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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花中花雾中雾,局中局 ...

  •   “你怎么想到在这种时候来找我,Miss?”

      我举着黑色雨伞站在寺野南的对面,最后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街上漫溢着薄雾,临近海边的街道能嗅到特有的咸湿的气息。我们隔着的距离不远,却因被周遭的雾气笼罩,彼此间若有若无被隔出了天然屏障。

      他没带伞就出了门,而我则是为了等他出门,已然在门口等了半个钟头。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在家,但我知道他肯定会出现,这条街上关于南的眼线肯定不止一个两个。我在这么显眼的位置驻足,简直是最好下手的目标。

      我赌他不了解我,他赌我会自行离开。

      “谈生意。”

      我简要明了点明中心,寺野南异国混血的脸庞被这样的词汇激发出了颇感兴趣的笑容:“上回你送我们了一块地,这回你还想送我们什么礼物?”

      “……在这里说?”我指了指车流实际上算是稀少的街道,他毫无犹豫从房檐下冲我走来,以那种趾高气昂的气场一把掠夺走我对伞的控制权。他从头到脚被雨水淋湿,发丝湿漉漉贴在线条硬朗的额骨处。雨水钻进寺野南的衣领下,打湿了他的锁骨和上半身的衣物。是的,他强硬地挤进了我的伞下,我原以为他会做出更加绅士的举动,却没想到寺野南会来这一招:“South,你干嘛抢别人的伞?”

      “你介意?”寺野南吹了个口哨,用宽大的手掌摸了一把我的头顶。使我的发根也沾上了雨水的潮气。“介意也被驳回。”

      “真的是……”我叹了口气无计可施地跟了上去。这是他的地盘,我没什么反驳的余地。更何况只是一把伞,他还将另一半分给了我。

      步伐不快也不慢,只是走得路泥泞逐渐多了些,在近要十分钟的路程里,我们谁也没说话。但我却隐约意识到,他现在带我取得地方之所以隐蔽又难走,是因为那应该是DINO的大本营。

      我认可他们的生活方式,却厌倦我对此灵敏的直觉。但又因见得足够多,本该感到恐惧的信号阀门被自己关闭,紧接下在脑海里生根发芽的只有带着歉意般的淡然。

      “到了。”

      在街道深处的夹缝中,挂着霓虹灯熄灭的玫粉色招牌,上面是流线体写着的“beleza”,背靠着的则是不算小的楼房。我看了眼位置淡淡开口,手却已经放在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白天还会开门?”

      “只要我来,这里就会开门。”

      自信到有些愚蠢的口气,却让我瞬间提升了戒心。寺野南推开了门,门内一片昏沉,和灰谷兄弟家诚叔开的店面不一样,相当美式的设计从大堂处直接将酒台通向室内尽头。屋内没有开什么窗户,似乎是特意为了营造的的私密气氛使我隐约觉得有些不适。而就在尽头处,忽然有人打开了一盏在黑暗里显得颇为刺眼的萤绿色LED灯。

      “Bom dia, você teve convidados?”

      尽头处隐约的人影藏在层层叠叠的烟雾里,黑色的长管被他摆弄在手中,大理石制成的长管道加上碗状物跟瓶器叠在一起。我下意识绷直了脊背闭住了呼吸。吸食烟熏缭绕却又无味的气体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场景,难免让我对此警惕万分。

      “别紧张,他抽的是水烟。”

      寺野南瞬间看穿了我无知的窘状,继而说出了一个我完全没听过的代名词。我半信半疑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尝试呼吸后发现后确实没有影响到自己的神智,才渐渐安下心来。

      “Você assustou os convidados.”

