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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蒋立舟离开出租屋和曹俊一起住进新公寓是他和安然结婚的第五年。
      那会儿安然一个人留在出租屋,做饭、吃饭、洗锅,每天重复着相同的程序,偶尔出门,是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剩余的时间几乎都用来看书。

      蒋立舟的书又多又杂,随手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安然不常帮他整理,怕收拾了蒋立舟反而找不到。
      不过乱有乱的好处,无论安然坐到哪儿,都可以顺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他不挑内容,建筑期刊也能津津有味看一下午,一点儿不觉得无聊。
      只是偶尔在翻页的间隙,他会恍然想起一下蒋立舟。

      建筑其实很有意思,它是理性的,必须经过严密的测算、选材、布局,来确保最基础的实用性;同时,它也是感性的,大到承载着人类的文明发展,小到体现了设计师的情感倾注。
      安然喜欢建筑的理性与感性,透过一组设计,仿佛就能看到其后的设计师,他觉得这种真实与想象的交叠很浪漫。
      就像蒋立舟,理性时极致冷静,感性时用尽温柔,他是个浪漫的人,他也该是名建筑设计师。

      夕阳慢悠悠落入地平线,屋内仅余城市的残光。安然抱着杂志闭眼躺在窗边的吊椅里,心中的思念从黑暗中蔓延而出,再也无法克制。

      怀里是Alpha曾翻阅过的刊物,他们的视线或许曾在同一页停留……无论是是山顶艺术馆的结构图,还是田野音乐厅的创意解读,都让安然觉得自己隔着时空靠近了蒋立舟一分。
      文字与图片都被思念侵占。
      安然想,蒋立舟已经有一个月没回过家了。

      出租屋里属于蒋立舟的东西不知不觉开始慢慢变少,起先是几件衣服,后来是几本书。
      安然每周出门的时间相对固定,蒋立舟挑着空,回来过两次收拾行李,他们没碰上面。

      又一个月过去,安然坐在沙发里,心不在焉地翻书。全是看过的内容,他却没有发现。
      桌上的手机亮着,界面停留在和蒋立舟的对话框。

      4月17日 12:13
      Ar:最近回来吗?

      5月28日 18:20
      Ar:你回来过?
      哥哥:嗯
      Ar:下次可以告诉我一下嘛
      Ar:我就不出去了,在家等你
      Ar:[/猫猫打滚]
      哥哥:不用。

      这是上周的事,现在6月了,天黑的晚,桌上的菜都放凉了,天才将将暗了些。安然扔开手里的书,拿起手机,犹豫片刻,打了几个字发出去。
      很快,他收到回复。

      6月4日 19:00
      Ar:今天还来吗?
      哥哥:忙。

      安然捧着手机里孤零零一个字和一个圆圆的句号,倒在了沙发上。
      他今天没有出门,一直在等蒋立舟。
      可今天蒋立舟没来。

      也是,哥哥已经来过两次了,本来就在躲着他,这次肯定猜到他会在家等,所以,怎么可能还来呢。

      安然滑了滑屏幕,他的聊天背景是一张蒋立舟工作时的照片,偷拍的,Alpha带着眼镜,垂眼专注于工作台上铺开的图纸,笔尖倾斜,扫出一片碧蓝的天空。
      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他都可以这样偷偷的注视着不远处Alpha,现在却只能一遍遍描摹定格的图像。
      指尖贴着屏幕的距离很近,照片里的人却离他很远。
      安然重新点开对话框,手指滑过键盘,他盯着屏幕里简短的四个字看了很久,一闭眼,按下了发送。

      将手机锁屏扔到一边,安然转身贴上沙发靠背。
      埋脸在靠背和坐垫的间隙,最后的一点光也被遮住。安然僵硬地躺了一会儿,慢慢弓起身,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6月4日 19:10
      Ar:我好想你。

      ……

      既然算不出蒋立舟会在哪天回家,安然也不再按固定的时间出门,可有时候缘分就是会这么浅薄,每一次蒋立舟回来,安然都正好不在,
      眼看蒋立舟的东西越来越少,连洗漱台上的漱口杯都在某一天被拿走了。
      安然想,如果现在去翻楼下的垃圾桶,说不定还能找到Alpha的洗漱用品。

      蒋立舟在公寓住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买新的生活用品,就这样,他还要回来一点一点清理掉自己在出租屋的痕迹。
      蒋立舟不愧是蒋立舟,决绝起来能扎得人遍体鳞伤,像是不准备留给安然半点回旋的余地。

      安然提着菜进门,一眼看到坐在客厅的蒋立舟,他身边放着个行李箱。
      听到声响,蒋立舟看向门口。

      “你回来了……”
      近三个月没见,安然一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立舟起身,说:“马上就走了。”

      安然换鞋,放在一旁地上的购物袋被提起,蒋立舟拎着菜进厨房,安然洗了手跟进去。
      “吃了饭再……”话没说完,安然没了声音。
      他们俩怎么就成这样了。
      吃了饭再走。
      听起来像是在招呼客人。

