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四时歌》月山澈

16、我送你回去

　　“老庄！”我满面堆笑，把老庄脖子一搂，“别来无恙乎？”

　　老庄抬头，像傻子一样的看了我两眼，耸了耸肩膀，略一迟滞，低头又扒了两口饭，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承蒙关照，一切都好。”

　　声音还是有些生硬，不自然的程度比我有过之而无及。

　　“嘿嘿。”我哂笑两声，克服自己总退却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起啦，前几天都是我的错，这里给你赔礼道歉了。”

　　说实话，对于我这种脸皮很薄的人来说，迈出第一步或许很难很难，可一但克服心理障碍，那直接就是有啥说啥，径直到了社交天花板的地界，虽说事后回想起来也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但好在解决了问题。

　　“我可担当不起，你老家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能自降身份来跟我这小人物赔礼道歉，可真是折煞我了。”

　　以往每次和老庄斗嘴的时候，他总是文曲星附体一样，学习不咋的，怼起我来，嘴里的词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比我还能拽。

　　坏消息是，老庄对我依旧毫不留情，好消息是，他如此反应却是选择原谅我了。

　　“哈哈哈！”我这次是真的发自心底的笑，“你还真是我的伯乐！对我都这么了解！”

　　“真是不要脸！”老庄也是嘿嘿傻笑两声，没成想一下子噎住了，剧烈咳嗽之下，嘴里的米粒暴雨梨花针一样喷射而出，撒的大半个桌子都是，那场景太美丽简直没法形容，坐在他斜对角的几个人躲瘟神一样，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嫌弃了，简直就是恐惧了，个个端着盘子弹射一样跑走了。
　　实在不想刚和好就又冷战，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两下，犹豫再三，终究是给他拍了拍后背，以进朋友之谊。

　　老庄指着我，大白牙上满是米粒，龇牙咧嘴的跟我指手画脚，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替他把要说的话说完，“都怪我！都怪我！你看人家喝口水！别噎着了！”

　　“你……你……咕噜噜……知道就好……”老庄饮驴一样喝了两大口水，不怕疼似的大力拍着自己的胸脯，又看我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伸手给了左胳膊两下。

　　或许我是忘记了，但接下来手腕传来的那被针扎一样的剧痛绝对让我终生难忘，额头上冷汗便不要钱一样滚落而下。

　　我咬紧牙关，掐住左臂肩膀的右手青筋暴起，恨不能把自己的胳膊卸下来，吸进嘴里的冷气已经能够用大口来形容了，直接就是风箱对嘴直接鼓风的那种程度。

　　老庄看我这个样子，开始可能是以为我是在跟他恶作剧，后来才发现苗头不对，手忙脚乱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也不敢再伸手，“老张，你别吓唬我！你……你没什么事吧？”

　　我对他摆摆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朝四周偷偷看了两眼，再度把嗓子眼里那声足以载入史册的尖叫压了下去，“小声一些！跟你没关系！我自己的问题。”

　　这时候老季也跑了过来，瞪了老庄一眼，扶着我开始往食堂外边走，老庄也回去草草收拾了，火急火燎的跟了上来。

　　我把之前的遭遇大概和他俩解释了下，并再度表示自己没有事，“忍忍就过去了，明天就好了。”

　　老庄要跑去跟老刘报告，被我以绝交相威胁而阻止，“你真是神经病一样！”他如是说道，看我的眼神尽是不解，“你要是缺钱……”

　　“老庄！”老季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话，“少说两句话！听老张自己的。”又对我说道:“在这里不想治没关系，实在不行就跟老刘报告回家养两天，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我有些感激的看着他，“再看看吧。”

　　说来也是奇怪，或许是老庄那一巴掌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又或许是我自己不断的强烈自我暗示，也可能是因为整个下午都是数学、英语、政治、物理一样的地狱课程，直到吃下午饭的时候，我的手腕竟然比上午要好上了许多，这不禁让我有些窃喜。

　　只不过好景不长，晚饭时节我还在和俩死党谈笑打屁，庆祝自己的心理疗法起了作用，到了多媒体教室，看着宋曲源那犀利的眼神，我不仅心虚了起来，手腕也仿佛报仇一样，痛感于上午数倍的开始疼了起来，不光开始疼，甚至开始发麻，我俩开始练习还没有十分钟，我的左手已经没有了知觉。

　　宋曲源显然是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反应，好几次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都被我各种借口搪塞了过去，直到我第无数次破音以及自进门就没有伸出过袖子的左手到底是让他步步紧逼了过来，指着我的左手问道:“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早上你跑出去的时候弄得？”

　　我仰头看灯，躲避着他的目光，“没有，我只是习惯于把手缩到袖子里……”

　　“撒谎！你嘴唇都被咬的发紫了，歌没有一句在调上，还无数次破音，以为我是聋子呢？”

　　他步步逼近，嘴上说着，趁我一个不留神，伸手抓住我的左胳膊，想要把我的袖子撸上来一看究竟。

　　我哪里预料到他动作如此迅速，只感觉当袖子被撸上去的时候，犹如一把被烧红的铁梳子在我的手上重重划过去，我终于再也憋不住，一声划破九霄的惨叫，我自己都不忍卒听。

　　宋曲源一看我那肿的跟棒槌一样的手，脸色迅速就变了，变得很难看很难看，难看到我以为我和他前辈子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他以极其效率的动作把教室内收拾完毕，拽起我的右手就往外走，“跟我去医务室！”

　　“我们学校没有医务室……”

　　“那跟我去镇上的卫生院……”

　　“不去……”

　　他转过头，几乎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我说道:“必须去！”

　　我有些怂，不知道为啥他明明比我瘦弱那么多，可跟他一起我就走着害怕，好像他能吃了我一样。

　　“求你了……”

　　宋曲源理都没理我，拽着我继续走。

　　我又不敢反驳他，万般无奈之下，想起了老季的嘱咐，只得略带哭腔求他，“我去跟老刘请假！我回家治好不好？”

　　我那懦弱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不齿，我堂堂七尺男儿！什么时候如此对人低声下气过？不过好在，我这半是身不由己半是心甘情愿的哀求之下，老刘办公室门口，宋曲源松口了，“那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