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说的是（修改版）》张芷阳

36、进宫觐见（中）

　　马蹄得得，车轮辘辘。一辆看似普通但却明显是以上等木材制成的双架马车颠簸地行驶在通往皇宫的官道上。
　　蛾首轻靠着车壁，林薇倍感无聊地抬手撩开了右侧低垂的窗帘，放眼向窗外望去。
　　马车外，大雨仍哗哗地下个不停，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也许是正下着雨的缘故，往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长安大街上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正匆匆赶路的行人。那些曾沿街摆摊的小商贩许是都躲雨去了，跑得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空荡荡的大街因为这场毫无预警的大雨而显得格外孤寂与凄清。莫明地，让林薇的心情有些湿湿的。
　　唉，这场大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才能停呀？
　　轻轻叹了一口气，林薇垮着双肩，有些无力地松开了手中的窗帘。
　　记忆中的故乡也常常这么阴雨绵绵。每当遇到下雨天时，她和爸爸妈妈就喜欢窝在家里的三人沙发上看电视。她会像小时候那般占据沙发的中间位置，将头枕在妈妈的腿上，将腿搁在爸爸的腿上，然后，乐呵呵地吃着薯片，看着电视。
　　那时妈妈总是数落她，不该这么老待在家里，有空该陪陪男朋友。可是，她却知道在爸爸妈妈的心里是很希望自己能有多点时间陪伴他们，哪怕只是和他们坐在一起看看电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那么突然的离开。如果她早知道会这一天，那么，她一定会更加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每一秒。
　　如今，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一切还好？
　　慢慢地靠回了身后的靠垫，林薇因为突然涌起的思乡情绪而心情愈加失落起来。心烦意乱地将身子左右翻翻转转了几下，她试图抛开心头地烦恼，让自己小睡一会儿。可是，就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刹那，她的脑海中却突然闪现过一幕让她吃惊的画面：刚才对面商铺的房顶上好像有人在上面行走。
　　嚯地快速坐起身，林薇不假思索地再次撩开了窗帘，向对街的商铺屋顶望去。果然，一群头戴斗笠、身穿棕衣的男子正顶着大雨，在房顶上飞快地“奔跑”着。也许是他们的轻功高绝，已达到了落地无声的境界。如果不是她无意间瞥见的话，还真不会发现还有他们的存在。
　　只见，他们个个身配长剑，如履平地般地在那些高高低低的屋顶上“上窜下跳”，快速追赶着她乘坐的马车，丝毫无惧于天空中越下越大的雨。那矫捷的身手就好像是动作片里的特技演员一般。
　　右手紧紧攥着手中的窗帘，林薇目瞪口呆地望着对街屋顶上那群跑得比鸵鸟还快的武林高手们，一时竟然忘了要害怕。如非亲眼所见，她一定不会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怪事。
　　许是感应到了林薇探究的目光，为首的男子突然侧首向她投来了深深的一瞥。虽然，两人相隔的距离有些远，但是，林薇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那道似曾相识的目光。
　　他是谁？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个首领人的身形与动作有些眼熟呢？
　　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半个脑袋探出了窗外，林薇试图缩短自己与首领人之间的距离，以便看清他的面目。可是，首领人似乎发现了她的意图。就在林薇眨眼的瞬间，他已经别开了脸，继续专注地赶路。
　　那酷酷的甩头动作怎么越看越像王府的那个侍卫长罗星。
　　用力地揉了揉了自己的眼睛，林薇卯足了眼劲，对着那个首领人又是一阵猛瞧。渐渐地，她发现那绝对不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那首领人不正是下午才被她“轻北过的罗星嘛。
　　原来――
　　他们是夜溟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侍卫呀。
　　那小受也真是的，派人保护她就正大光明些，干吗这么神神秘秘的？
　　嘟了嘟嘴，林薇的嘴角不禁微微向上悠扬，美丽的眼瞳中漾着几许清澈潋滟的光芒。原本低落的情绪因为这些侍卫的出现而奇迹般地好转了。看着这些侍卫们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而在大雨中奋力拼搏，林薇竟然体会到了许久未有的安全感。
　　慢慢松开了紧攥在手中的窗帘，林薇再一次靠回了身后的靠垫。
　　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是，她知道他们会一直在外面陪伴着她。就算前方危险重重，她再也不会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顺手从一边拿来一个靠枕抱在怀中，林薇嘴角噙着笑，眼光柔和地盯着车窗的方向。