      是我完全没有学习过的语言,就在此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是和从未了解的世界打交道。我知道他们在交流,却没法从中参透一丁点的情报,这让我感到大为可惜。尽管如此,我能做的也并非冒然出击,而是抿着唇站在一旁等候机会。

      “Os irm?os est?o todos esperando por vocês.”说完这句话以后,烟雾后的人站了起来关停了所谓‘水烟’的模具,烟雾渐淡,他站起身来我才发现,之所以看不清对方样貌是因为他是名嘴角有疤的黑人。不至于歧视肤色,在这种环境下,看清对方是很困难的事。“日本人?”

      “……”我知道他在问我,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少见的口味。”简单的评价后,他推开了身旁的小门,抬起门前挂着的珍珠样式卷帘。“请吧。”

      寺野南带头朝着更深处走去,迷离的灯火夹杂着尼古丁的味道还有女人的廉价香水气逐渐漫上了我的鼻尖。时至今日,我已然不会少见多怪。很快,那种爆炸性燥热的地下说唱音乐在我的耳边炸开,身边的寺野南气场却微妙起了变化。他加快了脚步,底气十足冲里面喊了声:“吵死了!!!”

      下一秒,音乐立刻就消失了。再往里多走几步,出现在我面前的先是白炽灯耀眼夺目的光,我眨了眨眼避免酸涩、随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几条长款的中古皮质沙发,之所以被称作中古是因为沙发烂到棉花絮面都翻了出来。白炽灯下有几位脸上胸前刻着纹身的混血脸青年人,他们正在摆弄着两个看起来相当有重量的移动音响。

      见到我们的到来,几个人脸色皱成了苦瓜样。打头前身材稍小的家伙紧张地开口:“BOSS,不是我起的头,是路易斯这家伙!”

      “你大爷的,不是我……!”

      后头有人还想要争辩几句,寺野南在此刻却露出了相当暴君的威慑力。他怒目圆睁,拳头将木质的桌案敲得咚咚响:“我说了,搞这些说唱真的很没有水平,回家怎么跟家里交代。你们还不如多听听理查德。”

      “…………”我难以控制住表情,用“你没事吧”的眼神望向对方。

      “Miss,别愣着。你也说说他们,告诉这群小鬼搞说唱在日本是没前途的。”寺野南用相当认真的口吻说着随后提了提我的后衣领。我被半推半就拎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中间。

      “啊?我?”夹在中间的是本人,想必我露出了相当困惑的表情。但当我看到那群看起来耀武扬威的小弟此刻在寺野南面前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时,我本打算做一个无辜的围观群众的想法被消灭了:“他们之所以这么说还不是没听过你作为老大弹琴。”

      ——我想起了他卧室的旧钢琴,大致理解了他与自己小弟们的爱好不太相同。寺野南的手掌粗糙且宽大,带着破坏性的力量感。我将目光瞥向他的指腹,想象着他低下眉宇放轻手劲只为认真演奏时的场景。窃窃发笑起来。

      “哈?!这还能怪我?”

      寺野南像是没猜到我会说这样的话,昂声做出了反驳的语调。我眨眨眼望向他满脸无辜:“他们没见识过,肯定不理解你怎么会沉迷钢琴乐,这也不是什么害臊的事……”

      “老子才没有害臊!”

      刚说到这里,寺野南反应极大敲着桌面打断了余下的话语。随后自顾自咳嗽一声:“咳,总之,到这里就可以安心说你想谈什么生意了吧。”

      我坦然坐了下来将伞收好,寺野南则坐在沙发的正对面。他的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还在恍惚于自己“逃过一劫”的状态中,呆滞片刻急忙围在了寺野南的背后。我观察着他们的架势,双手作以思考者状谈起了来意:“你们有枪吧?”

      “…………”一瞬间,寺野南跟班们对我的敌意跃然眼中,寺野南本人却像是没想到我话题般愣了愣,随后相当直率地点头承认:“不是早就在你面前使过了?”

      “你有枪,但是缺子弹。”

      “……该怎么说呢,年龄小,猜得却大差不差吗。”寺野南也意识到我将带给他的“礼物”比想象中更刺激,他的表情变得饶有兴趣起来。“你不是说自己是条子偏袒的人,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提子弹供给的事?”

