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说的是（修改版）》张芷阳

37、进宫觐见（下）

　　被罚将御书房的地砖都擦干净，而不是斩立绝。
　　呵呵，皇上的心果然是偏的呢。
　　跪在御书房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林薇嘴角含笑地手执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身下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
　　就在她跌进御书房的那一刹那，她曾以为这一次自己死劫难逃了。毕竟在这样等级分明的社会里，她偷听的行为简直与大逆不道无异。虽然，她之后将她的偷听行为“狡辩”成了因为害怕雷声而不得已善闯了御书房，但是，只要皇上的一道口谕，恐怕她还是很难逃脱身手异处的命运吧。至少她相信当时在场不少人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事实往往是出人意料的。就在三殿下慷慨陈词地想要将她治罪而六殿下竭力想要保下她的时候，皇上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命令沈公公将她带到御书房后侧的一个角落里，让她擦干净每块地砖以示惩戒。
　　即使刚才时间太过仓促，她没能看清在场所有人的表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皇上的决定一定让不少人都大跌眼镜了。
　　停下手中的动作，林薇忍不住微抬蛾首，向正前方那群仍然为那一个女人和两大御林军的绯闻而争论不休的皇子们望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皇上是故意安排她在这里“受罚”的。从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向前望去，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御书房里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而那些背对着她的皇子们却无法知道躲在他们身后的她现在到底在什么。
　　是巧合吗？
　　她倒认为是皇上已经知道了她真正跌进御书房的原因，所以找了个这么好的视角，让她可以尽兴地听八卦来得更可信一点。
　　“雷小姐。”
　　正当林薇有些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端坐在御案后的鸿祯皇帝时，她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宫女诗英轻柔的声音。
　　收回远眺的目光，林薇下意识地仰起俏脸向自己的左上方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边的诗英正怀抱着一个金黄色的蒲团，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诗英姑姑，你拿着蒲团干什么呀？”
　　睁大杏眼，林薇眼神困惑地望着诗英。
　　“是皇上怕地上寒气重，小姐跪着会着凉。所以，命奴婢拿来让小姐垫在膝下的。”
　　姿势优雅地曲跪下，诗英神情恭敬地协助着林薇将那蒲团垫在了膝下。
　　“皇上他――”
　　望着膝下那软软的蒲团，林薇突然觉得鼻子一阵酸酸的，眼眶里有种热热的液体在不停地涌动，似有倾泻而下的冲动。
　　自穿越到这个陌生的空间以来，她就一直没心没肺地活着。不管身边的人怎么看她，怎么算计她，她都不曾在意。因为在她看来，那些人不过是些与自己无关的路人甲乙丙丁。无论他们对她做了什么，对她而言，不过是看了一出毫无新意的现场版家庭伦理剧，丝毫伤害不了她。
　　可是今天，她却因为一些小事而被一再地感动着。那种心情悸动到想要放声大哭的感觉让她第一次对这个陌生的时代有了亲切感。
　　也许亲人不在身边，也许文化有很大的差异，但是，至少还有人是在真心关心她的，不是吗？
　　“小姐不必太过担心。”见林薇泫然欲泣的样子，诗英还以为她是因为刚才善闯御书房的事情而担心皇上责怪呢。“皇上不会生您的气呢。”
　　“如果皇上真要罚您呀，就不会让您跪在这里了。”诗英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朝一个正端着糕点的小宫女作了个手势，示意她上前来。“这不，皇上怕小姐您饿着，还让奴婢准备了小姐最喜爱吃的梅花点妆糕呢。”
　　顺着诗英的视线，林薇不禁向那小宫女手中捧着的糕点盘子望去。盘中那红白相间、状似梅花的糕点不正是她第一次进宫觐见时爱不释“口”的糕点嘛。
