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四时歌》月山澈

15、接二连三

　　我没有哭，虽然我自觉泪点很低，看个苦情电视剧都能哭的死去活来，可那都是因为别人而哭，为不相干的人流眼泪。

　　我从来不为自己哭。

　　也不知道去哪里，只顺着楼梯往上爬，毫无目的的爬，一口气从一楼爬到四楼，喘了两口气便继续朝顶楼进发。

　　也是命中注定，楼梯内的感应灯一闪一闪，我一个急转弯，脚下一滑，本能的伸手去抓楼梯的扶手，哪里又来得及，就像看到地上有十万块钱一样，饿虎扑食般扑倒在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一摔直接就把我摔蒙了，直到楼顶上不断有雨水滴下来，打到我脸上，害我以为自己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伸手一摸这才反应过来，眼泪哪里有这么凉？

　　我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坐下，不停揉着膝盖，低头看看地上那一大摊水，抬头又看了看被浸湿的楼顶白灰，这才意识到这是漏水了。

　　“张稼轩！早自习你不在教室里好好读书！你在这里干什么？”

　　骂骂咧咧的说还没说出口，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响起，我扭头一看，年级主任老赵背着手，泰山压顶一样站在楼梯最上方，宽大厚实的身体把他背后的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暗叫糟糕，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生无可恋。

　　老赵，人送外号赵大阎王，一米九的身高，临近三百的体重，簸箕一般的大手，抡起来电风扇一样，兼之脾气火爆，嗓门极大，号称千里可以传音，他兼职语文老师，有一次在教室里为学生示范朗读《屈原》，那声音大的，我们在一楼，他在三楼的声音清晰可闻，一时间传为“佳话”。

　　寻常老师见了老赵都得绕道走，更何况我这样的。

　　“问你话呢！”

　　我正犹豫要不要直接收拾铺盖回家算了，老赵震耳欲聋的声音再度袭来，隔着四五米的距离震得我一阵耳鸣，瞬间把所有侥幸都吓到九霄云外去了。

　　“报告老师！我们班主任找我有事！”

　　“你们班主任？”老赵脸盘子极大，眼睛却极小，眯成一条缝的小眼隔着他的墨镜一般大小的金丝眼镜看来更加诡异，张嘴的同时，大金牙闪烁的光芒更是让人不寒而栗，“你们班主任的办公室不是在四楼！你这跑到五楼来干什么！”

　　“报告老师！”我甩了甩了手腕，感觉到越来越麻了，想起来刚才摔倒的时候，手腕一下子拍到了楼梯上，有可能是开始充血红肿了，“是我跑过头了！我这就再下去！”

　　老赵看样子可能是心情不错，听我毫不犹豫，对答如流，点头道:“去吧，以后别起那么早了！学习也得注意身体，注意劳逸结合！老潘都和说过好几次了！说你们几个天天三四点就爬起来！都影响他休息了！”

　　我暗道老赵人不可貌相，一副粗人模样，心思却是细腻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针对我这种好学生才有的如此态度。

　　“是！老师再见！”我目送老赵转身离去，直到连他半途的光头都看不见的时候方才扶着楼梯，小心翼翼的往楼下挪步。

　　接二连三的“惊喜”让我连早自习结束的铃声都没注意，待我反应过来，已经是人海中一片小舟了，汹涌的潮水挤得我浑身难受，心情也跟着难受起来。

　　犹豫再三，我决定回教室坐着，大不了就是老章去告状，然后挨顿骂，再写一份检讨书，然后给我调个座位，估计就是调到最后，反正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忍一忍就过去了。

　　刚进门，直接就和宋曲源撞了个满怀，我看着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心理波动，只揉着鼻子，侧身闪开，示意他先出去，“对不起。”

　　宋曲源并没有动作，我等了半天不见他动脚，有些好奇抬头去看他，只见他盯着我，目光里尽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为什么……”

　　“啊？”

　　等他接下来的话等到我的手腕越来越酸痛了，等到最后，他耳根一红，朝我胸口轻轻锤了一拳，一溜烟跑了，独留我站在教室门口蒙圈。

　　“今天我是不是命犯太岁？净遇上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刚一坐下，习惯性的去掀桌子，就发现桌子里多了一大包东西，正是宋曲源昨天要给我而我没有要的那一大包零食。

　　“人穷志不穷，吃土也不能要饭，更不能偷！。”

　　我其实是个很嘴馋的人，小时候偷吃过很多次七大姑八大姨给奶奶送的东西，后来被她狠起心来打了一顿，从此以后她说的那些话在我心里就是无上的圣旨，也正是为什么我不要宋曲源东西的原因。

　　只是这些话也不能太过直白对他说，毕竟他也是好心好意。

　　可惜的是，话说的再好，总归不能当饭吃，我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别说饭了，就连口水都没喝上，实在是感觉熬不到中午了。

　　这两天唯一的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是老章可能是良心发现，并没有去向老刘告状，不仅没有向老刘告状，竟然还主动向我道歉，说自己口不择言，过于冲动，希望我能原谅她。

　　“没事。”我对她笑了笑，“是我不对，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说完这句话，我扭头看了看老庄，想起来我俩冷战起因也是因为我自己。

　　课一节节的上，老师一个个的换，到了第四节课最后的半个小时，我终于忍不住了，不是因为肚子饿，而是因为手腕已经肿的萝卜一样，我把手悄悄缩回袖子里的时候，即使是衣服碰到都疼的钻心一样。

　　我不停吸着凉气，心里竟还有些庆幸还好红肿的是左手，不然摔的是右手可就麻烦了。

　　“小伤而已，忍一两天就好了，消肿就差不多了。”

　　我如是想，结果到了吃午饭就被当众打脸。

　　“你不要命了是吧？”老季一边帮我掰着馒头一边先生训斥我，“这是能忍一忍就过去了的事情？”

　　“我要是请假回家，好几天不能学习不就被你赶上了？”我塞了两口馒头放下又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扭头看了看老庄，心里暗自思索得找个机会跟老庄和好。

　　“成绩重要还是手重要？”

　　“当然是成绩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扔下筷子，勾了勾老季的肩膀，“虽说是流年不利，可到底是解决了个大问题！”

　　“什么问题？”老季一脸嫌弃的挣脱我的胳膊，朝旁边挪了挪，并特地把水杯挪过去。

　　“当然是情书的问题！”我朝他凑了凑，低声道:“这不也是为老庄做好事嘛。”

　　老季不再后退，径直把我往回推了推，“你还记得老庄？不冷战了？”

　　“这不正想办法？你有什么好建议？”

　　“这还需要建议？我们仨这个交情还需要什么建议，不过就是一句话说开的事情，你死要面子，老庄犟驴脾气，跟你俩做朋友也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可不是福气！”我奸笑两声，拍了拍他肩膀，起身朝老庄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