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落子不悔》花灯见

128、第 128 章

　　曹军的谋臣们希望通过一次小失败，可以让曹操被连续胜利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而贾诩则不希望日后曹操想起宛城，只能想到自己主公婶婶的风姿，双方不谋而合。

　　贾诩当然不希望伤到曹操——他又不是真的想杀了曹操，所以即使是夜袭曹军，也堪称克制。

　　早就被荀彧嘱咐过的曹昂并未随父亲入城，而是一直在城外的军营中戒备。

　　曹操入宛城的第四天夜里，曹昂在最后一次巡视军营，即将休息时，猛然间看到宛城中火光四起，连忙点兵催马入城。宛城守军并未让他们入城，曹昂便知城内有变，挽弓射死女墙上喊话的张绣军后，连忙派人通知军营，而自己则带人冒险攻城，以接应曹操。

　　今夜，宛城内兵戈声大作，将士们衔枚疾走，冷冷的月光下只有盔甲和刀兵碰撞的声音。

　　贾诩听着屋外嘈杂的脚步声，沉默的在身前的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昨夜与张绣最后一次商议今夜袭击曹操之事，在听张绣提起曹操之子曹昂未进宛城后，他就猜到了曹军一定是对他们有所防备的。

　　“如此也好。”贾诩哼笑了一声，“某也不想闹出事端来。”

　　当然，他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完完整整的告诉张绣，只是劝说他，曹操今日能辱你婶婶，明日便能辱你，如今忍气吞声，世人都将看不起你云云。

　　张绣此时，肯定在奋力追击曹操，贾诩看着面前的棋盘，又执白子，心神转移，“若是将军真把曹孟德杀了，也不算坏事。”

　　即使他的本意不是想要曹操的命，但也能接受张绣把曹操斩杀的结果。

　　“只是若曹□□在宛城，恐怕将军承受不住大司农和尚书令的怒火啊。”

　　贾诩自言自语，“到时候，袁绍说不定愿意收留我等。”

　　他一边自己和自己对弈，一边想着如果曹操逃脱该如何行动，如果曹操战死又该如何自处。

　　贾诩与自己对弈了一夜，在天光破晓时得到了张绣传回的消息，曹操被其子曹昂所救，已经逃出宛城境内，向许都方向奔去了。

　　在回许的路上，先前收拢的青州军一片混乱，甚至开始沿途烧杀劫掠。原本在唐婥的努力下，已经渐渐恢复生产的乡县，又变得闻军色变，甚至有人听闻曹军即将路过，便居家前往附近山林避难，

　　鲍信的副官于禁看到混乱的部队，和四下奔逃的百姓，颇为恼火，和主官鲍信抱怨道，“青州军先前为流民，主公收容他们后也没有长进，如今不过是一场小败，他们便如此混乱，日后若是有大战，恐会生患。”

　　鲍韬在不远处听见于禁和兄长的谈话，哼了一声，催马上前说，“此时不整顿军纪，日后更难统领他们。”然后请示兄长，“民心为重，若是此时我们袖手旁观，恐怕日后再难服众。不如先驱散作乱的青州军，日后再向主公请罪？”

　　鲍信捋了捋胡子，看着自己的副官和弟弟，叹了口气，“青州军属实过分。”然后摆摆手，让弟弟和副官带人，袭击青州军。

　　“这是怎么回事？”唐婥收到消息的时候，曹操已经回到许都。这些天刘备日日觐见陛下，看上去倒是和皇帝亲近不少。而春耕将至，她每日都在司农官邸待到深夜，倒是对朝堂上的事情不太清楚了。

　　“军，军队回许时，路遇农庄。听闻有部卒劫掠百姓，损失颇大......”传话的小吏在唐婥越来越阴沉的神色下，慢慢停了下来，唯恐自己的哪句话，彻底激怒这位阁下。

　　唐婥见他不再说话，沉着脸说，“还有什么，继续说。”