　　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她那副肆无忌惮的吃相害众人下巴脱臼的情景。也许正是因为那一次她给宫里众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所以才会搞得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认识她了吧。
　　粉颊微红地侧转过头，林薇眼神温柔地再一次向正眉头紧锁，面无表情的鸿祯皇帝望去。
　　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难过吧。望着御前自己的儿子们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不停地相互以言语攻击着，换作是她估计心都寒了吧。可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还是不忘对她嘘寒问暖，深怕会怠慢了她似的。就连她爱吃梅花点妆糕，他都还记得。
　　看来在他的心里“雷云诺”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呢。
　　许是感应到了林薇灼灼的目光，鸿祯皇帝突然调转视线看向了位于御书房后方的她。虽然，他的目光依旧严肃异常，但是，林薇却感觉到其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那神情仿佛是在责怪她不该又那么调皮似的。
　　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林薇不禁抬起双手，轻轻地抓着自己的左右耳垂，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讨饶状”。
　　还记得前世，每当她惹她老爸生气之后，她总会识相地慢慢凑近老爸，然后，摆出这样一副心有委屈而无处诉的可怜模样。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耍诈，但是，盛怒中的老爸却每次都心甘情愿地“上当”。顶多嘴里不爽地嘀咕一句“都是被你妈宠坏了”之后，便又和她嘻嘻哈哈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皇上是否能明白她动作的含义，但是，她仍然希望自己这恶搞的动作能让心情沉重的他展颜一笑。
　　“咳咳－－”
　　端坐在御案后的鸿祯皇上突然以手掩嘴，轻声干咳了几声。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成功地让原本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御书房刹时陷入了一片谧静之中。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在彼此的眼中没有找到自己需要地答案之后，大家都明智地各自选择了保持沉默。
　　“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不都是言辞振振的吗？”
　　不知过了多久，鸿祯皇帝微微一挑眉，似是怒极反笑地将御前的众皇子扫视了一遍。“哼，都是碧落国的栋梁之才呀。”
　　即使鸿祯皇帝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淡然，不见一丝波澜，但是，任谁都能听出话语中所包含的恼怒与讽刺。
　　“请皇上息怒。”
　　见气氛不妙，众皇子纷纷识相地低头下跪，高呼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
　　随侍在一边的宫女太监也都机警地跪下，深怕自己会不小心地扫到“台风尾”。
　　一瞬间，倘大的御书房内跪倒了一大片，就只剩下还没搞清状况的林薇还突兀地抬头望着前方的鸿祯皇帝。
　　她是不是眼花了？
　　为什么她会觉得不远处的皇上正在对她“挤眉弄眼”做鬼脸呀？
　　他－－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她看错了。高高在上的皇上怎么可能那么“不正经”呢。
　　“雷小姐－－”
　　见林薇还一脸怔怔地坐在蒲团上，跪在她身边的诗英一脸紧张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她赶快跪下。
　　“哦－－”
　　如同回魂了一般，林薇立刻手脚并用地起身，作势要跪下。
　　可正在这时，前方却又传来了鸿祯皇帝略显疲惫的声音。“行了，都起来吧。”
　　“谢皇上。”
　　在得到皇上的恩准之后，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站起身。而还没来得及跪下的林薇也只好认命地再次坐回了蒲团上。
　　“夜昕。”
