张脸朝周围放冷气,他身旁的两个技术人员将操作器的键盘按得噼里啪啦作响,急得快要哭出来,像是副指挥官的家伙在旁边一边偷瞄沈时迁的表情一边催他们快点清病毒。
最后还是沈时迁什么都没说,把通讯挂断了。
说不上来好坏的一个梦,在风燃的梦境里,她跟沈时迁的关系似乎并不好,甚至像是敌对,但她并不会把梦跟现实混为一谈。
只是,梦里的那个副指挥官,跟今天刚见面的沈时迁的亲信长得一模一样,风燃于是不敢去细看他的脸,依偎在沈时迁怀里装睡。
不是梦又会是什么,又能是什么。
进门后风燃才假装自己刚醒,困顿地眨了眨眼然后轻轻挣扎表示让沈时迁放她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精神力,除了一如既往压迫造成的轻微麻木的胀痛之外,再没有刚刚那种尖锐贯穿的刺痛,这才松了口气。
沈时迁把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对面蹲下认真地看着她:“哪里不舒服?”
风燃摇了摇头:“现在好多了。”
无由来的烦躁困扰着风燃,或许是因为萨罗,或许是因为那个梦,或许是因为她发现她跟沈时迁是敌对,但无论哪个都不像是真正的原因。
沈时迁握住她的手,风燃因为药物沉积体温总是偏低的,指尖冰凉看起来有些苍白,他认真观察着风燃的反应,对方好像并不反感这样的接触,他温声地询问:
“刚刚是哪里不舒服呢?”
风燃的手被他的温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觉得有些热,她眨了眨眼:“爆炸的声音太近了,耳朵痛,头也痛。”
沈时迁:“不想去医院的话,我帮你看看好吗?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耳朵是风燃最禁忌最私密的地方,自从风西乔放弃她之后,私人医生也不再来了,她也没再给任何人看过,连同耳后那个自己嵌的传感器,也没有人知道,她不可能再给任何人看的。
于是把手从沈时迁的手里抽了出来,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抗拒地摇头,小声地拒绝:“不要……”
沈时迁:“为什么?是有什么顾虑吗?可以告诉我吗?我很担心你,燃燃,你得学会信任我依赖我,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说实在的,沈时迁那张脸确实很具有欺骗性,他的五官精致深邃,任何表情都像是画一样,很容易让人沉迷,眉眼细长,深蓝色的眼睛像夜晚一样静谧,抹去他平时冷峻疏离的气场后,颇有些温柔小意的意思,那样一双眼睛带着淡淡的哀怨,含情脉脉地看向一个人的时候,有种被小心呵护着,被全心全意爱着的错觉。
曾几何时,风燃也被这样温柔地注视着,沈时迁那柔和的眉眼带着璀璨的笑意,说,说什么来着,风燃不知道,那个瞬间的画面在他张嘴时戛然而止,但风燃觉得那个身影特别特别耀眼,帝国的天狼星,原来是这样的存在吗?
风燃看着沈时迁,思绪有些混乱,像是有人在她的脑海中吵架,信任?依赖?凭什么?她确实看不穿沈时迁的想法,但不妨碍她觉得他狡猾,为什么?骗子。
风燃下意识避开他捂住耳朵,痛苦地哭了出来:“那你为什么不能信任我呢,我不喜欢这样……”
沈时迁还想给她擦眼泪,风燃打掉他的手,跳下沙发迅速地跑回了房间里。
糟透了。
风燃觉得她被影响了,她讨厌那些梦境,幻觉,画面,它们无孔不入地渗入风燃的脑海,将她眼中看到的感受到的世界硬生生全部割裂,她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一方才是真实的。
她一厢情愿地判定那些画面肯定只是神经损伤造成的幻觉而已,只要想办法治好,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果然还是算了吧,风燃有些累了,她没忍住吃了两片安眠药躺倒在床上。
睡吧,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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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迁还坐在客厅里,一段对话像是跨越了两个时空,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想起了中央实验室小心翼翼保存的那具尸体,以及在大爆炸之前入侵了帝国所有媒体系统播放的,那段最后的影像。
少女穿着华贵的黑色西装礼服,领结上戴着跟她眼睛一样明媚的钻石结扣,背景是她常在的那艘早已被帝国收缴的航行舰指挥室,她笔挺地站着,笑意盈盈,久违地发来问候。
“好久不见呀,沈元帅,克拉罗夫议长,杰诺陛下,咦?那家伙居然已经死了吗,真是没福气,怎么了大家?脸色别这么难看嘛,我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哦,但不妨碍我现在还能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你们面前,毕竟没能亲眼见证我亲爱的故乡帝国主星奇利亚的毁灭一直是我的遗憾。”
“说真的,一想到你们居然真的毫无所觉地放任它自我偏移这么久,就觉得帝国可真好啊,科学院果然是最适合养老的地方,也不歧视残疾人,好像门槛也不是很高,只可惜我天生跟你们犯冲,死了还要被你们缠上真是晦气。”
“距离行星碰撞还有四十二分零三秒,以帝国现有的能源储备以及歼星炮的填充速度,就算完全命中也只能破坏4601号五分之一的地表环境甚至打不穿它的地幔层,轨道偏移角不超过十七度,奇利亚的东南山脉跟华新区以及浮空城应该会被撞碎成齑粉然后狠狠飞出去吧?璀璨辉煌的帝国会不会就此瓦解成为夏洛克星系里一段不起眼的历史呢?但是残缺的星球地表被破坏了的话引力场会发生变化的吧,偏离了原有轨道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星球,直到像4601一样与其他大中型星球撞上为止。”
“如果现在还存在一种最优解的话,那应该怎么做呢?齐尔思老师,您能不能回答一下您昔日学生的疑问啊?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呢?难到您不知道吗?但是您明明写出了能源多向辐射时停活泛理论的文章,如果不是科学院的养老生活让您提前得了痴呆症的话,那您应该一看就明白了吧?4601的偏移就是那个理论最完美的证明啊!”