      “就像你说的,我年龄小,充其量不过是个中间人。跟你们当初在歌舞伎町堵住的家伙相同,是随时随地都会抛弃的废子。所以我只是来带话的。有人愿意跟你们谈比生意,比黑市市价低10%的价格向你们紧急‘销毁’一部分的货。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会让他联络你。”

      “他是谁?”寺野南眯起眼睛露出了如猎豹狩猎前时的姿态,而我摆出的则是以困惑状的表情应对他的戒心。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威胁我如果不帮他找到下家,他就要搞掉我的父亲。他就藏在警察那方督察着我的动向。”

      “哈!你们日本人自食其果的日子还真是常见!”寺野南大笑着拍这手,相当猖狂的姿态让我难以深究他是否用对了什么形容词。背后的小弟们刚跟着他笑了起来,他又沉下脸去恶狠狠瞪了身后一眼以至于让他们全部闭嘴。“所以你找上了我?”

      “你不答应的话我当然也可以找别人——新宿上的人有几斤几两,涩谷也藏着生意跟杀机,再不济我还能去六本木混个脸熟。只不过我觉得你需要这个便宜。所以我最先来找的是你。”我语气飘然,随后站起身来故作要走。“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先……”

      “坐下。”

      寺野南毫无客气地对我发以命令的口吻,而我僵住身子毫无举动:“你跟日本的小姐聊天不应该这么不懂礼貌。”

      他恶狠狠地咬着牙却也无奈遵从我的意愿:“啧,麻烦……我是说,请坐,椎名小姐。”

      我稳稳回坐原位,再次将目光投向对方。“所以说,我这个礼物怎么样?”

      “如果对方是黑警想要处理手上的黑货,我要价会比市场价再低20%。他催得紧,我要的价理所当然就该再低点。”

      “很合适的打算,但我觉得这个当事人威胁的不止我一个。你或许还有着更多的购买竞争力——不是吗?”

      “我们可要不了那么多货。如你所见,这条街上的团队并没有成型。等非要成型的时候,我会按你们日本的规矩改个日本名,直接舍弃在巴西时的叫法就好。”

      “Dino South,不是一个还不错的叫法吗?”我对此有些好奇,便随着他的话题追问下去。

      “不——我前面看了几本jump漫画,大概理解日本的风气就是喜欢搞点夸张还中二的名字。”

      “………… ”我想了想三谷将东京卍会将在所有特攻服都绣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标语时,没有理由反驳他什么。

      “就叫‘六破罗单代’。”

      “哇哦。”我注视他一脸准备接受夸奖的骄傲神色,发出配合的音色鼓着掌。“像什么忍者之乡的继承人会追求的头衔。”

      “哼,听到没,果然很对他们的胃口。”寺野南抹了抹鼻尖向自己的小弟们炫耀着他所谓的“起名能力”。我则试图将他从这崇拜的目光中抽离,匆忙打断他的自吹自擂:“总之,我理解你说的了。我会试图在让对方降百分之五,至于实际交易金额和地点就得你跟他联系了。”

      “那不是什么难事——来人,为了庆祝我们有新的共同目标,给这位脑袋真好使的Miss来瓶好酒。”

      “我不喝酒。”我抬手正要拒绝,寺野南在此时相当顽固塞给了我一瓶写着俄文的透明液体:“你必须喝,在我们那里达成生意都会喝点庆功酒。不然拿什么证明彼此是可靠的交易伙伴呢?”

      “……喝酒就可以证明是伙伴的话,这世界太多人都得友好相处了。”我对酒精不至于厌烦,只是敏锐,更何况等下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做,必须要保持清醒。为此,我再次推却,寺野南却依然强硬地将酒瓶推过来隐约有了点强迫的意味。

      “她说她不喝,怎么。你的耳朵是装饰品,没听到人话吗!”