      “不吃了。”蒋立舟视线扫了下安然,继续往冰箱里放东西,“我在等你回来。”
      前几次是蒋立舟故意躲着,安然才碰不上他。今天最后一次过来,蒋立舟想把有些话说清楚,没想到安然正好不在。
      蒋立舟把腾空了的塑料袋给安然,转手接了杯水,他说:“聊聊吧。”

      安然坐在沙发上,等蒋立舟说话。
      “下周二是你生日。”蒋立舟大脑有些空,提前打好的腹稿全部作废,只能捡着什么说什么,“过了那天你该是二十四岁了。”

      他顿了顿,半晌,出了口气,身体前倾,胳膊撑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我们结婚也快六年了。”
      “这六年变了的事有很多。”蒋立舟抬头看安然,”可我们,还像停在那个夏天。”
      他像是在等安然说些什么,可安然只是看他,蒋立舟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六年了,他也该习惯了,还在期待什么呢?

      “你不愿意告诉我当初那个咬痕是谁的,也不开口解释我的录取通知书最后为什么会被扣在老蒋手里。”蒋立舟说,“我知道,你想要忘记那些过新的生活。”
      “可你放得下,我放不下。”

      “那些伤害过你的事,你不愿意再提,好,你可以选择忘记。”
      “但我忘不了。”
      “忘不了被老蒋质问时你在一旁一言不发,也忘不了老蒋那句‘不结婚你就别去读研了’。”

      “说起来这事好像也不能怪你,可我当初切切实实像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猝不及防。”
      蒋立舟自嘲般笑了笑:“细算的话还不止一刀。”
      “那几天每当我以为事情差不多可以了,该结束了,然后就会有人跳出来,拿着你亲手递出去的利器,一下又一下的扎我。”

      “安然,你知道为什么吗?”蒋立舟很少说这么多,他是要把这几年没讲出来过的都告诉安然,“为什么我认下了那个咬痕,为什么我告诉老蒋,‘对,我们是两情相悦’。”
      “还有,为什么我会和你结婚。”

      安然一直不说话,蒋立舟看够了他缄口不言的样子,他卸了力,避开安然哀戚的目光,视线落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出神地想起结婚那天。
      沸反盈天的起哄声里,安然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套了一个素圈的戒指。
      他们的婚礼只是过场,后来那枚戒指去了哪里,蒋立舟也忘了。

      他靠向身后的沙发,交握的手松开,又无意识捏了捏自己的无名指,接下来这句话他说的很轻,像是不想被安然听到。
      他说:“我只是想要你的一句解释。”
      ……无论说什么,他都会信。

      “有什么事,你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通过老蒋,一次又一次的向我施压。”
      安然张了张嘴,只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蒋立舟沉默地看着安然,看了很久,然后撇开眼,拿起放在一旁行李箱上的文件袋,递过去:“这里面是租房合同,还有一张银行卡。”
      “宋老师最初让我带你来市里,就是希望看到你能拥有新的生活,而不是一直在闭塞的小镇里听那些流言蜚语。结果来了这边,你还是整天闷在屋子里。”

      蒋立舟点了点文件袋:“我看了几个适合你的工作,资料在文件袋里,你可以去试试。”
      “既然想放下,那就把所有的都放下。”

      “你放下,我也放下。放下过去,放下这六年,也放下这段婚姻。”
      “我们都别把自己困在这件事上。”

      蒋立舟说:“小然,二十四岁了,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

      二十四岁生日,安然收到了一张银行卡。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树枝黑沉沉支棱在藏蓝的天幕,一阵风吹过,树影婆娑,藏在其后的月亮被割得支离破碎。
      安然笑了笑,抬起手,试图遮住碎裂的月光,可它们又从指缝逸出,给无名指的戒指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新婚那晚,Alpha扣住他的手,两枚戒指相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安然无力地趴在床上,分出一眼去看二人交叠的手。
      那一刻他心中有很多不安,但更多的是满足。
      过程不论,起码从结果来看,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真的很喜欢蒋立舟。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

      安然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看了许久,直到月亮重新被茂密的枝叶遮住,他放下手,轻轻摘掉了这枚戒指。
      才带了这么一会儿,指根就留下了一圈淡淡的印记。
      不过不用等到明天,或许当他从公园走回家,这圈痕迹就会悄悄消失不见。
      他们的婚姻也像这圈留不住的戒指印,就快要消失不见了。

      路灯取代月光,躲藏在树丛里的飞虫趋光而出,萦绕到灯网周围,不一会儿,黑夜里传来稀稀落落的“毕剥”声,飞虫前赴后继地死在了光里。

      安然站起身,叠了叠手中的面试通知和简历,他不知道自己该回家,还是去哪儿。
      出租屋还算是家吗?

      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地方,永远只能算个落脚点。
      他早就没有家了。

      a市繁华绚丽,夜晚的街区熙来攘往、车水马龙。霓虹灯热烈地绽放,像是要点燃如幕的黑夜。
      安然隐没在人群中,又成了一个没有去处的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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