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孤有遗梦.上》南一晓晓

109、长谈染月明

　　秋风扫落叶，一见君如故。恰似故人，犹如清风。黄昏日落，一座亭子，两人顾盼，静影沉醉。

　　四人都坐下来后江逸晨开口道：“今日我们四人好不容易聚在一块，这一来呢，为了庆贺付将军沉冤昭雪。这二来就算是恭贺子沐接手刑部之事了。”

　　付熙玥笑了笑道：“这般小事难为江公子惦念。”

　　“欸～非也。这可不是小事。”江逸晨笑着看向他，清秀的面庞带着好奇道：“南子沐为帮你都破原则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有，卫太傅都出山了，你都能将这尊大佛请来，说说看，此事可真不小。付将军，你可不简单呐”

　　付熙玥看了眼南宫沐，他只是转动着杯口，握着杯子的手长如竹节，此事正有节奏地敲着杯，发出轻轻脆脆的声。

　　付熙玥应道：“能得二位相助确实是我的荣幸。”

　　江逸晨问道：“那…你何时拜的卫太傅，你可真不够意思，都未曾跟我们提说过。”

　　“少时一次偶然机会而已，并未有拜师礼，先生并不喜那些繁文缛节。没告诉你们…确是我的不是，可你们也未曾问啊？”付熙玥眨着眼睛驳道。

　　“瞧瞧看，这还说成我们的不是了。”说罢便笑着摇了摇头。

　　齐瑄捂着嘴乐道：“好了，你俩别拌嘴了，我和侯爷倒成看戏的了，这菜都快凉了，先尝吧。”

　　不知何时南宫沐的嘴角也勾起笑容。

　　四人畅聊了半会，江逸晨聊的开心，便硬是要拉着南宫沐喝酒。“来，子沐今日我们喝个痛快。”

　　南宫沐嫌弃地打过他的手道：“你醉了。”

　　江逸晨气呼呼道：“往日不喝便罢了，今日我们人多高兴，你何不举举杯呢？”

　　南宫沐拗不过他便也同他喝了一杯。一杯下肚，火入心肺。付熙玥看着他问道：“你不是不能喝么？”

　　“什么不能喝，他只是酒量不好而已，莫要被他骗了。”江逸晨驳道。

　　南宫沐抿了抿嘴角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头，付熙玥这才明白过来，看着南宫沐哦了一声道：“原来宁阳侯…会喝酒啊～”

　　南宫沐抬起手扶着额，看他的模样江逸晨哈哈笑起来。

　　夕阳西去，晚霞一片。湖中的水面上红波攒动，飘落的几片枯叶倒像是无意闯入，却点缀出清凉之感。四人的影子倒映在上面，晚则晚矣，美则美矣。

　　两人已经喝了好几瓶了，待付熙玥转过眼，一排的酒壶摆满了半桌，付熙玥看了齐瑄一眼。

　　齐瑄劝道：“少喝些吧，明日需得上朝呢。”

　　江逸晨这才作罢：“听夫人的。”

　　南宫沐已经趴在桌上眯起眼睛了，江逸晨看着付熙玥还清醒便开口道：“付将军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付熙玥应道：“公子请说。”

　　“子沐已经醉了，今日关旻事忙来不了，所以能否帮忙将他送回府上。”说完便恳切地看着付熙玥。

　　付熙玥也有些为难道：“这…”

　　“若是不便那便算了，让他在这睡着，待明日关旻来接他。”

　　付熙玥看了看醉倒的人，又看了看齐瑄，随后应道：“既然顺路，那便坐我的马车吧。”说完便给小希使了一个眼色。

　　“天色已晚，你们早些歇息。姐姐，我改日再来看你。”付熙玥告辞道。

　　齐瑄笑着点了点头道：“路上小心。”

　　付熙玥和小希两个人掺着南宫沐，将他扶上了马车，付熙玥也跟着坐了进去，小希守在车外。

　　一路上他都未曾睁眼，付熙玥见他睡得静便也没吵他，她仔细看着那张绝色的面庞，并不是平常形容美人的绝色，而是他的独特。那剑眉横胄如山，下面便是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此时紧闭着，长而密的眼睫毛倒影在面庞，更加显得鼻梁立挺大气，这鼻梁最是有非凡之气，同席元煜和席元湛的有些相似，不愧是沾染着王气之人。

　　他侧着头，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在黑暗中尤其迷人。

　　和多年前比，这份气质少了些稚嫩，多了些老成。可这样才足矣叱咤朝堂，也许这便是代价。

　　付熙玥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想着他今日穿着的那一身，好似许久不曾见他穿了。深色见惯了，如今当真有些不习惯了。

　　付熙玥看的久了，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可随后便停了下来。

　　她落寞地垂下了头，闭上眼睛缓了缓，随后抬起了头，可不知何时南宫沐睁开眼看着她。

　　夜色中马车里只有零星的月光，朦朦胧胧，看不清，那两双眸子却格外清亮，及其有画中韵。

　　“看着我做甚？”南宫沐开口道。

　　付熙玥别过眼道：“没看。”

