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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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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庚最近几天都没有和艾莉丝对话过了,萧北依旧在训练她、调试她,他经常能看见她在阿尔法大楼间穿梭,脚步匆匆。
他观察到艾莉丝对待事情的态度越来越从容了,也越来越自然,比白庚第一天见到她时多了几分灵动,却比那个有点小孩子脾性的艾莉丝又少了几分独到的棱角。
像是一支被削平了刺的红玫瑰。
经过了四五次思想提取后萧北似乎暂时不需要他了,很少在他面前出现。事实上所有人都不会在他面前待长,见到他也只是匆匆点头示意,有时候压根当没看见。
白庚觉得这挺合理,毕竟他本人全部身份都被注销了,约等于不存在。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直到有一天,一个带着休闲帽的中年男子走进连天大厦,一边目光扫过四周一边含笑地朝他打招呼,抬手取下帽子:“白先生,好久不见。”
白庚在原地顿住:“关总。”
……
关绍坐在最长的大沙发上,旁边站着阿彩,一旁单人扶手沙发上坐着白庚。茶水静静放在茶几上,还在冒着白气,仿佛是半年前的场景重现。
只不过那时候气氛比现在凝重些。
白庚记得关绍对自己说话时的表情,隐隐带着兴奋:“白庚,你做的非常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密的零件构成……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小东西。”
他手里捏着一小块类似金属制品的东西,约有半指大小。他低下头,来回端详了好一阵,终于抬起眼来看向白庚:“所以,我想和你进一步进行合作。”
他手中的金属物倏然之间伸出两只极小的金属翼,飞速旋转起来,他轻轻往上一抛,那半块金属制品竟像是没有重量一样,在几乎看不见的翼翅带动下飞了起来。
白庚的目光随着那块银灰色的东西远去:“关总想怎样?”
金属物飞了回来,嗡嗡地响着悬停在关绍面前,活像只大苍蝇。
关绍望着它:“我要你将这个模型进一步改造完善,把它……变成一只鸟。”
有钱人的思维果真难以捉摸,白庚眉梢微微一动,目光移到他身上:“一只鸟?”
关绍抬手将那嗡嗡飞着的东西托在掌心:“一只鸟。”
“一只世界上绝无仅有,漂亮又罕见的鸟?”
既然要造鸟,要么是这鸟世界上罕见或早灭绝了,再要么就是觉得真鸟养不活。白庚在两者之间徘徊了一下,问了第一个,却听关绍道:“不。”
他说:“我要一只模样最普通不过的小灰雀,但它不仅得能叫能飞,和平常鸟儿一样行动自如,能听我的话,还得学会——”
“吐子弹。”
……
优雅的中提琴旋律轻飘飘穿过西餐厅,服务员端着精致的盘碟走来,小心放下,说话的语气几乎和催眠师一样轻柔:“您的戴尔莫尼科牛排。”
萧北绅士地冲她笑笑,目光继续落回对面的艾莉丝脸上,轻声道:“你应该会喜欢。”
艾莉丝其实没有任何进食的必要。她体内不具备消化系统,吃下去的东西会储存起来,再被萧北原模原样取出取出,但——她具有能够模拟出味道的“味觉”,所以偶尔也会和正常人一样坐在餐桌边吃饭。
萧北似乎尤其喜欢带她来这家西餐厅吃牛排。她印象里自己应该是吃过牛排的,而且很喜欢这家的餐后甜点。萧北给她带回去的蛋糕有时就是从这里买的,味道不算上成,但是她应该是很喜欢吃的。
……应该。
萧北唇角带着笑意看她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地将牛排切开,不易察觉的微微蹙了蹙眉。
啊,大概是设定中的漏洞,她不该会的这么娴熟。
萧北低下头去,将自己盘中的牛排细细切成几块,然后伸出手将自己和艾莉丝的对调了一下。艾莉丝切得很流畅,已经吃了一小半,他却像是没有看见,微笑道:“知道你不喜欢用刀子,我帮你切好了。”
艾莉丝似乎微微一愣,随后抬头冲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谢谢哥哥。”
萧北没有动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注视着她咀嚼,方才莫名的不悦也渐渐散去。他这时候看着艾莉丝的神情和平时别无二致,带有欣赏和愉悦的意味,但在西餐厅暖色灯光的笼罩下似乎带了几分温柔。
这温柔其实并不罕见,只是意味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几乎谈得上恍惚。
就好像他看着的其实并不是她似得。
……
“我们来聊一聊萧小姐,怎么样?”关绍终于打破了良久无人开口的宁静。
阿彩道:“对,上次绍哥去慈善音乐会看了萧小姐的演奏,觉得实在是——天籁之音。”
关绍面对着白庚的目光,嘴角带着一点浅笑。
白庚道:“关总是对小提琴演奏感兴趣?那我可不了解。你知道我是个穷人,没学过这样高档的乐器。”
关绍笑了:“白庚,你是个聪明孩子,我想说什么你不可能不明白。”
白庚嘴角弯了弯:“你想跟我透露些关于萧北的事,关总,是不是?”