　　“鲍都尉命手下，追杀劫掠的青州军，青州军的都尉们现在，正在主公那里告状，荀令君请阁下尽快去一趟。”小吏飞快说完，还没等唐婥说话就立刻退了出去。

　　唐婥深深地喘了口气，发现自己根本忍不下去，原地踱了几步，然后一脚踹翻案几，奏章散落一地，“劫掠百姓，亏他们能想得出来！还有脸回来倒打一耙？！”

　　“我要是那些都尉，听说手下有这种人，恨不得要一头撞死！”

　　唐婥的乳母吴氏听闻她生下双生子，匆忙从汝阳赶到许都照顾她，此时正搂着孩子在外间休息，听到书房内的声音，将孩子交给侍女，自己则轻轻拉开隔门，然后就被发火的唐婥吓了一大跳。

　　“女君，这是何故啊？”她柔柔的趋步过去，跪坐在唐婥脚边，将翻倒在地的案几抬起，又转头命侍女去端被蜜水来，“少主和少君，都还睡着呢！”

　　听到孩子还在睡觉，唐婥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她沉着脸哼了一声，没有应吴姆的话，转身抄起大氅离开了吩咐左右，备车前往司空府。

　　还未登上马车，就看到鲍韬从远处策马过来，“阁下，韬正巧有事寻你。”唐婥叹了口气，面对和自己出生入死过的都尉，缓和了神色，“鲍都尉，可是为了青州军一事？”

　　“阁下已经知道了？”鲍韬挠挠头，“此事是我等冲动了，可那些青州军属实过分！如今我兄长还未去见主公，我本想先来见阁下，看看有什么回旋的地方。”不论初心怎样，他们毕竟是袭击了友军同袍，触犯了军法，曹操不可能轻拿轻放。但因青州军破坏了大量的农田和农用设施，所以鲍韬想着，是否可以从她这里有所回旋。

　　“都尉还请先回去，我正要去见主公。若是有什么消息了，一定派人通知鲍将军。”唐婥安抚了一下鲍韬，“主公颇明事理，我去讲明利弊，他不会苛责你等的。”

　　事实也如唐婥所料，当她登门求见曹操时，他正应付着难缠的青州军将领，见到唐婥求见，立刻迎了上来。

　　唐婥环视了一周，了然的躬身行礼道，“婥有农政之事求见主公，不知主公可有时间？”曹操接到了她的暗示，立刻对青州军的将领们致意，表示自己要与大司农商议农政，他们的事情容日后再谈。

　　顶着青州将领们审视的目光，唐婥八风不动，微笑着回望他们。

　　“安如，坐。”曹操将这些将领送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招呼唐婥落座，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问，“可是春耕有事？”

　　唐婥轻轻一拜，然后说，“婥先前收到农官的来信，言有军士践踏农田，劫掠乡里，各乡损失颇大。”她温和的面如像是事不关己，全无刚刚在府中怒火中烧的样子，“去岁方才安定，雒阳、许都周围的匪患皆被剿灭，境内没有敌军，婥也将几乎所有的流民安置下来，固民于田。照理来说，并不应有流民军士侵扰乡中。婥担忧主公回防的时候，受到冲撞，这才前来拜见。”

　　唐婥说的话很漂亮。她一句未提青州军侵扰乡里的事情，甚至‘以为境内有敌军’，担心他们冲撞了曹操，所以才前来问候探望。青州军既然敢来告状，肯定是不会提自己劫掠百姓的，但若是袭击了他们的鲍信、鲍韬在曹操面前辩解，也有诓瞒欺骗的嫌疑。

　　但若是与此事一点都没有关系的唐婥，因农田被毁来见曹操，还反过来关心曹操的安全，从而引起他的怀疑，让他自己去查究竟是怎么回事，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操为何从未听闻此事？”曹操皱起眉头问道，但心中已经想到青州军刚刚的言行，转而问唐婥，“司农是何时得知的？”

　　“前日就有农都尉禀报，昨日报告便多起来了。”刚好和青州军回来的时间差不多，也和鲍信他们袭击青州军的时间，相差不大。

　　“某知矣，司农安心，操定会给阁下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