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白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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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渐渐行驶，车笛声轰鸣，白烟袅袅升起又随风散去。
周懿坐在座位上，喝着周瑾刚买过的豆浆。周瑾坐她对面，又朝她递了块儿巧克力，周懿接过，撕开包装将已经掰好的黑巧往嘴里塞了两块。
甜腻瞬时袭遍舌尖，她侧头看着小方块车窗外转瞬即逝飞速掠过的风景，心里一时不知道该有啥感受。
是离开家乡的不舍还是去往他乡的不适，周懿舔了下粘在上牙膛上已经化了的巧克力，心里权衡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一碗水端平，一半一半吧。
周懿，起码在那个“他乡”，还有外婆在，你不至于这么排斥。
她心里想。
以前的一切都在今天跟她挥手道别，轨道上疾驰的火车将她和这里拉远距离。周懿收回视线，对周瑾说：“妈妈，我睡一会。”
周瑾注意到女儿眼底黑青的一圈，心里叹了口气，“嗯”了声：“眯一会吧，等到草原的时候妈妈叫你。”
周懿刚在站台看了眼这班火车的车程，这条几乎贯穿大半个中国的铁路，途中经过青山河流、田地村庄、苍茫草原和高原雪山，坐火车的好处此时尽显。她本就向往森林到沙漠的过渡地带，青草满地，黄沙满天，有着江南悱恻烟雨季不会有的大陆性气候。
所以上车安置好行李后，周懿就跟周瑾说，如果路上她睡着的话，到草原的时候一定要叫她。
事实上周懿这一觉睡得及其不顺，她感觉自己根本没睡着，处于恍恍惚惚的一种半梦半醒状态，感觉自己背着石头上山又下山；不过又好像睡着了，因为时间已经过了近半刻钟。
没用周瑾叫，周懿一睁眼，余光中窗外就已经是一片绿。
周瑾看她醒过来，放下了手里的毛线团，侧身将放在地下的背包拎到了座位上，从里面掏出了一瓶水：“给，喝点水润润嗓子。”
火车上人不算少，不过她们蛮幸运，隔壁座的乘客们都坚守着自己那份素质的底线，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也不算难闻。
周懿缓了缓神，嗓子确实有些干涩，她接过水：“谢谢妈妈。”
几口水下肚，嗓子终于不那么干，周懿拿起桌子上剩下的几块巧克力又往嘴里塞了两块儿，转头瞥向窗户外面。
无边无际的绿，青草连了天。绵羊、山羊三两成群，围绕着纯净到近乎透明的天然湖泊，咩咩叫唤。
当然，周懿听不到，她只是通过那些羊一张一合的嘴在脑海里自己给它们配了音。
牧羊人骑在马背上手握皮鞭驰骋操场，几只猎狗赶着羊群往圈里走。
平静又祥和的情景，加上碧蓝的天空和厚实的白云，美得像一幅画。
火车飞速穿过大片草原，驶向更远的未知地。
窗外的光景变了又变，轨道尽头几座高山若隐若现，火车穿过山中隧道，车厢里登时黑暗一片。
周懿依旧看向窗外，视野慢慢变逼仄，隧道里昏黄的地道灯连成一条金色的线向后退去。不大一会儿，火车出了隧道，光线涌入，视野也随之宽敞起来。
外面仍是草地，高大风车屹立其中，随风慢慢转动。
周懿曾在网上看过一句话，那位网友这样说：“最大的愿望是坐着绿皮火车从南方到北方，从艳阳天到冰雪天，或者从东边到西边，精致到广袤，绿皮火车摇呀摇，灵魂也出逃。”
从南方到北方，她貌似实现了这个愿望。
周瑾这时开口：“等以后放假了，咱们来这边玩一玩？”
周懿当然赞同，语气轻松了不少：“好啊。咱们和外婆一起来这里，睡在蒙古包里，喝酥油茶，吃烤羊肉。”
周瑾笑，手中动作没停，动作娴熟的挥动着棒针。她在给周懿做毛衣。
也是难得，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再腾出时间去亲手织什么东西了，不过周瑾一直都有这个习惯，喜欢给家人织毛巾、手套和毛衣，这点她随了周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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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是在两天后到站的，周懿站在车厢里有些拥挤的过道上，抬手将行李箱从上方储物架上拿了下来，车内行人陆续下车。周瑾接着周懿外婆打来询问的电话，挎着背包，牵着周懿的手，两人并肩朝下车口走去。
“我们下车了，妈。”
“懿懿就在我旁边呢，等回家你俩再说话啊。”
“这边不好打车？我们再往街里走走看。没事，行李不多，您在家好好等着就好。”
