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戈亚人鱼传说》邬虎

3、第三章 人鱼岛（3）

　　之后的几天我没再出门，姐姐说余池问我怎么不去学游泳了，我让姐姐带话给他我得做暑假作业。
　　这到不完全是搪塞的话，假期后我要参加一个标本展，还欠了教授两篇论文，一个是和教授一起研究的海洋到陆地生物演化，和我自己打算发表的神秘物种论文。
　　嗯……后一个我是想写吸血鬼的，差点被教授逐出师门，他觉得我不如去写水猴子。
　　我心动了，但看教授那不善的眼神，最后改成了海底巨兽，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来到塔戈亚，不过没想到，巨兽没打听到，反而见上了更梦幻的美人鱼。
　　塔戈亚的森林保持着很原始的风貌，我开了姐姐的车，和卡萝一起进入西边的林子——卡萝是姐姐请得向导。
　　姐姐真是怕极了我会走丢，其实不用那么担心，我只要坚定地跟着导航走，肯定能到海边，沿着海岸我也能走回自己熟悉的地方。
　　西森林没什么人来，路不太好走，我只在外围做了些观察和摄影，眼见着快到中午，我建议先回市区吃饭，卡萝却说她带了点心，林子里有一处书屋，我们可以去那里凑合下。
　　我本来就对在哪里吃饭没什么讲究，主要怕卡萝不太习惯，她既然觉得能在林子里吃，那再好不过，我还能顺便做些记录。
　　卡萝见我翻背包的时候倒出几包石头，好奇地问我怎么随身带石头。
　　我拿起一袋递给她道：“这是中国南京的雨花石，有些是买的，还有自己挖的。”
　　“真漂亮。”卡萝看起来爱不释手。
　　我当即表示喜欢的话就送给她一袋。
　　之前去南京的朋友那边吃饭，闲来无事收集了很多，我做事有时不那么细心，收拾了大部分，剩下几包放背包里给忘记了。
　　这个大背包我经常用，是我妈妈一个记者朋友在中国奥运会时领的，她后来转行了，刚好看到我在瞧那包，说是新的没背过几次，如果我要可以给我。
　　怎么说呢，质量杠杠的。
　　所以有什么小型考察活动，或者出远门我都会背，里面就存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卡萝经过我的同意，翻了翻背包，摸出一条包在防水袋里的肚兜，“这是什么？”
　　我咬了口三明治，含糊不清道：“古代女人的内衣，它胸口的鸳鸯绣花工艺精湛，有些年头了，是我朋友收的老物件，拜托我取回来的。”
　　我咽下嘴里的食物，耸了耸肩，才再次开口道：“不过她那段时间失恋，看不得鸳鸯，就一直寄放在我这里了。”
　　卡萝又翻出个小盒子，她仔细瞧了眼上头的字，挑眉举起来给我看，“你还随身携带避孕套？这东西看起来和你不太搭啊。”
　　我瞥了一眼，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可它是酸黄瓜味，不觉得很酷吗？”
　　卡萝露出不理解的神情，“呃……什么味？”
　　我表情轻松的给了她一个就是你听到的那个的眼神。
　　扬了下眉毛，我多补了几句理所当然的解释，“本来是打算打假用的，但它是限量发售，我觉得有意思就留了一盒。你知道的，人类总有那么些奇奇怪怪的收藏癖好，特别是女人，对限量完全没有抵抗力。”
　　卡萝看了看自己两腿之间，又看了看自己的胸部，大概在头脑风暴自己和女人，和人类到底差别在哪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不算太茂盛的枝桠间，斑斑驳驳地落于树屋窗户下，层叠交错的光影在风吹过树叶的时候，扭曲缠绕着晕成一团。
　　我伸出手，想接住这碎钻石般的暖光，却忽然有什么挡在了窗户口。
　　视线上抬，等看清窗外趴着的东西，我猛然瞪大了眼睛，冷汗几乎瞬间湿了背后的衣服。
　　居然是只豹子，从花纹和身形来看，应该是一只猎豹。
　　虽然猎豹属于猫科动物，它的叫声也软绵绵的，但猎豹的体重和捕食能力是实打实的，也许他会有与人和谐相处的时候，谁能保证就是现在呢？
　　本身在这样一座偏僻，又处于寒带地区的小岛上看到猎豹就是件很不正常的事情，它吃不吃人完全得看运气。
