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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眼睁口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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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飕飕,山腰上实在是过分阴凉了。许九痴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就是他们的孩子,我记不住人……”
“嗯,没事,你去陪着罗姑娘吧。”
移舟隐隐有个猜测,但是,还是要验尸。
棺木轻薄,里头已经腐坏得不成样子了。要验,便简单得多。
只是,等刘原和卫三缓和过来,刚将棺木搬出来,应抒弘便人噤声。
“有人上山来了。”
“嘶……这都什么时辰了?什么人啊……”
最后,在许九痴的带领下,众人藏在了园子后面的一块巨石。
月色黯淡,来人的人也看不清面容,只是背着个东西,气喘吁吁。
“怎么这么臭?”
他下意识说了一句,石头后面的人霎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罗七素能听出声音的主人,只是捂了嘴,无声哭着。
幸好,外头的人,不止一个。有人戳了他一把,“那地浅,你不知道吗?可能就是那发出来的,快点扔了。我可不想呆这里。”
随着“咚”地一声,一个装在麻袋的重物被丢弃。
扛着的那人还在骂骂咧咧,“该死的,非得要扛这里来丢吗?”
“不然呢?放村里边,等着人发现呢?”
……
移舟和应抒弘呆一处,略略侧头去提醒他,“大人,要不要将人拿下,人赃并获?”
“你怎么确定那就是个尸体?”
“嗯?难不成是扔东西?”
“嗯。”
“……”
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移舟也放弃了,这时候不捉人,增加破案难度,那也是县太爷自找的。
她这小仵作没决定权,将死因验出来,再通过口供,走访排查一下,应该也能破案。
好不容易等两个人下山,他们才从后面出来,罗七素哭得伤心,也记得跟移舟说,“那是我大姐夫和五姐夫,我娘是不是他们……”
“案子还没破,你先别伤心,先让大人去看看那是什么。”
刘原有长刀,先用刀鞘捅了捅,触感软软的。“这……软的啊,不像是个人啊?”
不是人,他就放心了。
只是,刚要解开袋子,移家姑娘便在他身后,平静提醒道:“人,在死后的一个时辰,身体会僵硬,俗称尸僵,会持续十五个时辰左右。大约三天后,尸体会逐渐开始变软,尸僵现象开始消失……”
没等她提醒一句“大人还是当心一点”,刘原已经被吓得坐了个屁蹲。
袋子口也松了。
“姑娘,你——”
话没完,一个细微,但诡异的触感,在手背蔓延开来。
刘原汗毛倒竖,又赶忙喊了胆子最大的移舟帮忙看看,“夫人,你看看我手,有没有鬼扒拉我?”
“……没有。”
“我不信。它动了……它还在动……我还听到它在啃我皮肉的声音……”
“大人你要不自己回头看看。”
“啊,我不要,我怕鬼。”
“……”
移舟无法,只能祭出能镇压他的句子,“他们人还没走远,刘大人你再喊大声点,他们就回来了。等下坏了大人的计划,你的月俸,还要吗?”
“哼,我京兆刘氏儿郎,还缺区区一贯钱?”
“……那让鬼咬一下就缺了。”
移舟拈起那条胖乎乎的虫子,要不是为大局考虑,她能将虫子仍他脖子口。
“这蚕,养得挺好的,扔这儿做什么?”
“啊……这是我的蚕。”
许九痴瞪大了眼,又赶忙去解开了那口麻袋,里头被桑叶塞得密密麻麻的,更有数不清的蚕。
个头已经有筷子那么大了,还在勤勤恳恳啃着桑叶的边缘。
刘原一听是蚕爬到他手去,面子挂不住,也要嘟囔一声,这蚕都一个毛毛虫样,你还能认出你的啊?”
“我就是能认。”许九痴伤心,罗七素也奇怪,“可是他们去偷九哥的蚕,干嘛还要背回来仍在山上啊?”
“这是我给他们养的……他们说,我养蚕,就去找你……他们人多,一定能找到你的……”
“啊?可是……”
后面的话,罗七素也问不出来。许九痴一面会给她烧纸钱,一面还要被罗家人骗着去养蚕。
当务之急,是将这些还活着的蚕救下来。
幸好,这处园子,荒是荒了些,但是九桑镇,哪里都有桑树。
刘原也自发要给他摘。但是这一麻袋,装了太多东西,山上根本没地方摆出来。
而且,春日早晚温差大,桑叶上是有露水的。
蚕直接吃了带露水的桑叶,是会死的。
应抒弘当即决定,由刘原骑马带着许九痴,把那袋子蚕送到山下。
他们则在山上摘叶子,再过一个时辰,温度上来了,露水干了。即使干不了,再送到山下擦一擦,也能喂。
于是乎,许九痴抱着那麻袋宝贝桑叶走了,罗七素也收拾了眼泪,眯着眼睛,将树上的叶子都摘下来。
而罗大娘的尸骨,也不必送回衙门用蒸骨法。
借着火折子的亮光,移舟已经看清了端倪。
罗大娘正月才病逝,天冷,到现在不及四个月,尸体腐败不算特别严重,尚且能看清睁着的眼睛,被火把一照,仿佛死不瞑目。嘴巴也张着,像是在找失踪的女儿,也为自己喊冤。
“尸体腐化,整体呈黑色,遍身黑肿,口、眼大开,应该是中毒而亡。”
应抒弘是掌着灯的人,瞧见也听清了,“能验出什么毒吗?”
