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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骁宗拔出了剑,擦拭干净剑上的血污,把它还给李斎。在他身后倒下的那个人,曾经激起他的好奇、好胜与好强。他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一种人叫做“知己”,同样的强大,在一起快意恩仇。
      他站在万人之上,所有的人都对他俯首称臣,只有阿选的目光不卑不亢,只可惜这不是来源于惺惺相吸的勇者气度,而是不屈人臣的暂时折服。
      他曾经在那一瞬间燃起斗志和怒火,迷乱了自己的方向和路途。然而他终于回想起了自己的誓言和决心:“只要剑在手,管他是从哪里吹来的疾风!”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头来看自己以前说过的话,他依然是这样的坚信!
      风吹过,风势减,木,依然秀于林!
      “主上!”泰麒和李斎喜出望外。
      “阿选……”悄然而至的茗柯老泪纵横。
      “柯婆婆认识阿选?”六太奇怪地问。
      “他是我们摘错的果实……”寿康从九曲桥的那边走过来,干枯的声音里面没有一点的悲伤。
      所有的目光都在关注那激烈的对决,没有人注意到他在角落里冷冷的旁观。
      “自己的儿子,就交给你们自己管教好了。”骁宗看着那一对老人,不再过问躺在地上的阿选。
      李斎知道,骁宗是要给阿选留一条活路,去宽慰那可怜母亲流血的心。
      但是那已经无法言语的阿选,却不会领骁宗的情,他那黝黑的眼睛盯着他的母亲,下着决断的命令。
      茗柯叹了一口气,医生也有自己的刀。不过和剑客们不一样,她的刀是用来解救生命的。划开皮肉,流出鲜血,取出危及生命的的祸害,把新的希望带给病人和他的家人。
      但是今天,她握起了那已经沾满血迹的寒玉。阿选看到了,朝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可是这笑容在一个母亲看起来,具有多么残酷的意味呀。
      那么多年以前,曾经发誓要尽一切能力,救护伤残的她,可曾预料到,她握起刀来第一个要杀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儿子?
      然而这是唯一的选择,只有这样才能让恶魔罢手,还她的儿子阿选真正的自由。
      “阿选,你要好好的……”
      眼泪滴下去,鲜血溅起来,阿选的头颅仿佛就是那一天从里木上摘下来的果实,茗柯把这属于她的果实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手中握着的剑,也在那一个瞬间扎向自己的心口。
      血的气味溢出来,也许是心脏被洞穿才有的感觉,但是为什么丝毫体会不到疼痛的滋味?
      “茗柯,恶梦已经结束了!”寿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茗柯睁开泪眼去看,握住寒玉剑刃的,是寿康的一双手,那血的滋味不是来源于自己的心脏,而是他的丈夫的双手。
      “没有必要再亏待你自己了,我们已经可以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了。书烧完了,我可以再去寻找其他的版本,儿子没有了,你还有里家的孩子们,他们还等着你去给他们讲故事呢!”
      寿康看着茗柯怀里阿选的头颅,其实那一刀下去,他的心也痛了。
      但是过去的一切种种,随着这解脱的一刀,给了阿选自由,也给了他自由。终日的仇恨让他身心疲惫,恶梦连连。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那一瞬间已经不在那么仇视阿选了,所有的担子都卸下来,才发现呼吸的宝贵。
      再看他那伤心欲绝的妻子,一晃这么多年红颜变白发,他们不是仙,所以他们现在余留下来的时间有限。他应该如何弥补,这么多年因为阿选而对她的视而不见?
      “哭吧,一切都结束了!”寿康默默地拍着茗柯的背,多年的淤积化作了波涛汹涌。

      同样是寒玉造成的伤口,却有着不一样的痛楚。
      玄杜抚着脸上的伤疤,回忆着当初被骁宗击中时的情景。身体上的剑伤已经得到了茗柯的医治,但是脸上的疤痕却永远无法磨灭。
      无论他转向哪一方,都会受到另一面的攻击。这也许就是择主而栖的人的悲哀吧?
      “你是来处置我的吗?也罢,只要你放过离忧就好。”玄杜苦笑着支起身来,身边的离忧默默地挽住了他的手。
      “你不用再起身了!”骁宗阻止道,“离忧这几年费心照顾我,我还没感谢她呢!至于你,我根本不认识……”
      “寒玉的剑伤还在……”玄杜说。
      “剑伤会好起来的。你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还给上天吗?”每一个人都知道此剑伤非彼剑伤,然而骁宗却显得非常坦然,“我不想听什么抱歉的话,你也不必用这种必死的口吻和我说话,因为这只是我和阿选之间的恩怨。如果我有违天意,那么人人得而诛之,但是这一天,现在还没有到。”
      都是倔强的男人,只是阿选说话的时候,好像已经把一切都看破了,但骁宗说话的时候,却只给你他无穷无尽的信心。
      “你今天放过我,也许将来就会多一个反叛你的人。”
      “你如果真的要反叛,那么又为什么把本该是自己敌人的泰麒带到这里来?”