　　我还没想出怎么去世会舒服一点，就听到卡萝喊了一声，“嘿，大黄，你今天在这边遛弯啊？”
　　我：“……？”
　　等下，我是不是惊吓过度，神经错乱，造成幻听了？
　　你刚才叫它什么玩意儿？
　　不等我反应过来，那猎豹从窗户蹿进来，拱了下我的背，而后像小猫咪一样，挤进我的咯吱窝下，往我大腿上一倒。
　　有点沉，但我的手怎么控制不住轻挠它的下巴？这正常吗？该死的身体本能。
　　卡萝很惊讶，“我的天！大黄虽然脾气很好，但从来没有这样过，它都不给其他人摸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表情僵硬道：“可能是猫薄荷体质吧。”
　　当然是胡说八道，我不仅吸引猫科动物，其他动物也吸引，小时候开始就这样，大了之后稍微好一些，但去村里还是得当心村头的恶犬，它们只会逮着我一人追。
　　想着下半年的狂犬疫苗已经打好了，被猎豹咬一口大概率死于伤口感染或者失血过多，应该不会有狂犬病的危险，而且猫科动物由于喜欢独居，很少有携带狂犬病毒的。
　　莫名安心了一些。
　　卡萝投来羡慕的眼神，“大黄是余夫人养得宠物，它很乖很聪明的，大家都很喜欢它，它还有自己的社交账号哦。”
　　“那可真是……”我瞥了一眼大黄翻起的肚皮，“Good boy！”
　　下午的探查，因着大黄一直跟在身边，路上都见不到什么小动物，我只能记录一些动物的活动痕迹。
　　林子里不太好判断时间，我特意定了闹钟，到时间便收拾东西离开。
　　大黄确实如卡萝所说，很聪明。
　　它上车之前，甚至还去路边的草丛擦了擦脚底的泥。
　　嗯……精致的男孩。
　　晚餐前我去了趟海边，本来想把东西放在上次的那块礁石上，也许余池哪天过来能瞧见。
　　结果刚转到石头后面，余池就从水里冒了出来。
　　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只是笑意不深，一双眼睛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温小姐倒是挺有情趣，晚上来学游泳。”
　　“不是。”我跪坐在石头上，从背包里翻出几样东西，“来给你送东西的。”
　　余池还想说什么，我塞了颗奶糖进他嘴里，“抱歉，我没有亲自过来说明不能来的原因。”
　　我叹了一口气，尴尬地挠挠头道：“我其实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
　　“陌生人？”余池将糖含在一边的腮帮子里，神色不明，“小柔一直觉得我是陌生人？”
　　“你能不扣字眼吗？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小气。”我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帮子。
　　余池忽的捉住我的手。
　　他的手在雄性人鱼里不算很大，全然包裹住我的手到不费什么力气，修长的手指间连接着薄薄的膜，手心有水，但没有那么的冰冷，甚至握着我手的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到他掌中透出的丝丝温度。
　　余池仰着头看我，他的眼睛里有水汽，一副要哭的样子。
　　就在我以为是光线太暗，自己看错了的时候，余池垂下眼，洁白的珍珠从他的睫毛间滚出，落在礁石上，弹进海里，发出噗通的声响。
　　我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海边湿热的风一瞬间停了，天地间没了色彩，只有那颗珍珠缓缓地，缓缓地沉入水中，嵌进心脏的膜瓣里，在心脏每一次的跳动时，都搁得酸痛。
　　“小珍珠？”
　　我双手捧起余池的脸，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最后只是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道一声，“对不起。”
　　我从未把谁惹哭过，还是个和我差不多岁数的年轻男孩，这使我一下子慌了神，罪恶感溢满了胸膛，仿佛一瞬间几世的功德都因为这滴眼泪烟消雾散。
