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戈亚人鱼传说》邬虎

17、第十七章 考察团（1）

　　考察船会经过遗迹是我没想到的，这个方向有些微偏离航道，应该是船上的人特意要来这里的。
　　从海面上便能看到遗迹那棵巨大的树，它比上一次见又大了一些，长长的枝条垂到水里，将遗迹周边一圈的海水都衬得泛红。
　　“真漂亮。”付晋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旁，他眺望着那一片火红，流露出痴迷的神色。
　　见我看他，付晋侧过头，温和地笑着问：“学妹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因为怪树生长之地，是差点困死我的地方，也是地底那颗头骨主人的埋尸之所，更可能是很早之前活人献祭的血腥祭坛。
　　付晋盯着我，似乎执着于我的答案，我适当地表示出惊讶道：“好大的树，看起来像是杨柳科的植物，那是什么属的？”
　　“应该是柳属乔木，形似垂柳。”付晋终于转开了视线，认真观察着不断拉近距离的巨树。
　　我想起先前近距离观察过的树皮以及枝条情况，提出质疑道：“柳属的话，我感觉更像是红枝白柳。”
　　付晋摇了摇头，“与红枝白柳有区别，你看它树冠，像什么？”
　　我挑了下眉，近距离观看过巨树的我自然先想到的就是凤凰木，但是凤凰木不耐寒，如果搜索寒带的一些植物，不一定能头个想到凤凰木。
　　这也是我故意把问题拉到这上面的原因。
　　考察船的航线偏离的有些奇怪，我说不准他们是早前就知道的这里，还是无意间发现的，塔戈亚海域和人鱼有关，我潜意识不愿意有科研者介入。
　　只是没想到付晋会把问题推回给我。
　　我配合地故作思考了一会儿，道：“红色的树冠……像是凤凰木。”
　　学校里就有一棵凤凰木，不过我没把这话加上，不然显得有些刻意。
　　“对。”付晋点点头，“这是一种神奇的融合，就像人与鱼的结合，生出人鱼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敢多想，生涩地岔开话题，“我们这次的考察目的是什么？”
　　“你很快会知道的。”付晋说。
　　船上的考察人员组团登陆了遗迹，我借口拿东西，落后一步，却没着急下船，而是在船上到处晃悠。
　　这艘考察船很大，我曾听学姐们聊过，学校有自己的外出设备，甚至还有专门供给海洋研究的考察船，但绝对不是这艘。
　　它像是穿着华丽裙子的女士，而在宽大的裙摆之下，藏满了致命的武器——字面意义上的热武器。
　　我关上面前的门，不知是无意的还是船上人员根本不在乎被其他人发现，那些堆积着枪械的房间门甚至有没完全关好的。
　　我快速离开这里，疾步向着付晋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都没见到人，那些水手像是失踪了一样，随着考察团的上岸，这艘危险的船彻底失去了人气。
　　付晋房间的门锁着，我正想找工具开锁，耳朵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响动。
　　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滑过水面的声音。
　　我心脏一紧，眼前不自觉浮出那条银粉色鱼尾在水波中闪着光芒的场景。
　　由于晃神，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现在位于船舱内，就算余池跟过来，我也不可能听到他划水的声音。
　　走廊尽头有扇门，推开的瞬间我以为自己回到了陆地，那是个非常大的研究室，中间圆柱形的玻璃水缸离天花板很近，里面碧蓝的水在轻微晃荡，可是水中什么也没有。
　　我爬上梯子，打开了水缸盖子，确实没东西在里面，只是这样的场景突然让我一阵心悸，好像有什么模糊的记忆席卷而来。
　　我似乎在过去的哪个时候也爬过水缸，潮湿的头发摸上去像丝绸一样，缓慢的从指尖穿过，一只长着蹼的手抓住了我的衣袖，我听到有声音问：“你想要……吗？”
　　想要什么？我听不清。
　　直到脖子上传来湿冷的触感，我才回过神。
　　有什么东西缠上了我的脖子，但低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我被惊吓到，加上刚才的恍惚，手下力道一松，水缸的盖板咣一下砸下去。
　　我清晰的感觉到砸上了某个东西，只是眼睛看不到，那盖子被挡住，留下不小的缝隙，周围景致扭曲了一瞬，随后盖子关了起来。
　　有什么跑了出来，我被撞了一下，差点摔下梯子。
　　待稳住身体，我多停顿了一会儿，才抬手擦掉脖子上留下的水渍，走下梯子来到实验桌前，那里放着一些纸张，粗略扫过，是关于章鱼的研究资料。