　　“你说谎。”南宫沐咬定，随后他往付熙玥那边凑了凑，“付熙玥，你就不能对我说句实话么？”

　　一股酒香混杂着蘼芜的木香味窜进了付熙玥道鼻子，熏的她有些醉了。

　　她转过眼看着他道：“是，我在看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南宫沐盯着她的双眸。她的瞳孔中闪着光亮，还有模糊的身影在晃着，他又往近凑了凑。付熙玥下意识地要推开他，反被他握住了手。

　　付熙玥问道：“那是什么？”

　　南宫沐没有回答，过了半会才移开眼睛道：“没什么，你刚刚看我时在想什么？”

　　冷不丁这么一问，付熙玥便挣开他的手，开口道：“我在想…从少时第一次见你，我们好似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了吧。”

　　南宫沐嗯了一声，静静地看着她，她微动的嘴唇。

　　“可是…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仿佛每次见你，你都不一样。”

　　“从何说起？”

　　“很久很久之前了吧，少年时总觉得你神神秘秘的，从前不懂，只觉得你随性，洒脱。可如今想想，好像不是那样，你总是比我们都多一层心事。今日，我同所有人一般，都以为你不能饮酒，可事实却是你能，若非江逸晨说漏嘴，怕是再无人知晓了吧。”

　　付熙玥看着他的眼眸，想看出些什么，可却什么都没有。

　　南宫沐笑道：“你怕是醉了，我还是我，怎会变？”多年后付熙玥再次记起这句话，当时以为只是句场面话，可没成想竟是句真话。

　　“但愿我醉了，醉了便好。”

　　南宫沐一眼不眨地看着她，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满满的落寞。

　　“对了，那日从廷尉府离开后还未曾问问你呢，你是怎么找到中丞的那些证据的？”付熙玥问道。

　　南宫沐继续看着她，口中应道“这个么，他既然急着对你用刑，急着让皇上罚你，那自然就露出了马脚。俗话说害人者人必辱之，若他堂堂正正，定是查不出什么，可他中丞手中握着的都是大权，为此不惜代价，手上定然干净不了。”

　　付熙玥点头道：“不管怎么样，如今也算是能清静一段日子了。不过，中丞的根系若要拔，恐坏国之根本。”

　　“慢慢来，毕竟那老滑头都在朝中待了多少年了，威望定是有的，慢慢铲便不会伤其根本。”南宫沐应道。

　　“我同你想的一样。不过我怕没那么容易。”

　　两人聊了一路，南宫沐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付熙玥将他送到府上，他又开始含糊不清了。

　　关旻还没出来，付熙玥只得将他先扶到门口，关旻这才急匆匆地跑来道：“今日多谢付将军了，我这就将侯爷扶回去。”随后喃喃道：“这都熬了几个大夜了，还喝酒。”

　　说着便从付熙玥手中接过他。

　　付熙玥疑惑道：“熬了几个大夜了？”

　　关旻叹气道：“是啊，日日都盯着那些账目，恨不得将所有有用的都找出来才好。”

　　付熙玥眼神松了松，轻哦一声看了眼紧眯着眼的南宫沐便离开了。看着渐远的身影，南宫沐拍了关旻一巴掌说道：“你来的真是时候。”

　　说完便自己进了府。看着南宫沐好好的，关旻喃喃道：“既然没事，还让人家付将军扶，这侯爷还真是好意思。”

　　送走了付熙玥和南宫沐，齐瑄便进了屋准备洗洗睡了，看着江逸晨进来她便问道：“家里客房还多，你为何不叫侯爷在这住一宿再回去。让玥儿去送，有些欠妥吧。”

　　江逸晨站到她身后给她捏着肩，笑道：“夫人还没看出来么？我这是给二人创造机会呢。这两人真是让人心急。都说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我看真是。”

　　“你这能行么？”

　　“行啊，必须行。”

　　“可侯爷是有婚约的，这不都快到婚期了吗，这样做好吗？”

　　“感情这事呢，哪有约不约定的，人在哪便是谁的呗。再说人都是靠心活着，那一纸婚约算什么，不过只是废纸一张。”

　　江逸晨越说越激动，他继续道：“无论是外形还是才华，子沐与付熙玥都是最为般配的。最主要的是…他俩有意。只是，两人都是一般犟，哪像咱们。”

　　齐瑄噗嗤一声道：“怎么扯到咱们了，若真是按你所说，那便好了。就怕…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场。”

　　“别担心了，未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回到府上的付熙玥倒是失眠了，屋子里的烛光微微照着，还掺杂着窗牗处洒进来的月光，照得她的脸清透。

　　难道真如先生所说，他真的为了…？

　　她将自己的脸蒙在被子里，辗转来辗转去都睡不着。心还是跳得很快。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却控制不了。

　　折腾到半夜才有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