      玄杜哑口,然后无声地笑了,他若是真的无限忠于阿选,那么他就不会为敌人引路。他并不在乎戴国的玉座上到底坐着的是谁,他只在乎离忧是不是安然无恙。他是一个无原则的人,谁能给他提供安全的环境,他就不吝惜为谁出力。在这个乱世里面,恐怕只有这样才能安身立命吧?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在这里久留,你如果真的有心赎罪,就为琳宇做点事情吧!”骁宗说着披上了斗篷,走出了屋子,一开门,满天的风雪就直往门缝里面钻。
      玄杜望着骁宗飘然而出的身影,自嘲地笑着。所有的人都已经身心疲惫,但是王和麒麟却不会受伤,因为他们是得到天帝庇佑的。有的人一定会觉得这是不公平的法则,但是只要离忧平安无事,这个世界的风风雨雨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离忧朝骁宗屈了屈身子,没有远送。
      庭院里,李斎在那里等着她的主上。
      “真的不一起走么?”骁宗问。
      李斎微笑着点了点头:“以前的努力,完全是因为无法容忍失去方向的戴国,会一步一步坠落到痛苦的深渊里面去。那个时候的主上和泰麒全都不知所踪,李斎能够做的只有不停地寻找。一个人在云海里面不停奔波的时候,难免会孤独,幸好还有飞燕在我的身边,让我不曾绝望。李斎的力量其实很微不足道,既不能营救主上,也不能保护泰麒,我只是尽自己的力量,来陪伴一个孤独的人来寻找共同的希望。现在泰麒的身边,有了主上,这是比起李斎来,不知道要可靠多少倍的力量。所以李斎恳求主上允许,让我留在这里吧。”
      骁宗望着李斎,这么多年了,当他的旧部不知所踪的时候,当戴国的所有官员都放弃的时候,是她冒着生命的危险,穿越虚海去向他国寻求援助,如果没有李斎,泰麒回归的日子也许都要向后推延。在汕子和傲滥缺席的日子里,又是李斎陪伴泰麒千里寻主到了琳宇。所有的辛苦,得到了回报是什么呢?袖管空了,但是脸色依然满足。
      “李斎你要知道,我很感谢你为戴国所做的一切。目前霜元等人不知去向,我很希望有人能够在我的身边帮助我。”
      “李斎已经是残缺之人了,不能再带兵打仗,倒不如解甲归田。李斎蒙主上不弃,从来也不会把自己限于女流,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只有和将士们在一起,才会感到快乐。但是现在的戴国,更需要的是创造粮食的人,而不是挥刀杀人的人。而李斎自己,也想过安静的日子。主上如果爱你的子民,那么就在今后的日子里面小心玉座下面觊觎的目光,和泰麒一起为我们谋求幸福吧!”
      骁宗望着这个倔强的女子,知道再多的言语也不能动摇李斎早已下定的决心。幸福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他渴望强大的原因,只不过他要保护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一国。
      “我会做到的,以后的日子里面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雁国的繁荣,也会在戴国出现!”骁宗的脸上,又显出那份不服输的骄傲。
      六太知道那困扰着戴国君主那么多年的一败,至今让他耿耿于怀,他轻轻地笑起来,呼唤悧角率先上路。
      那曾经落难的主从,就交给更夜同回蓬山了,若不早点回雁国去,又不知道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会干出什么好事来。
      “李斎大人保重!”泰麒还带着依依不舍的时候,骁宗已经在催促他上路了。
      由于长时间离开玉座,麒麟与王都必须前往蓬山重新接受天敕。
      茗柯站在李斎的身边,望着骁宗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云海里面。她已经了解了上天为什么会选择骁宗作为戴国的国主:“主上的眼睛,一直都在注视着前方呀!”
      没有犹豫,没有畏惧,永远都是这样的充满自信,也许这就是他和阿选最根本的区别吧?
      云海里的泰麒、骁宗和更夜,坐着各自的骑兽沉默不语。那刚刚告别的里家里面,有着无法令他们忘怀的人们。李斎的断臂,玄杜的伤势,离优的喑哑,乃至茗柯和寿康的老来丧子,就像这个残破不全的国家日日上演的悲剧。
      “一定要早一点到蓬山!”骁宗勒了勒计都的缰绳,加快了速度。
      一箭飞驰,蓬山已经在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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