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裂》小朱与墨

3、第2章 神秘的图书管理员

　　我和几名学生边走边聊步出课堂，正准备进图书馆大厅，迎面又碰上了典小点。她一脸崇拜地样子，两只眼睛亮灿灿的估计是戴着蓝色美瞳。
　　这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追了上来道：“白老师，你学问好多，长得好帅哦！”。
　　“哦，谢谢！”我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两句。
　　正在这时，我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喂，展旭！”
　　展旭是个很奇怪的人，经常穿了套蓝色的工作服，戴个黑色的袖套，一副黑框的老式眼镜占了半个脸，而且从没有取下来过。当然，以他近2000度的近视，没了眼镜，我怀疑就是我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这是标准图书管理员的形象，不过他主要从事医学院的标本管理和搬运工作。所以我有时又叫他“福尔马林”！
　　展旭恰好和我合住一套2室一厅的房子，我这个室友永远安静平凡得像一颗尘土，沉静温和得像一潭秋水。
　　当然，也正是这样的人适合和我小白做朋友——因为无论我怎么折腾，他总是一笑置之，并且还任劳任怨地替我打扫房间，收拾卫生，外加做饭改善生活。
　　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吗？小姑娘们梦中都想找一匹白马，睁开眼发现满世界都是灰不溜秋的驴，悲痛欲绝后，只能从驴群中挑个身强力壮的，这样的驴就被命名为：“经济适用男”。而展旭这样的居家好男人，应该就是时下流行的经济适用男。
　　此外，他的个性可能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不然，也不会主动选择从事解剖标本的管理和搬运工作。有时我一个人在滔滔不绝，长篇大论时，他只是静静的听。他那种沉静冷竣的表情令我有点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又或者，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他手中的搬运标本。
　　于是，我冲了过去，不由分说拉了他就走，同时我看见典小点还在楞楞的看着我们。“哎！”我不禁叹了口气，温和地说：“你有什么问题下次再问吧！”我又伤了一个纯情小女生的心，不过没办法！
　　然而，典小点那略带狐疑和探索的目光告诉了我，她看的并非白老师——这让我很没有面子！因为无论怎么说，我白某人也是这所大学女生公认的头号帅哥，没理由魅力不及身边的这块木头。
　　展旭就这样被我半拖半拉地出了校门，下班时分人实在是多。当我牺牲了光辉形象，以熊的力量杀开一条血路，又以豹的速度冲上了一辆公汽之后，终于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就在此时，我发现展旭不见了。而窗外计程车里，那个木头人正在招手。我猛然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极少上街的展旭就算上街，也从不坐公汽——因为他怕人多！他怕和陌生人打交道！
　　认命的下了公交车，坐在了计程车里时，我不由叹了口气，抱怨着：“我记得某人跟我说过，他平常最讨厌姓白的乱花钱。”展旭笑了笑，掏出了一堆零票：“所以，你放心，这次我付钱！”
　　车向前驶着，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你要是不想说，我问了也没有用，你要是再不说，司机也会问的，我为什么要着急？”
　　我哀叹了一声：“姓白的，你怎么会有这么个古怪的朋友呢？多说一句话也像会浪费似的。”
　　窗外，夕阳下的城市越发显得美丽，街上行人行色匆匆，都是下班的人流。这是个内陆城市，半个世纪前，一场战乱中人为的大火曾经焚掉了整座的城市，而现在的它不仅恢复了昔日的繁华旧貌，并以顽强的姿态屹立在中国大地上，同时在中国近代史上占有一席之位。
　　这的确是个现代化的城市，又有谁会去在意50 多年前发生在这个城市的一切呢！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都是为了生存而简单的疲于奔命。
　　展旭望着窗外，忽然低低叹了口气：“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我不禁怔了一下，展旭平时的话根本就不多，今天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不过他的话也有道理，所以我也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是啊，很少有人肯停下来想一想，人为什么而活着。不过，我觉得人能够自由地活着才是最大的幸福，你管他为什么活着呢！”。
　　展旭仿佛在喃喃自语：“自由！自由地活着才是最幸福的！？”

　　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付了费下车，我还在想着展旭今天有点反常的举动。就这么想着，稍不留神，一个人已经撞到了我的身上。这是个身材高瘦的老人，穿了套黑色西服，眼神极是犀利。他的面目颇有风霜之色，一望之下总有股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但是我又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
　　当然后来我知道了，这就像进城务工的民工穿了件晚礼服一般，虽然和身，却是极不自然！因为以那人的特殊身份背景，若无特殊情况是决无可能穿西装的。
　　老人见我多打量了他几眼，以为我是在责备他，很自然地拱手抱拳，口中道：“多有得罪，尚请见晾！”
　　他使用的是如此古老而慎重的礼节，这让已经接受了现代文化熏陶的我颇为吃惊。就在此时，我惊讶的发现，老人的手掌青筋暴露，手指骨节异常粗大，这是练过铁砂掌之类硬功夫留下的典型特征。而他的左手食指之上套了枚硕大的血玉扳指，霓虹灯下竟然光芒流转，仿佛暗蕴万千锋芒！
　　展旭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忽然一变！
　　我知道他平素是非常冷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漠，尤其是对于钱财这些身外之物。那要知道那枚玉扳指虽然值钱，但也不过是块玉器，何以能令他如此震惊。以我平时了解他的为人，此事必有古怪！
　　便在此时，一位青年人很焦急地奔了过来，向老人喊了句话。我对中国各地的方言略有研究，一听就知道那是流传于湘西偏僻山区一种极其古老的土语。我尚未反应过来，老人已经消失于人流中。
　　展旭站在医院门口，如果说人的脸色真会有苍白如纸这一说法的话，那么我眼前就有一个。他仿佛魂飞天外似的呆呆站着，不仅如此，我还见他额上已隐隐有冷汗渗出，若非得了急症，决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知道他平时身体不错，今天不知何故，竟然如此惶然失神。当下出言询问：“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闻得此言，展旭仿佛从梦中惊醒般，挥了挥手道：“没什么，走吧！”
　　我有点担心的追问一句：“你真的没事？”
　　“没事！”
　　我们边走边聊已经到了门诊部外，一辆救护车呼啸这从我身边经过，片刻抬下了一名车祸的伤者。担架匆匆过去，我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头部被撞的血肉模糊，四肢也已经严重扭曲，显见是奄奄一息，生命垂危。
　　“人的生老病死真的是身不由己！”我想想这句话确有几分道理，所以感慨了一句。
　　没想到展旭一怔，良久之后，才低声道：“是啊，世事如棋局，人生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