      说是迟那是快,酒瓶被人夺过,堂而皇之直接丢在地上摔的粉碎。如狂风般闯入此地的“外来者”,正是我在踏入门前偷偷发了短信的对象——龙宫寺坚。

      “……你怎么进来了。”我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袖摆,龙宫寺坚额上有汗,金色的发因风尘仆仆变得乱七八糟。一看就是火急火燎冲进来的。尽管如此,他也依然倔强地挡在我身前,用半个身子挡住我被他人愤怒的目光灼烧。随后从外面喘着粗气跑进来的人则是原先守在门口的黑人,黑人捂着半边脸操着带口音的日语尖叫:“南!你从哪里惹了这种货色的小鬼!南、南!”

      即便当下时局微妙,寺野南却露出了惊讶的目光:“你一个人进来的?”

      龙宫寺坚毫不隐瞒点了点头:“外头就只守一个人,未免有点太瞧不起人了。”

      “哈,哈哈哈哈——杰夫,听到了吧,你的存在让他瞧不起了!”

      那位叫杰夫的独眼龙先生捂着感觉已经肿起来像小馒头的左脸毫不客气地回骂着:“没有他这么不讲道理的!这小鬼进来就说要找什么椎名,我说我们这里没有椎名。他就要闯到里屋来,我阻止他也警告他这是你的地盘,但是他听都没听完,直接后旋踢就扫到人脸上来了。”

      “你好。”我弱弱举起手来面无表情作以声明。“我是椎名。”

      仅剩的一只眼中透漏出的火光马上就要烧到我身上来,已然比我高出一头长开了的龙宫寺坚则继续挡在我身前回敬对方道:“日本话听不懂还到东京来混什么混?还是去私塾补点语言课吧,煤球。”

      “……”我适时且淡定的从他的后背伸出手捂住了龙宫寺坚的嘴,也不管他如何囔囔挣扎,冲旁人点了点头并拿住了自己的伞。“总之,就当我喝过你的酒了。辛苦South。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等一下!”寺野南以相当震耳欲聋的嗓音止住了我要拽走龙宫寺坚出门的步伐。他以那种俯视的视角将目光投向了我们两人。“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我再次以一种亲密的姿态捂住了龙宫寺坚的嘴,杜绝了他在如此危险境地以粗线条的脑回路自己惹祸上身。随后,我抬眼冲寺野南露出今日里最灿烂的微笑。

      “他叫椎名鹤的现任男友。这样就足够了吧?”

      趁着他们还在品读这句话的含义时,我毫不犹豫拖拽着龙宫寺坚向屋外冲去,待推开正大门时我才发现,屋外已然清朗无云。他那辆红白相间碰着黑龙纹样的摩托,就停在店的正门口,车钥匙甚至还插在原位上没来得及拔。得亏出来地还算迅速,不然感觉这辆摩托被人直接顺走的可能性极高。我抬手敲了敲耳朵鼻子都泛着粉红的龙宫寺坚的脑门,打断了他还在发闷的状态:“你一上头可真够粗心的,赶快点,我们该跑路了!”

      “啊?噢。好!抓稳了!”他将后视镜上挂着的另一个安全帽取下戴在我头上,我则配合着他的节奏直接揽住他的后腰翻上摩托车。未等Dino South的人还有反应之机,龙宫寺坚就将油门一踩,我们冲向道路尽头逃之夭夭。

      ○○

      “真是个记仇的女人……”寺野南望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本该发怒的脸上却染起了笑意。他能察觉到最后那句话是椎名鹤故意冲自己开口说的。那样的笑容隐约带着股危险的警告意味,宛若只为回敬自己当初把她介绍给外祖父母时安上了“女友”头衔时的场景。