　　那个小受长得是有些令人讨厌，不过――心底倒还是挺好的。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就在林薇昏昏欲睡之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想来是已经到了崇德门吧。
　　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后，林薇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着。
　　“三小姐，乾清殿已经到了。请您下车吧。”马车外传来了沈公公谦恭的声音。
　　乾清殿？
　　秀眉微蹙，林薇的心头闪过了一丝疑惑。
　　据她所知，所有进宫觐见皇上的人都必须经由崇德门，一路步行才能到达乾清殿。
　　为什么她现在会在乾清殿前呢？
　　“小姐，请。”
　　在林薇还没来得及为为心中的疑惑找到答案时，车厢前方的帘子已经被人从外面撩开了。
　　一阵冷风毫无预警地灌了进来，车厢里刹时弥漫起了一股寒意。情不自禁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林薇眼神有些无奈地望着车厢外仍旧昏暗不已的天空。
　　虽然，人们常说做人要低调，但是，她发觉低调在她身上似乎变得很困难。
　　即使她不想有这么高的曝光率，但是，皇上大人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唉，管它的呢。
　　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因为红宝石的事情，她已经成为众矢之地，所以，也不差今天这一件事了。
　　“我知道了。”
　　站起身，林薇盈盈地步出了车厢。
　　“三小姐，请留心脚下呀。”
　　沈公公手里执着一把油纸伞，小心翼翼地替林薇挡着雨。
　　“谢谢你了，沈公公。”
　　踩着已由其他小太监摆好的踏凳，林薇终于再次站在了平地上。
　　“三小姐客气了，这是奴才应该的。”紧随在林薇身边的沈公公一如既往的谦恭。
　　以淡笑回应了沈公公的客套后，林薇不由自主地抬眼向自己的正前方望去。
　　那屹立在不远处、金壁辉煌的宫殿是乾清殿没错。可是，为什么与她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呢？
　　“沈公公，这里是乾清殿？”林薇有些好奇地问着正站在她身侧、替她打着伞的沈公公。
　　“回三小姐，这里是乾清殿的侧门。”沈公公一边回答着林薇的提问，一边引导着她慢慢向乾清殿内走去。“皇上担心小姐的安全，所以才下旨特准小姐的马车可行至乾清殿前。”
　　哦，事情原来是这样呀。
　　沈公公的一番话恰好解开了林薇心头的疑惑。
　　慢慢地随着沈公公一步一步走入乾清殿内，林薇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鸿祯皇帝那张慈祥的脸。
　　对于那位与自己不过几面之远的碧落国皇上，林薇的心里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不可否认，他对她真的很好。因为她的喜爱，他可以将碧落国的传家宝毫不犹豫地送给了她。因为她受的委屈，他的眼里竟然有了隐忍的怒气与心痛。他甚至为了救她的命而毫不犹豫地将世间仅存的三粒救命丸都给了她。
　　他对她就好像是一位父亲在宠溺自己的女儿。但是，她也没有忘记，她目前的麻烦甚至险些丧命也是因为他过度的“关心”所造成的。
　　“三小姐，沈公公。”
　　当两人行至乾清殿殿前时，一位站在殿外执勤的小太监恭敬地朝林薇和沈公公鞠躬行了一个礼。
　　“皇上此刻在何处呀？”收起手中的伞，沈公公向那个小太监寻问道。
　　“回沈公公的话，皇上此刻正在御书房内接见各位皇子。”欠着身，小太监如实地回答了沈公公的问题。
　　“有多久了？”
　　“大约半个时辰了吧。”
　　“是这样呀。”沈公公低头沉思了片刻后，便侧过脸对林薇说道：“三小姐，不如我们去御书房外候着吧。奴才想着，等皇上议完事就该接见您了。”
　　“好的。”林薇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三小姐，这边请。”
　　将手中的伞递给了那个小太监后，沈公公领着林薇沿着回廊，缓缓走向了位于乾清殿右侧的御书房。
　　“三小姐，吉安。”
　　“三小姐，万福。”
　　一路上，林薇遇上了不少正在执勤的宫女和太监。虽然，她根本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却好像都知道她是谁。即使她只是一个太守庶出的女儿，他们还是恭恭敬敬地欠身向她行礼。诸如“吉安”“万福”之类的吉祥话更是不绝于耳。
　　奇怪了，她很出名吗？
　　带着满心疑问林薇又随着沈公公沿着回廊转了两个弯后，那紧闭的朱漆雕花大门便赫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看来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御书房了吧。