　　“儿臣在。”
　　在听见皇上的召唤后，三殿下立刻恭敬地出列。
　　“将那两个带头闹事的将领先关起来。其余参与这件事的人也找人看管起来。一切等朕想好了，再做定夺。”双手攥拳平放在书桌上，鸿祯皇帝眼光甚是锐利地盯着三殿下夜昕。
　　有些讶异地抬起了头，夜昕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上方的鸿祯皇帝，似乎对他做出的决定感到意外之极。
　　“你还有异议吗？”
　　见夜昕对自己的决定久久不应，鸿祯皇帝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儿臣－－儿臣遵旨。”
　　虽然，心中有万般的不愿，但是，夜昕还是恭敬地欠身行礼，应承下了皇上的旨意。
　　“好了，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鸿祯皇帝示意皇子们都退下。
　　“是。”
　　向鸿祯皇帝行完礼后，众皇子有秩序地一个接一个转过身向御书房的大门口走去。但是行至大门处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瞟向了正坐在蒲团上、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的林薇。
　　“哼。”
　　似是不屑地对着林薇轻哼了一声后，三殿下夜昕抬脚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御书房。
　　真是奇怪，她又得罪了这条眼镜蛇了吗？
　　林薇甚是不解地看着那早已经没有了夜昕身影的大门口。
　　他和她加上这一次不过才见过两次面而已。可是，为什么每次他总是以鼻孔“招呼”她呀？
　　正在林薇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抹靛青色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之中－－是夜翎。
　　举步正准备离开御书房的他似有担忧地突然侧首向她看来。虽然，只是状似不经意的一瞥，但是，那夹杂在他深邃眼瞳中如雾般的忧愁还是让林薇忍不住一阵怦然心动。
　　匆匆收回了目光，夜翎没有再做任何停留地离开了御书房。跟随在他身后的三位皇子也只是朝林薇寓意未明地笑了笑后，便离开了。
　　“丫头，你过来。”
　　见自己那些个衣冠楚楚的儿子们都已经离开了以后，鸿祯皇帝脸上终于又挂上了一贯慈祥的笑容。
　　“哦。”
　　麻利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林薇一路驾轻就熟地走到了龙椅边。
　　“云诺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屈膝欠身，林薇神色恭敬地朝鸿祯皇帝行了一个礼。
　　“好了，好了，起身吧。来，让朕好好瞧瞧你。”
　　不等林薇有任何反驳的机会，鸿祯皇帝伸出手，又将她向自己拉近了些许。
　　“丫头，你受苦了。”望着消瘦的林薇，鸿祯皇帝的眼里盈满了浓浓的不舍。“唉，不过就是大半个月不见，你怎么都瘦成这个样子了？”
　　“皇上不必太过担心。”轻轻握了握正牵着她的大手，林薇巧笑倩兮地对正端坐在龙椅上的鸿祯皇帝说道。“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呀，一定会是个大富大贵的人呢。”
　　“哈哈，你这个丫头，就会逗朕开心。”捋了捋修剪整齐的胡子，神情疲惫的鸿祯皇帝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如果朕的儿子们都能像你这么懂事孝顺，朕也许早就可以放下一切，颐养天年了。”
　　“皇上－－”望着心情沮丧的鸿祯皇帝，林薇一时不知该如何相劝了。
　　这天家的事到底不是她一个小老百姓可以管得了的。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事了。走，陪朕到那边坐坐。”
　　说完，鸿祯皇帝便起身，牵着林薇，朝设置在御书房左侧、用以休憩的暖阁走去。
　　“皇上－－云诺得向您请罪呢。”在椅子上坐定后，林薇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请罪？为什么？”鸿祯皇帝一脸不解地望着与自己一几之隔的林薇。
　　“今天我跌进御书房，其实并不是因为害怕打雷。”偷偷瞄了一眼鸿祯皇帝的神情，发现他并没有要发飙的样子，林薇这才鼓足勇气继续说了下去。“我只是许久不见沈公公的人影，再加上听见书房里有摔东西的声音，所以才－－”
　　虽然，欺君之罪，罪当容诛，但是，自己老实交代，总比等皇上来拆穿她要好得多吧。
　　她才不相信当了那么多年皇上的他会被她这么拙劣的谎言所骗呢。
　　“所以才又跌进朕的乾清宫里了。”见林薇一副小孩子做错事的表情，鸿祯皇帝忍俊不杰地替她补充完了还没说完的话。