“它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悄悄渡过了热膨胀期,用严寒季和能源停寂作幌子完成了内核能源的单点聚变,一步一步来到了你们的面前,它在努力向帝国奔赴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呢?哦,在全宇宙通缉我啊,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帝国让我参与了这一场盛大祭典的构成?真令人高兴啊。”
“只是你们为什么不笑呢?求我救你们?向我道歉?真稀奇啊,帝国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不过太遗憾了,死人可听不到这些呢,真有想要忏悔的诉求,不如来地狱找我呢?我在这边过得还不错哦。”
“沈元帅现在怎么不追查我的定位坐标了?是怕不小心一脚踏进地狱里来吗?真无聊啊,那就在帝国的天幕上放一场烟花好了……”
在毁灭性的灾害面前,恐吓信一样的空投影像像是恶毒的诅咒,没人有余力去在意探究风燃那些话里暗藏的信息量,甚至没有余力去憎恨,纯粹极端的恐惧笼罩住所有人,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后悔。
风燃是时代所必须的天才,他们再一次深刻入骨地认识到这一点。
距离行星碰撞还有二十七分钟四十八秒,距离第二发歼星炮充能暖机完成还有三分钟,4601号中等行星在距离奇利亚的星球防护罩3358千米的地方,发生了连环爆炸,爆炸持续了一小时十三分二十六秒,星球内核碎裂燃尽,成千上万的行星碎片化作白日流星,贴着奇利亚的星球防护罩向宇宙的各个方向散落,给帝国的星球防护罩留下了未来十年都不一定能修好的损伤划痕。
那段影像没能保留下来,应该说,只要风燃想要抹去她的痕迹,帝国便没有任何人能够反抗,看着大爆炸以及防护罩上的划痕,所有劫后余生的人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沈时迁跟风燃之间的裂隙就像星球防护罩上的划痕一样,不能怪风燃不信任他,是她先被帝国背叛的,而沈时迁则是代表了帝国,站在她的对立面。
在成为犯罪者之前的风燃其实并不起眼,风家虽然富有但并不在贵族的行列里,她在学院里遭受非议诋欺不得已自主退学,斯莱卡把她软禁在家里,大众的视野里都要逐渐淡忘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时候。
风西乔在回程穿梭中穿梭机爆炸意外身亡,风氏集团被曝出产品缺陷以及假账问题,一夜之间破产清算,斯莱卡集团则是遭遇大规模资金链断裂,股价大跳板差点遭到股民围堵,斯莱卡夫妇逃走了,但罗勒死在了自家别墅的火灾里,风麟烨被高利贷找上门后不知所踪,秦欣躲债不成被拘留在法庭,这时他们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经济颓靡,民众的愤怒与恶意被理所当然地顺延到风燃身上,甚至有人跳出来说这一切都是风燃的恶意报复,法庭不得不立案处理这件事。
但关键的接触人死的死疯的疯,没人能够得知风燃的过往,曾经认识她的人嘴里拼凑起来的形象,割裂,稀碎,在大环境下染上了相同的怀疑与恶意,没有人能站出来坚定地相信她不会那么做,不免让人觉得她活得真是失败。
但当这种不信任反噬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沈时迁开始觉得痛了,仿佛那颗被迫接受了缝合手术的心脏变成了他自己的,无情地在大爆炸中跟4601一起化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