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之魂》扶楠

2、黑白之魂〔二〕

　　二

　　光阴似箭，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博雅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香鱼和酒到晴明府上和他一起喝酒，然而他再也没有在晴明家中见到佐为，这件事也就渐渐淡忘了。
　　这一天，博雅走在去晴明那里的路上，竟发现前面人群中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白色的狩衣，紫色的长发……
　　是佐为！忽然间这个名字涌现在博雅脑海中。
　　“藤原君（不知该怎么称呼，总觉得不宜直接写‘桑’、‘殿’这样的字，又不宜写‘先生’，因为感觉都怪怪的，写大人呢，佐为说到底只是个棋师，以博雅的地位叫大人也不合适，煞费了一番苦心后终于想到这个‘君’字……汗啊）。”博雅紧走了几步赶上前面那个人。
　　“唔，是博雅大人吧。”紫发人转过身来等博雅走过来。
　　“嗯，好久不见呐。”
　　“是啊，久违了，博雅大人。晴明大人还好吗？”
　　“嗯，我这就是要去他那里。对了，为什么这么久没有见到你？”
　　“这个嘛，因为我一直在下棋啊。”
　　“那今天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你呢？今天不用下棋吗？”
　　“哦，因为，最近，又新来了一个棋师，今天，是轮到他去下指导棋了，所以，我就出来转转。”
　　“是这样啊。那你打算去哪里呢？”
　　“其实没什么打算，只是想出来转转。既然博雅大人说要去晴明大人那里，那我就和您一起去吧。”
　　“那好，我们也可以谈一谈了。”
　　于是两人一边谈着一边走着。博雅发现佐为虽然看上去很内向，但只要说话投机他的话还是挺多的，而且并无宫廷里的人的那种做作，实在是很难得——只不过三句话不离本行……
　　转过一个路口，老远处就望见米店门前围着很多衣衫褴褛的人——当然，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穷人。只见他们一个个瘦骨嶙峋，显然饿了很久。一个穿着整洁的人站在店门口，显然他是这家米店的老板，他对着那些人大声吆喝着，虽然听不清他喊的是什么，但看他气急败坏的表情，当是在斥骂这群穷人。
　　“这是怎么回事？藤原君，我们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博雅和佐为走上前去，这才听清米店老板的话：“你们这群人，简直就是猪，是破烂！快滚！我这里没有给你们吃的东西！”
　　“大人啊，行行好吧，今年收成不好，又遭了灾，很多人已经被饿死了……”
　　“滚！这不关我事！滚！”
　　“大人行行好啊，给我们一点饭吃吧……”
　　“要吃饭，行啊，拿钱来！”
　　“我们没有钱……”
　　“没钱想白吃我的米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快滚！”
　　博雅心头一阵怒气，正在发作，却不想佐为已经走上前去了，博雅忙跟着他走到人群中。
　　只见佐为俊美的面庞上一股怒气，义正言辞的指着米店老板：“你怎么可以这样为富不仁？”
　　“你是谁？不要多管闲事。”米店老板一瞥眼睛。
　　“可是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们？他们没有饭吃，你施舍一点又怎么样呢？”
　　“施舍？凭什么要我施舍？他们没有饭吃，又关我什么事？”
　　“难道你没看见他们很可怜吗？”博雅愤怒的大吼。
　　“可怜？哼，既然你觉得他们可怜，那你为什么不施舍他们？”米店老板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糟了，没带着钱。
　　“没钱？没钱甭想让我拿出米来！”
　　“你不要逼人太甚，我是朝廷的官员……”
　　“想要拿官来压人吗？没钱，还想白拿东西，就是到朝廷里讲理我也不怕！哪一条法里说要我施舍？何况，我的舅舅是天皇面前的大红人，你以为我会怕你？”