　　我大概要下地狱了。
　　“对不起。”我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该说些其它什么。
　　“你有……”余池直起上半身，抱住我的腰，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没听清，低下头问道：“你说什么？”
　　余池突然扭过头，在我脸颊上咬了一口，提高了声音道：“你有三天没来找我了。”
　　我嘶了一声，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咬人呢？
　　拜托，鱼咬人真的超疼的好嘛。
　　我无语地揉着面颊，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余池一个摆尾，钻进水里不见了。
　　干完坏事就溜，还是小孩子吗？
　　我把从包里拿出的东西收罗收罗，拢成一堆，对着海面道：“你送我珍珠，我还没给你回礼。这些是些小东西，都是我收集或者自己做的，比不上你送的珍贵，等我找到更贵重的，会再送给你的。”
　　石头上摆着艘三十多厘米长的木雕乌篷船，是我跟着艺术系的朋友学做的，特意刷了防水防虫的涂料。
　　甲板上放了几只指甲盖大小的木雕小动物，有中国的熊猫、毛茸茸的可爱兔狲、昂首翘尾的灰喜鹊，和眯眯眼的方脸藏狐，都是我很喜欢的小动物。
　　艾斯罗德说余池没有来过陆地，我想把陆地上觉得有趣的东西做给他看。
　　乌篷船旁边还有一些我特意挑选的好看的雨花石，和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的青梅的果实，还有蕊帽忍冬晶莹剔透的紫色果子。
　　有一本水果干压片标本册子我收集了一段时间，特别的喜欢，很多都是调了原始果香的，打开密封小格能闻到。
　　我一看到余池掉泪珠子，就把标本册子拿出来了，希望能哄好这条娇娇小人鱼吧。
　　结果小娇娇并不领情，我喊得口干舌燥他也没从水里出来，最后天色实在太晚，我便只好先回了家，把礼物都留在礁石上。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叹息，自己绝对是被下了蛊了，果干压片标本哎！有些水果很贵的！
　　美色误人啊！
　　隔天去海边没瞧见余池。
　　这家伙，怎么还在生气？还有果干压片标本哄不好的？
　　太矜贵了这鱼。
　　好吧，人鱼好像确实有价无市，娇气点也是应该的。
　　余池没看到，我倒是遇上了余夫人家的大黄，它今儿个在沙滩遛弯。
　　先前太过紧张，我没能仔细去看这头小豹子，现在和它并排坐在沙滩边，算是可以打量了个够。
　　这头猎豹很年轻也很强壮，可以看出饲养的非常好，一身皮毛柔顺而有光泽，流线型的背肌充满了奔放的力量，四肢纤长，但绝不瘦弱。
　　它脖子上还带了个项圈，正前方挂了块小牌子，我凑近去看，上面刻着一行英文：
　　Don't touch me. You'll bite.
　　我迟疑了一下，默默缩回习惯性撸毛茸茸脑袋的手。
　　大黄跟着我散了一会儿步，而后在路过一处院子的时候跳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扒拉开旁边的窗户，钻进了屋子里。
　　这里应该就是余夫人的家了吧。
　　我驻足看了两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普通的小别墅。
　　想到这家的女主人是余池的母亲，我又忍不住在脑海里描摹女人的样子。
　　听卡萝说，余夫人是很标志的东方美人，她不怎么笑，看起来很严肃，时常穿着深色套装，一出门便是好多天，在家的时候很少出门，所以几乎不怎么能见到她。
　　我想象不出她的样子，因为余夫人和余池的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余池那小家碧玉的模样也许遗传自他的父亲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