　　我又摸了摸脖子，刚才那个是章鱼吗？能完全隐形的，个头不小的章鱼？
　　不管怎么说，我无意中闯了祸，就算会被学长骂一顿，这事也要早点告诉他，因为我无法判断那只逃跑的章鱼有没有危害。
　　正打算从来时的门离开，我忽的感觉脚踝一疼，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大力拽倒在地。
　　光线交错间，我隐约看到了那只章鱼，它全身是暗沉的渐变绿，仿佛花朵一样的蓝色纹路从头顶蔓延至右侧两条足。
　　我后脑勺撞在了地板上，有些钝痛，人晕乎乎的，脑子里冒出条不合时宜的想法：靠，这丫吃了不会中毒吧。
　　我知道这艘考察船有三层，不过没往下面去过，一是来的时间短，还有付晋嘱咐过我，最好不要去最底下。
　　我不是喜欢寻根问底的人，不让去就不去，然而没想到，这会儿被一只丑兮兮的章鱼拖了下来。
　　三层正中是一条很宽的走道，两边有门，房间间隔很大，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我被章鱼拽到其中一扇门内，里面很亮，地面三分之二被挖开，蓄满了水，池水泛着墨绿色，很浑浊，像是隐藏着怪东西。
　　章鱼松开了我的脚，又隐了身，没等我观察它的去向，就听见头顶的门嘭一声关上了。
　　很好，还是个会玩囚禁的章鱼。
　　头还有点晕，我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坐起身。
　　室内空间和牢房似的，门上有观察窗，只可以从外面打开，地板上还算清爽，就是很冷。
　　不远处的水面有轻微荡漾，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有一双眼睛正从水底盯着我。
　　我起身拉了拉门，确定锁死了，便贴着墙坐了下来。
　　百无聊赖间，我将手插进了口袋，意外摸到个方方的东西，取出来一看，居然是余池送我的那个小方块。
　　我记得我放在自己房间的水草缸里了，怎么会出现在外套口袋？
　　正摸不着头脑时，一阵水声惊动了我。
　　面前的光影扭曲了一下，一只爪子倏忽间伸到我的眼前，差一点点就戳上我的鼻梁了。
　　我抬起眼睑，目光撞进一双血红的瞳孔里。
　　那是一张过于消瘦的脸，眼窝凹陷，嘴唇苍白的没有一点色彩。
　　男人从水中露出上半身，他的锁骨像两柄刃，插进肩胛的血肉里，条条肋骨清晰可见，伸出的手指如枯骨一般。
　　瘦得病态，面容在动作时有些狰狞。
　　男人双手手腕和脖子上都套着铁圈，由链子接到对着门的墙壁上。
　　我瞧了他一会儿，男人始终够不到我。
　　他看起来有点生气，柔软的灰黄色触手从水里探出来，向我的方向狠狠甩动。
　　我一偏头躲开了黏哒哒的触手，那粗壮软肉下的吸盘粘到了房门上，发出啪得一声。
　　腥臭的味道在房间内弥漫，我注意到那条伸出来的触手上全是伤，有些白肉翻卷如棉絮一样挂着，有些边缘被烧焦的孔洞流出蓝色的粘稠液体。
　　人型章鱼忽然抽搐起来，他迅速缩回触手，眼里红光暗淡，瞳孔微微发散。
　　我注意到靠近门这边有一条不易察觉的射线横在池子和大门之间，应该是一种感应装置，人型章鱼如果想偷袭，就会触发电力系统。
　　浑浊的池水被搅动，隐约露出水里的桩子，或者是某种机器，那些手臂粗的机械钉一共有六个，藏在水下，牢牢地钉住人型章鱼的六条足。
　　我站起身看着趴在池边的人型章鱼，他眼中的血色退去，露出灰蒙蒙的绿，就像是青草地上落了灰。
　　章鱼的再生能力很强，但我发现人型章鱼少了一条触手，那条伸出来的触手上，很多伤看着也触目惊心，糜烂的味道让人感觉不适。
　　看着趴在地板上无法动弹的人型章鱼，我感觉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血液被极速送往全身，那奔腾的冲劲，让我皮肤上浮现出几条红色的血线，好像下一秒血液就要冲破身体涌出来。
　　我踉跄了一步，后背咚一下撞在门上，喉间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
　　那趴着的人型章鱼费力地抬起头，他伸出触手，在越过射线的时候，机械钉里的电流使得他又是一阵抽搐，但这次他没有缩回触手，反而固执地探向我。
　　我感觉鼻子下湿湿热热的，抬手一抹，满手都是血，腿部血液冲刷过后，又好像一下被抽空，我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
　　脊背再次抵上大门，这次还没等我缓过来，门被从外面推了开来。
　　那力道大得很，我直接被掀翻出去，擦着腥味的触手滚进了池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