　　“你……”博雅气得说不出来话。的确，法里没有哪一条说一定要让谁去施舍，可是，眼前这群穷人，真的很可怜，可是为什么米店老板会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呢？
　　“米店老板，我愿意和您下一盘棋，如果我输了，我会买下您所有米——”
　　“哦，是笔不错的生意……”米店老板眼里露出奸诈的笑。
　　“藤原君？”博雅不知道怎么突然间佐为会想到要下棋，目光往米店里一扫，发现墙上有一幅字——“棋”，下面摆着一方棋盘，和两盒棋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米店老板也当是很喜欢下棋的人，用这个方法说不定还真管用。
　　“可是，如果你输了呢，就要让这些人吃一顿饱饭。”佐为接着说道。
　　“呵呵，年轻人，你可不要后悔啊，要知道，我的舅舅是天皇陛下的棋师呐，我可是得他的真传啊，还很少败过。”米店老板搓着手，仿佛钱已经到手了。
　　“哦？……”
　　博雅看到佐为一愣，“怎么了藤原君？”——佐为的名气很大，以他的实力，至少不会害怕和他较量吧。博雅有些奇怪。
　　“没什么。”佐为抬起头，坚定的说，“好，我们来下吧。”
　　佐为和博雅走进米店，那群人围着门外，往屋里望着。
　　摆好棋盘，两人开始对局。
　　博雅坐在中间，焦急的看着棋盘上的局势……
　　佐为不愧为宫廷的棋师，只到中局，已明显处于上峰——当然，对手其实也不弱，因为，那日见晴明和佐为的那盘棋显然水准是赶不上这盘的——博雅一皱眉，要是让晴明知道的话，会不会又要紧着捉弄自己了……
　　米店老板的额头上已然冒出了汗，迟迟不肯下子。
　　“我不服！这次是我失误。我要再下一盘。”
　　“你怎么可以耍赖？”
　　“哼，不敢了？那说明你这盘只是侥幸而已。我不会施舍的，你也不必买我的米了，今天就当没发生过这事。”
　　“谁说我不敢了？”
　　“小子，别得寸进尺了，不要成心给自己惹麻烦，不然，有你好看。”
　　佐为向外望了望，转过脸来——坚毅使这张本就很俊美的脸更加出众：“这一盘，我一定要下的。”
　　博雅心里对佐为好生敬佩——这种感觉，只有那次晴明为了拯救京都而甘愿冒险去天宫城时才有。本来他和佐为并不算是熟识，但博雅觉得和佐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米店老板紧握拳头，眼露凶光。发着狠坐下来下棋。
　　这次，他每一步都会思考半天，看得出每一步都很谨慎。
　　然而，到了中局，他依然处于下风。
　　“哼哼，”冷笑一声，手臂突然扫过棋盘，棋子“哗啦啦”掉了满地。
　　“来人啊，给那群穷鬼去弄些米来。”
　　“成功了！”博雅高兴的握着佐为的手，佐为也是很高兴的笑着，竟有几分稚气。
　　“小子，告诉我你的姓名。”米店老板声音低沉的说道。
　　“难道你想报复吗？”博雅站了起来。
　　“哼，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败在何人之手，原来你们都是胆小鬼，不敢报上名来吗？”
　　“好，我告诉你，我是佐为，藤原佐为。”佐为平静的说道。
　　“佐为？你就是佐为？……”显然米店老板吃了一惊，但马上又平静下来，脸上露出可怕的情操，“我会记住你。”
　　“没有事，我们告辞了。”
　　说完，佐为和博雅出了米店。
　　“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谢谢……”
　　门外的穷人们感激的道谢着……
　　“佐为，你真是个好人。”博雅高兴的说。
　　“这不算什么，其实我也是想下棋啊。”
　　“哈哈……”
　　“我们一起去找晴明吧，他听了也一定会高兴。”
　　“啊，不了，我想，我要回去了。”
　　“咦，你不去了吗？”
　　“其实本来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出来散散心，现在赢了两盘棋，心情变得很好，所以，我想回去了。”
　　“好吧，佐为，希望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啊。佐为，认识你我很高兴。”
　　“我也是，”佐为像个大孩子一样笑着，和博雅道别，“再见了，博雅。”
　　“再见……”
　　啊，晴明，我这就快来了。听了这件事，你也会高兴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