      “老大,我们到底追不追?”围观的小弟们见南没有下令,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算了。”寺野南挥了挥手再次坐在沙发上,一旁的杰夫却显得很是急躁。“凭什么?那女人不是你的马子吗?你这样被甩了就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你是在质疑我?”寺野南因这相当不客气的话感到被激怒,抬起头眼神泛冷直勾勾盯着正拿冰袋敷脸的对方。杰夫因这眼神而感到畏缩地缩了缩脖子,随后又摆出了好脸色讪笑着:“可是,我这伤不就是被那女的新搞上的……”

      “第一,老子没被甩。我可从来没说过她是我对象。第二,你个只顾在店里从早抽烟抽到晚的垃圾,打输了还好意思提刚才的事?难道他能闯进来不是因为你太弱了吗?第三……”

      寺野南将自己的两条胳膊搭在了沙发背上,他眯着眼,亦如在回味着什么。

      “谁都不能确定,她会不会也出手。”

      ○○

      我们一路赶往目黑川,道路上迎面吹来的风吹乱了我跟龙宫寺坚两个人的头发。他起先默默无语,只顾着骑车,我靠在龙宫寺坚的后背上浅眯了一会儿。骑到一半时,龙宫寺坚忽然在风里呼唤着我的名:“鹤——”

      “嗯?怎么了——”

      “那个,这个,刚才那么说,是因为那家伙是你前男友吗——?”

      我依旧闭着眼,却因为他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感到好笑,索性决定逗逗他:“你不会觉得——我是受到什么暴力威胁——才叫你今天送我来的吧?”

      “呲啦。”摩托车猛然地刹车停在路边,得亏我还算将龙宫寺坚抱得够紧,才没有被这突兀地行动吓到从车上掉下来。在我正想质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时,龙宫寺坚却急切地回过身拉过我的手:“那家伙打伤过你了?你伤到哪里了吗?”

      “……才没有呢,傻瓜阿坚。”只是因为这样的言语就让他担惊受怕,我难免也感到些许愧疚。我与他头互相顶着头,继而用自己的双手再次回握住他的手解释道:“那家伙是巴西帮的老大,你刚才载我去的是那些外国佬的地盘。我见他,是因为他也是能铲除黑龙的契机之一。当然啦,我也很害怕的,所以才让你陪我壮胆,给你偷偷发了我所被拉去的真实位置。你呢?你怎么这么急着来找我?”

      “那家店……也不是多纯粹的酒吧。我被提醒了,路边的人说‘美女’酒吧白天不会开门这么早。那上面的葡萄牙语的意思是美女的意思,我一听就知道是个乱地方。你又发消息只跟我说在这里……我实在没办法确定你的安危,只好冲进去看看。”龙宫寺坚此刻将眼神不自然地瞥向别处,一如往常般带着些别扭感冲我袒露内心的想法。但自从我握住他的手后,他那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这让我意识到,方才他是真的有被上头了的情感掌控了理智。

      “所以,你刚才惹了巴西帮的人,还傻乎乎要自报姓名恨不得把家底都告诉对方——这样不好。明白了吗?”

      “那,那,鹤的话。不是为了让那种家伙丢掉戒心才说的吗?”

      “我对他的戒心都浓到需要你来接我,他对你戒心又怎么可能随便降低呢?”我摇了摇头继续安抚着他。“总之,别担心。我根本没什么前任,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帮了我我真的很开心,能够依靠的人在需要的时候出现——阿坚总是如此闪闪发亮。如果方才那样的场景跟话语让你产生困扰,真不好意思啊。”

      “才没困……”他想要慌慌张张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的小轿车一辆接一辆飞驰而过,对着我们猛打喇叭随后又直接开走。喇叭声盖住了他的话语,我皱起眉头等安静下来以后再度开口追问:“刚那喇叭太吵,你想说什么?”