　　“皇上，对不起啦。我下次不敢了。”
　　向来脸皮比较厚的林薇被鸿祯皇帝这一番抢白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呵呵，何必道歉呢？朕本来就没有怪你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鸿祯皇帝神情似有无奈地继续说道：“反正那事想瞒也瞒不了。”
　　“哼，两大御林军的右卫为了一个青楼花魁竟然各自领着属下当街打了起来。这笑话恐怕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吧。”
　　虽然，鸿祯皇帝仍然笑着，但是，那笑容里却渗透着浓浓的自嘲与失望。
　　事情原来是这样呀。
　　眨了眨杏眼，林薇终于弄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想来掌管这两大御林军的人应该就是三殿下与六殿下了吧。不然刚才在御书房内他们也不会有如此激烈的争辩了。
　　唉，原来不过是件争风吃醋的事件，可是一旦染上了势力争斗的嫌疑就变得不再简单了。
　　“丫头呀，你在御书房里旁听了那么久，你倒是说说朕应该怎么处理呢？”
　　“当然－－”对于鸿祯皇帝突来的提问，毫无防备的林薇差点就冲口而出了。
　　幸好在关键时刻，她及时住了嘴，将所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虽然，她不懂什么治国之道，但是，回想起刚才皇上的态度，他明显不想处治其中的任何一方。究其原因，恐怕是不想打破现在两大御林军互相制衡的势力吧。
　　所以－－
　　“当然是谁都不罚咯。”故作天真地眨眨眼睛，林薇硬着头皮继续胡扯道：“两个男人为了争夺自己心爱的女子而大大出手，这样的事情多么－－呃诗情画意呀。”
　　“云诺真的很羡慕呢。”
　　不着痕迹地用手轻轻搓了搓自己已布满鸡皮疙瘩的手臂，林薇笑得有些无奈。
　　老天呀，请原谅她再一次说谎吧。经历过上次的刺杀事件后，她已经深刻明白了明哲保身的道理。所以，即使要装傻充愣扮可爱，她也只能认了。
　　对于林薇的这番说辞，鸿祯皇帝只是淡笑不语。良久，就在林薇以为皇上已经接受了她的说辞时，他却突然开口说道：“丫头，明哲保身固然是好的。但是，一味的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皇－－皇上，云诺不明白你的意思。”林薇有些不安地望着身边的鸿祯皇帝，圆睁的大眼中满是尴尬。
　　要命，皇上怎么又拆穿她了。难道她说谎的本领就真那么差吗？
　　“呵呵，不明白也没有关系。”对于林薇心中的百转千回，鸿祯皇帝只是故作不知地继续说道。“其实朕又何尝愿意让你卷进这个是非圈里呢。”
　　“朕曾经以为只要让你过着平凡的生活，就可以保你万无一失了。可是，事实证明朕的想法错了。朕非但没有保护好你，还差点害你送了命。”
　　鸿祯皇帝歉疚地看着林薇。那散布在他眼角周围的皱纹因为忧虑显得愈加深刻了。“也许这真的是命中注定。”
　　皇上的这一句命中注定让林薇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但是，速度太快，让她什么也抓不住。
　　“皇上，云诺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想要我的命？”微微皱着眉，林薇状似惊恐地双手抓着椅子的扶手。
　　“这－－”垂下眼帘，鸿祯皇帝似有难言之隐地陷入了沉思。
　　“皇上－－”鸿祯皇帝欲语还休的样子让林薇心中的疑惑更甚。
　　自从伤愈后，她曾不止一次地反复思量这整件事。可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些人想要杀她的动机。就算她是皇上的私生女，她也不可能对任何人构成危险呀。
　　难道事情还有什么其他隐情吗？
　　“丫头，朕－－现在还不能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沉吟了片刻后，鸿祯皇帝满含歉意地对林薇说道。“至少在你变得强大，强大到能与他们抗衡之前，朕不能告诉你真相。”
　　“变得强大？”林薇震惊地睁大了杏眼。
　　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了许多。
　　“不用害怕。只要朕还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替你安排好一切的。”面对满脸疑问的林薇，鸿祯皇帝只是答非所问地向她做出保证，然后，伸出手，疼爱地拍了拍她置在扶手上的右手。
　　望着笑容慈祥的鸿祯皇帝，一头雾水的林薇只是直觉地朝他点了点头。
　　天啊，她到底卷进了怎么的一个“漩涡”之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