“一般胃里有残留……”移舟答完,才觉着挖了个大坑,又改口道,“不过,现在已经腐化了,剖腹来验,大抵也验不了。但是,九痴每天都会去一趟,凶手想要下手的机会不多,而且,也容易被发现,他一闹起来,就难以收场了,所以,凶手用了一种比较特殊的毒物。”
“特殊?”
既然已经验过了,应抒弘示意卫三将棺材板合上。
唇边是勾了一丝笑,“你已经验明毒物了?”
“不是。”
移舟指着刘原他们下山的方向,“方才大人没听到吗?凶手自己说的。”
罗七素正好收拢了好大一捧桑叶过来,只听到了最后这一句,赶忙道:“不会的,不可能是九哥,天底下人人都会害人,他就不会,他是个很好很傻的人……”
“我不是说九痴杀人,是他看到过凶手。可能也是他逃出来的原因……”移舟示意她冷静下来,“对了,九桑镇的人都不认识大人,怎么他会拦路喊冤呢?”
这一次出行,除了刚上任的应抒弘和刘原,也就只有卫三是石台县人。
意识到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卫三举着那捧桑叶,无辜摇头,“去县衙当差就想有口饭吃,你们看我这身板,除了能吃饭,还挺唬人的。”
这两句话,哄哄罗七素还过得去。应抒弘看过了县衙的卷宗,卫三家里还有个姐姐。
卫三将桑叶放下,再嘿嘿傻笑,继续挑高枝去摘叶子,多少有点欲盖弥彰。
移舟也察觉出不妥,又向无所不知的县太爷挪近一步,“卫三,认识许九痴?”
“不像。那毒物是什么?”
“嗯哼。”
移舟也学他,再指着东方的山,雾蒙蒙的,但是底下有隐隐的亮光。那儿,蕴藏着天地的光明。
她抚了抚了平坦的肚皮,“不知道山上有没有野鸡,要是能掏窝鸡蛋回去吃就好了。”
鸡蛋。
这是许九痴方才提过的,罗家的小孩被凶手授意,特意告诉他,罗大娘想吃罗七素做的鸡蛋汤,他才去山上找的。
寻常鸡蛋,家里有。乡下人家几乎都养鸡,就算是罗家人不养,街坊邻居总是有的。
许九痴何至于去山里找了很久,还错过了罗大娘下葬的日子?
*
日出东方,驱散了黑暗与寒气,山野又是翠绿一片,惹人怜爱起来。
他们摘的桑叶也够多了,将那披风包起来打个结,便准备下山。
罗七素的眼睛还是肿的,在众人收拾残局的时候,她朝着阿娘的棺木重重磕了个头,再勉强笑着同移舟一同下山。
“小周,等九哥的蚕结茧吐丝了,我给你纺红罗穿。”
“好。”
……
罗氏布的名头,走出了小山村,也走出了九桑镇。今日,罗家无布可卖,还是争吵不断。
“你们是不是把我的蚕偷走了?”
“六妹夫,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说这话,不是伤人吗?”
“哼,我算是看出来了,昨晚就是你们说大家是一家人,才坐下一起喝酒,然后趁我酒醉,才把我的蚕偷走了。”
“这我就更听不明白了。我们几个,就数你的酒量最好,你醉了,我早醉倒了,现在头还疼呢……”
如今留在罗家的,就老大、老五和老六。当初讲定的,老大嫁了个商户,也离得远,来的晚了,只能住家里面。剩下四个姐妹,两两轮流着过来搭把手。
现在,罗大娘去世了,但是家里的蚕,还养着,这才三月,要是蚕没了,他们也没必要守在这儿了,分完家产,就该散了。
九桑镇的田产,每人都有定数,不过罗家靠里一点,罗大叔也勤快,一些犄角旮旯的地,都去开辟、修整,家里还算富裕。
但罗大娘病了好些日子,吃药费银子,种桑、养蚕、纺布,一个活计也做不了。老大结婚多年,商人妇虽不像官家夫人养尊处优,日子也富裕,已好些年没干过粗活了。
这家里的活,谁做多了,少了,难免拌起嘴。
罗三叔在隔壁实在是听不下去,又拄着拐杖出门了,“养蚕,是辛苦活。外头的布,卖得贵,但我们都只是赚个辛苦钱,勉强养家,你们要是不想要了,不如折个价卖了……”
老大是商户,自然也最精明,“三叔这话说的,这是老丈人的祖业,哪有卖了的道理?”
“是啊,哪个不肖子孙会变卖田产的?三叔真是爱和我们说笑……”
一说卖,他们三个人反而团结起来。
罗三叔扶着腰,“是啊,乡下人家,再不出息也没有卖田产的……”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