      只见龙宫寺坚涨红的脸上表情变换有些迅速,随后他从我的手中抽出手,恢复了稳重且冷静的神色开口道:“什么都没有,我们得继续上路了。场地跟三谷恐怕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说的也是。”

      龙宫寺坚将河田兄弟的麻烦告知我时,我刚从歌舞伎町返回涩谷。包里还装着半间修二送给我的“礼物”,心中则有了全新的盘算和计划。等武藤泰宏将他父亲插手松野案的事告知我后,即刻是我动身的日子。

      上头的人只要一乱就没有空闲管下面的人如何,更何况,大家说到底都是水沟里的泥鳅,谁都没少沾泥巴。斑目会、川崎精工、东京公港的那些陈列集装箱,而今再出现的稻合会。细算起来都是一丘之貉。

      所以我选择了场地圭介跟三谷隆做我的帮手。

      “哟,主角来得晚啊。”

      场地正靠墙站在河田料理亭的后门处发呆,看到我跟龙宫寺坚疾驰来了时眼里的光明显地亮了起来。他身边停着三谷新做的摩托车,但三谷本人不在身边。我问过他哪里来的钱买,他偷偷告诉我是自己用涂鸦墙体赚来的外快。待龙宫寺坚将车熄火,我轻巧地从后座处跃下跟场地圭介碰了碰拳头。“你们也来太早了。”

      “鹤你说的话,我们肯定想加速完成嘛。”

      “阿隆怎么不在?”我拍了拍三谷的爱车朗声询问。“你们都见过Smiley跟Angry了吧?”

      “哈?何止见过。”场地圭介身后冒着难以言喻的好战之火,将自己的指骨掰得作响。“我都试过身手了,当哥的眯眯眼确实能打。”

      “说谁眯眯眼呢?场地。”听见动静的河田内保也穿着下厨时的围裙从门内探出头来,随后又附赠一个和善的笑容给我。“鹤,欢迎你来。”

      “喔!”我再次点头示意顺便指了指身后的龙宫寺坚。“另外的‘双龙’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飒也带他去买散装汽油了,两个人提回来更方便一点。把这家伙赶出来是因为他在厨房只能闯祸,问了半天说在家里平常只会处理泡速食炒面。所以待在后厨也是碍手碍脚的。”

      “不是,明明是你太大动干戈了!”场地圭介急不过冲河田内保也指指点点着,我则有些意外于对方竟然用对了成语。“是鹤叫我们来给未来的兄弟帮忙,不需要什么非要吃上海鲜蔬菜锅或者寿司。我们来就是答应的意思……”

      “他真的好吵。”内保也笑眯眯的脸色变得更低气压了。“鹤,能让他闭嘴吗。”

      “——他们两可是我们的前辈噢,圭介。如果再这么吵我待会儿会让他们辅导你这次又没满分的试卷。”我揉着太阳穴淡淡开口,提起那张并不怎么好看的试卷,场地圭介不仅顿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反应了半天。“你怎么把那种东西都能一直带在身上啊?”

      “不,她是转交给我了。说场地你要是有一天遇到什么事上头了直接展开给你瞧,你绝对会冷静很多。”跟在我身后的龙宫寺坚冷静补刀,场地圭介则露出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的表情暴跳起来:“好你个Draken,连你也抓我把柄!”

      “喂——坚,鹤。你们到啦?”

      听到呼喊声我抬起头,带着黑帽子跟黑口罩的三谷隆和同样打扮的河田飒也正在街的对面冲我们招手。我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小些声音,他两心领神会点点头赶到了我们近前。河田内保也见状,索性敞开了后门:“人到齐了,我们进去说。”

      两大桶汽油放在屋外,我们六个人挤进了料理亭的后厨,房间里热乎乎的,还飘着海鲜汤的香气。只不过本该在此地工作的成年人都不在此处。我扬眉再度确认:“阿姨跟叔叔下午才回来?”