“行，那我先挂了，这里是挺空旷的。”周瑾看着眼前光景，有些哭笑不得。
她挂掉电话，侧头看发现自己女儿也在打量这片空地。
北方风凉，一吹绿草就泛了黄、蜷了边。
眼前遍地荒芜，野草丛生。朝前看是废弃工厂，铁烟囱上遥遥望去依见斑驳，破旧不堪；朝后看是破旧火车站，新一班火车发出，声音轰鸣，白烟翻滚。
一切尽显旧态，毫无生机。
这是这座城市的一角留给周懿的初印象。
两人拉着行李箱、挎着背包往东走了一段时间才隐约看见几辆出租车，周瑾叫停一辆，司机人不错，看这对母女大包小包拎着不少，下车搭手把后备箱打开，将行李一股脑放了进去。
周懿看他用力拍下后备箱盖儿，掀出的风吹起她的刘海，耳边还萦绕着巨大的抨击声。
她有点怀疑这车是司机师傅租来的。
汽车熟练驶向右车道，周瑾看着车窗外的光景，有些感慨：“这几年变化真大啊。”
前面师傅握着方向盘打了个转，听她这样说，嘿嘿一笑：“也就这几年城建抓得严，为了争取那个绿色文明城市名额，咱政府也是下老本儿了。”
周懿撤下口罩，打开手机，锁屏上顶出两条未读消息，来自两分钟前。
她将拇指附上屏幕上的指纹感应区，手机自动解锁。
李老师：【这个时间是不是已经下火车啦？】
李老师：【老师祝你在新环境里能快速适应，一切顺利。日后学习还有生活方面有困惑的可以来找我聊天，别忘了老师啊。】后面还带着两个露齿笑的表情。
李老师是她的初三班主任，一个十分温柔、开导周懿很多的老教师。教学生这么多年，经验丰富了是一，能敏锐察觉自己学生的心思就是二。加上她本就细腻的性格，给了很多面临大型考试而焦虑煎熬的考生以鼓励。
周懿也不例外，被她用温柔与力量包裹，自信了不少。
临走的前一天，她特意去李老师家里拜访，和她说明了下自己的情况，顺便道别。
李老师本就知道她的家庭状况，听周懿这样说也没有太意外。换个环境换种心境，没什么不好。
只是这对大多数中学生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初来乍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再外向的人都难免会有收敛，带有试探的意味，小心翼翼融入周围一切。周懿本就不太爱说，所以她怕自己的学生在那边会受阻难适应。
周懿读着这两条消息，笑了笑，回：“已经下火车了，现在在去外婆家的路上。”
“谢谢老师的祝福，我会慢慢适应的，更不会忘了您。”后面加上了个爱心表情，点击发送。
周瑾摸了摸女儿的头，看向窗外，嘴角潜着一抹淡笑。
出租车开进小区，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下，司机师傅扯开安全带，一挥手：“到了，我把行李给你娘俩儿拿下来。”
来自北方人的热情。
周瑾扫二维码转过去打车费，听言忙推脱：“不用麻烦了。”
“害，没事儿，我也不急着赶下单。”司机师傅话说的十分直爽。
周懿下车，站在后备箱正后面，接过他递过来的箱箱袋袋，不会儿那片空间就空了。
周瑾跟司机道谢，她也跟着说“慢走”。
等车开走，消失在视野尽头时，俩人才拖着行李往单元楼里走。
等电梯的空隙，周懿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好热情啊。”
周瑾笑，说这里人说法不多，性格也直爽。
热情，这是这座城市的另一隅留给周懿的二印象。
外婆家在四楼，电梯门才开就看见有一扇门缓缓打开，紧接着周慈的身子就探了出来。周懿叫声外婆，老太太忙笑着出来接行李，嘴里念念有声：“终于到了。”
周瑾没把行李给她：“您快留着手牵懿懿吧，都多久没见啦！”
她看看周懿，忍下心中酸涩，声音和蔼：“我们懿懿都这么高了，又长个儿了吧。”
周懿牵着老太太的手，“嗯呐”一声。
周慈又看了看眼角已经长出皱纹的女儿，叹了口气：“这回不是老太太自己一个人了，你们回来多好。”
“还不是您不肯离开这儿，我让您去南方您说住不惯，周蔺在北宜让您过去也不去。”周瑾推开门，玄关处的柜子和两年前一样，只是岁月流逝，白木板上增了点儿黄。
周慈“害”了声：“我哪儿也不去，这辈子都留这儿，住习惯了。”
母女三人笑成一团，气氛其乐融融。
周懿将自己行李搬进了外婆提前准备出来的空房间，空间不大，但是朝阳。此时房间里太阳光温暖铺在地上，看着就温馨。
她将衣柜里的衣架全部拿出来，一件一件分别将自己衣服支上，又放进柜子里。然后把另一个袋子里的小物件依次摆上贴墙的书桌上，上面没什么浮尘，看得出外婆已经提前收拾过了。
周懿心里一暖，也就在这时，周慈在厨房叫她过去吃饭，她应了声，拉上行李箱拉链，拎着它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白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