关绍带着笑刚要开口,就听他道:“但我不想知道。萧北的事情和我无关。”
“……”关绍与阿彩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阿彩道:“白先生,你知不知道绍哥手下有个集团,名字叫做伯莎?”
白庚看向她:“……知道。”
阿彩道:“伯莎在十几年前曾经是和阿尔法势均力敌的研究集团,在安达内有极高的名誉,却在一夜之间败落,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的领导人,一对夫妻,死了,意外车祸,死的很突然。少领导人也一夜失踪,从此不知所向。”
“伯莎散沙一团,又被阿尔法往死里打击,最终收到了绍哥手下——当时伯莎结局就那么几个,要么被阿尔法收购,要么在阿尔法打压下走向瓦解,要么就是转到绍哥手里。”
白庚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不祥感,面上却依旧平静道:“所以呢,和我有何关?”
关绍朝着阿彩勾了勾手,阿彩立即会意,掏出一包烟来给他,弯腰给他点着。火星明明灭灭亮着,关绍抽了一口吐出,白烟立即呼了过来散开在他们共同呼吸的区域。
中年男人就这么叼着那根烟,唇角带着点笑意道:“你可能不知道——”
“伯莎曾经的领导人姓白。”
……
西餐厅的光色很暖,女孩轮廓看起来是柔和的,皮肤也不那么白,像是底下真的有血液在流动。昏暗的灯光总是会给人这样那样的错觉,混淆时间,混淆人物,萧北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脑中浮现的却是惨白的房间。
灯光惨白,地板惨白,墙壁惨白,一切都是灰败的白。他怀里抱着满是伤痕的女孩,手指抚过女孩的头发,女孩冰冷的手指和面颊,女孩一动不动紧闭着的眼。那么轻柔,那么温和,像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他说,小云,不要担心,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时语气是平静的,神情是平静的,眸底也是平静的,但若要有人在这里看到这副场景定然会毛骨悚然拔腿就跑。
因为他实在他看那女孩的眼神,实在太怜惜,和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平静分外悖逆。
他平静地擦干净女孩身上的污渍,梳好她的长发,将她抱起来——就像白庚那日抱着睡着的艾莉丝一样——轻轻放在台子上,凝望了很久。
最后他俯下身去,在女孩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
“所以呢?”白庚神色一变不变,“这世界上姓白的人多了去了——关总,您不会是想说伯莎集团和我有关系吧。”
烟雾之中,关绍轻笑了一声:“你不好奇么?”
“好奇什么?”
“好奇当时为什么你会莫名其妙到了南头巷,莫名其妙在南头巷生活了下去,好像在此之前的人生从来不存在?”关绍的声音带着些蛊惑,“为什么明明他们都笑着要来牵你的手了,却在一步之遥处被撞飞?”
“你真的相信一切不过是意外吗?”
白庚良久没有开口,最后平缓道:“我那时只有十二岁,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关绍又笑了,和他吐出的那口烟一样浓的笑,意味不明:“十二岁,该记点东西了吧,何况你那么聪明,记性那么好——不如我们来猜一猜,是你记不清了,还是有人不想让你记?”
白庚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别误会啊,我可不是来挑拨离间的,也没有说你和伯莎有任何关系。”关绍往前倾了倾身子,“只是你刚才不太想聊萧北和萧小姐,我就先闲聊了几句,别往心上去。萧小姐是个很聪明漂亮的姑娘,我很欣赏她,没有别的意思,你也别心存芥蒂不想和我聊,我只是——”
他看了一眼阿彩,那瘦高的女人跟变魔术似得从她包里掏出来一个做工精良的烟灰缸,伸手递过来,让他摁灭了烟:“很好奇十年前同样意外出车祸,躺在ICU的女孩,是怎么做到……醒来后芳容永驻的。”
阿彩和白庚的动作都顿住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萧小姐,我可是认识的,不仅认识,还见过好几面。按理说女大十八变,她怎么一变没变好像一直活在十二三岁?”
他抬眼看向白庚,唇角带着笑:“白庚,你下次见着她,记得帮我问问,好让我取取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