      “今天放半天假,他们确实早就跟老客户说过晚上再来。”认真注视着汤锅的河田内保也头也不抬回答了我。“我说你跟坚要来,老妈说了要好好招待所以没问题。”

      “多带了两张嘴真不好意思。”

      “只是两张嘴,又不是无底洞。”不愧是料理亭老板的儿子,在吃食方面相当大方。“你们先去前厅等着,饭上桌再谈事。”

      闲杂人等不得久待,大家便都乖乖去餐桌上等着了。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寿司拼盘,飒也则熟门熟路给我们所有人倒了杯苹果汁:“青森的苹果榨出来的货,最近在我家很畅销呢。给你们尝尝看。”

      我跟龙宫寺坚熟门熟路接过杯子就喝,初来乍到的场地跟三谷则显得有些对这种热情招待不住。飒也表情凶煞,实则相当有耐心:“喝呀,别介意。大哥说往后既然要加入东京卍会,大家都是一家的兄弟。这点果汁我们还是能在聚餐时供得起的。”

      “我说Draken……当初我们决定成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还认识目黑的老大啊……”场地接过杯子带着点埋怨,喝了一口果汁后猛地却猛地把所有液体全灌进肚子里:“好喝!”

      “不止是我认识,鹤也认识。”阿坚坐在我身边淡淡开口,我则显得有些无奈。“别忘了,人家先是‘目黑双恶’再选择加入‘东京卍会’的,总不能说你们直接别干都归我们管了吧?跟强盗没什么区别。对了阿隆,你给他们测量过身体的码数没?”

      “测了。但正规拿出特攻服的话还得等一阵时间,最近我的时间表是排满的。可能还需要他们先穿着‘双恶’的衣服做事。”三谷隆点点头随后握住了飒也的手。“拜托你,这果汁多少钱?我买一件带回去给妹妹们喝。”

      “这么好喝?…………你们涩谷没得卖的?”飒也的脸上也浮现了少许困惑的神情。“没事,走之前我装给你。”

      “让让让让——”从厨房传来了内保也的大嗓门,就见他两手戴着隔热手套端着热气腾腾的海鲜锅往桌边走来。“开饭了开饭了。先吃再说。”

      我跟阿坚对河田兄弟的好手艺见怪不怪,相当默契地默默扒饭。场地圭介此时嘴也顾不上说话了只剩张嘴就吃,而三谷隆则就料理方法相当感兴趣地追问这追问那,好学的劲头将河田两兄弟问得抓耳挠腮。我见大家都吃了半饱,时机成熟时便用手点点桌面:“那个,我说一下晚上的安排。”

      “嗯?”彼时,饭厅内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眼神都扫向我等着我的下句话开口。紧张感使我本能地咽了口吐沫,随后双手环于胸前粲然一笑:“开业之后,阿坚要留在店内帮忙,河田兄弟两今晚的任务就是绝不可以离开店内。加上阿坚尽量给周围人留下深刻印象——让所有旁观者都能为你们作证洗清事发后的嫌疑。至于圭介跟阿隆,你们也已经踩好点了不是吗。我们到时候只需要守株待兔,等夜沉了,就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让我们去钓条大鱼上钩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元宵节快乐,大决战的步调正一步一步迈近。东卍成立跟黑龙九代的战斗因“椎名鹤”的出现变成了跟“黑暗的世界”斗争,椎名鹤的腹黑属性逐渐展露。总而言之,因为这样那样的情况,所有的事都会发生,只不过不会变的更糟就是了——
    希望大家在新年里都能正直,勇敢,能保护自己的同时也能与所珍视的人携手并进。能在面对黑暗时选择保持自身清醒,能在发现他人深陷困扰时也勇于伸出自己的手对困难宣战。
    开学后时间可能略有不固定。总之不再立FLAG了,我们下章见。
    *文中葡语翻译:“早上好,有客人吗?”
    “你吓到客人了。”
    “兄弟们都在等你。”感谢在2024-02-18 18:19:36~2024-02-25 16:3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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