　　在离御书房五步之远的地方，林薇不自觉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微微仰起小脸，林薇仔细地打量起这间皇上专用的书房来：与气势恢弘的乾清殿相比，这御书房倒是有了些江南“小家碧玉”的气韵。虽然，御书房的构造还是一贯的红墙绿瓦、檐桷拱飞，但是，少了那些象征皇权的巨龙浮雕之后，林薇觉得这书房似乎有了些人气。视线又向上方略略移去，她的目光立刻被悬在大门正上方那块匾额吸引住了：那匾额上以金漆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三个的字。即使她识字还不多，但是，这“御书房”三个字她倒是很快就认出了。那苍劲有力，骨骼雄奇的三个大字就算她这个门外汉都看得出必是出自书法大家之手。
　　“三小姐，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禀告皇上。”欠着身，沈公公恭敬地对林薇说道。
　　“有劳公公了。”
　　收回打量的目光，林薇笑着向沈公公表示了谢意。
　　“不敢。”
　　向林薇又行了一个礼后，沈公公侧过身，一步一步中规中矩地向御书房走去。 “吱呀――”朱漆的雕花大门一开一合之际，他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御书房之内。
　　唉，等吧。
　　希望不要让她等得花都谢了。
　　轻轻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后，林薇不抱希望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开始数起地上的地砖。
　　时间在静谧的气氛中慢慢地流逝着――
　　就在林薇数到第三十七块地砖时，御书房内却突然传出“哐啷噹――”一阵摔砸东西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林薇被惊得利马抬起了头，向那朱漆雕花大门的方向望去。
　　那么大的动静昭示着此刻正有有人处于盛怒之中。然而，在这里唯一有权利发飙的――难道是皇上？
　　屏住呼吸，林薇侧过脸，将耳朵对着书房大门的方向，希望能够借助风的声音传播能力，再探听一点书房里的动静。可惜由于距离间隔的太远了，自那一记响声之后，林薇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其实她不是一个很爱八卦的人。真的，她从来不说别人的八卦，顶多别人在说八卦的时候，她会竖起的耳朵仔细听着，然后，在精彩部分时发出“喔”“氨“真的？”之类的声音。
　　她真的不爱八卦，真的――
　　林薇在心里不断地说服自己不要对书房里发生的事产生好奇，但是，她的双脚却违背了她的意志而产生了小幅度的位移。
　　等到她重新夺回自己双脚的“自主权”时，她的身体已经轻轻倚在那扇雕花大门上了，而她的耳朵已经开始自动接受从书房里传来的声音了。
　　“京骥营――”
　　“铁骑卫――”
　　“一个女人――”
　　林薇的耳边断断续续地从书房内传来皇上恼怒的声音。
　　怎么办？是听？还是不听？抓住了会不会砍头呀？
　　有些害怕地缩回了头，林薇做贼心虚地朝四周望了望，发现视野之内除了她以外，并没有什么人。
　　既然这样，那－－就听一下下吧。
　　京城两大御林军和一个女人的绯闻那可不是每天都有的。要是错过的话，她可能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不幸被捉到的话，到时候就――就装死吧。
　　于是乎，恶向胆边生的林薇又再次将自己的耳朵轻轻地贴在了门缝上。
　　“成何体统――”鸿祯皇帝的声音。
　　“父皇，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京骥营的兄弟向来――”唉，这好像是六殿下的声音。
　　原来，他也在这儿呀。难道今天的绯闻事件也牵涉到他了吗？
　　“哼，儿臣只怕这是某些人的阴谋――”
　　“做出对父皇不利的事情――”
　　门缝里又断断续续地传出一个陌生男子阴冷且暗带得意的声音。
　　KAO，不过是一件男欢女爱的绯闻，怎么又被上升到政治高度了。
　　将双手趴在了大门上，林薇试图将耳朵与门缝之间的距离缩减到最小。
　　这么断断续续地听八卦实在是让她有些不爽。
　　可是，头脑发热的她似乎并没有考虑过那没有上门闩的大门是否能承受得了她的体重。
　　就在她再一次试图贴近大门的时候――
　　“哐啷――”
　　朱漆大门终于承受不了不断加重的压力而被洞开，可怜的林薇无可避免地再次以一记完美的狗啃泥姿势摔进了御书房。
　　“啊――”
　　“砰――”
　　在女人的一记惨叫和重物坠地的闷响后，世间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这下她完了。
　　小脸紧紧地贴着冰凉光洁的地面，林薇不禁在心里暗叹道。
　　她的胸是很疼，却远也不及她此刻的头疼。虽然，她看不见此刻御书房内的情景，但是，她却清晰地感觉到此刻至少有十几双眼睛正盯着她这个从门外摔进来的不速之客。
　　怎么办？能当自己不存在吗？
　　林薇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脸，眼神有些“绝望”地向书房内看去。
　　果不出她所料，除了皇上与一帮宫女太监外，还有一帮皇子打扮的人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跌趴在地上的她。
　　那么多人证，看来是抵赖不了了。
　　“呵呵――我只是小伤。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如今之计，林薇也只有傻笑的份了。
　　唉，自作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