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是紫藤花》晚来天欲雪

1、生日（完）

　　咱是花。
　　咱是一株紫藤花。
　　咱是一株活了两百年的紫藤花。
　　今天是咱的生日——唉，有点儿冷清。郁闷。

　　院子里不是没有其他的花花草草，只是生生死死，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没啥交情。再者说了，咱是谁？两百年的紫藤，谁爱搭理那些个傻头傻脑、啥都不懂的家伙们，丢份儿。
　　“唉——”咱叹了今天的第二十七口气。算了，咱活了两百年，什么没见过。孤独、寂寞就那么回事儿。抬眼看看天（啥？紫藤没眼？呸！没见识！咱每片叶子都是眼，都是鼻子，都是嘴！）秋天正午的阳光就是舒坦，忍不住抖了抖浑身的叶子，伸个懒腰，瘫在汉白玉的花架子上数墙那边儿小梧桐发黄卷边儿的叶子。切，前两天就开始落叶，还死不承认秋天到了。“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没听过么？才活了五十年，小孩子家家的，连话都不会说，就只会用枝条点个头摇个头，懂啥？想当初咱有一个主人是大学士，那学问高的，皇帝的老师！咱每天都听他读书，虽不敢说学富五车，三车四车咱还是有的。那个主人对咱倒是喜欢得紧，还把院子叫“紫藤苑”，不过咱最喜欢的是他给咱搭的汉白玉架子，透着贵气儿，趴着还舒服。
　　这些天入了秋，身子也懒了，本该也把叶子黄了，可咱不乐意，咱就喜欢每天透着绿，两百年的紫藤这点儿小事还做不到么？笑话。
　　不说了，咱悃了，睡会儿。

　　听见没？听见没？MMD。还让不让人睡了。咱真是讨厌这对新主人，见天儿吵。男不男，女不女，夫不夫，妻不妻，看着扎眼，听着闹心。什么叫男不男，女不女，夫不夫，妻不妻？男的没有男人的气魄，女的没有女人的温柔，做丈夫的没有丈夫的担当，做妻子的没有做妻子的娴淑。都这么些天儿了，风干物燥的，连瓢水都没给咱喝过，亏得咱两百年了，根系发达。
　　哼，今儿个咱生日，不跟他们计较。
　　继续晒太阳……
　　这吵吵声儿怎么没了？今儿个倒结束得快，那女人咿咿呜呜的哭声倒像催眠曲……
　　悃了……

　　好喝，嗯嗯，好喝，嗯~~甘醇甜美……每个气孔都忍不住舒坦地颤抖，咱咂吧着嘴醒来，红宝石一样鲜艳润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咱迷迷糊糊伸开叶子接着，一滴、两滴、三滴、四——唉？咋没了？就像喝奶的婴儿被突然断奶一样的烦躁让咱一下子清醒了。可是——

　　MMD，想吓死咱啊。苍白的脸，恍惚的眼，一身白衣，大半夜的扮鬼么？不管她看不看得见，狠狠瞪了这个女人一眼。
　　咝——好喝啊，还是刚刚的甘醇甜美。哎？这红红的，稠稠的……

　　咱的脸一青（咱知道咱的脸一直是绿的，表现一下咱现在的心情不行吗！），MMD，竟然跑到咱这儿自杀！不过说起来，没想到平日里唠唠叨叨吵吵闹闹的让人闹心，血还不错。唉，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割腕儿能出多少血？平日里热天儿流一会儿都会凝住，这冷飕飕的秋天夜里凝得更快。
　　“啊——”无聊地打个大大的呵欠，看吧，越来越少了，不是吊我胃口么。
　　什么？说咱没同情心？切，自己的命自己不要，关咱啥事儿？这么些天也不记着给咱一口水，今儿个咱两百的整生日，就当她孝敬吧。不过——她下刀时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咱倒是看着心痛。这一刀两刀三刀不停地割下去……咱打个抖儿，这女人怎么下的去手？
　　哎？停了？喂，等等——
　　得，咱好人也做不成。怎么，不服？咱承认，咱刚才那句等等叫的懒散，可咱叫多大声她也得听得见啊，正所谓人花殊途，懂吗？
　　看着她把刀插进胸口又用力一拔，立时在空中喷洒出一团血雾，映得我满眼的红，连眼睛看到的满月也成了红色。
　　舒——服——
　　贪婪地吮吸着，畅快地伸展着，温暖润滑，香醇爽口，上次那个大学士喝下御赐的毒酒后喷出来的味道就差多了，不纯。

　　温润的红色丝丝地渗入脉络，轻轻地游走，缓缓地蔓延到每片叶尖，衬得每片叶子油亮亮的饱满，在如水的夜色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漫天飞舞的的青丝在她倒下的一瞬和着秋夜里的凉风抚过咱的身子，痒痒的，让沉醉于美餐中的咱忍不住乜斜着瞟过一眼，白衣白脸倒在汉白玉的地板上倒很是应景儿，只是，景德镇的细瓷儿般莹白光洁的脸竟带着一丝淡淡的笑——这女人果然不正常。

　　不行，又来了，每次都这样……
　　咱抖抖浑身的叶子，努力驱走这股子控制不住的慵懒，可是神志越来越不清醒……罢了罢了，不过是再看场戏罢了……

　　这个女人，原来叫锦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