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人》上江言

5、Chapter 5

　　剧院是很辉煌的，但此刻暗下了灯，只有台上舞者身上还有光。白庚平和地坐在萧北旁边，静然看着台上的一切。

　　萧北目不斜视：“我以为你会觉得很无聊。”

　　白庚平静回答：“还行，不至于睡着。”

　　他扫了一眼萧北，只见他唇角依旧带着笑。那笑仿佛是刻上去的，永远让嘴角弯成一个既定的弧度，永远不会露出除此之外的任何表情。好像这世界上任何事都和他无关，都不能打破他的优雅和从容。

　　白庚问：“进来前你捐了多少？”

　　“在台下交谈是不礼貌的行为，白先生。”萧北道。

　　“是吗，不是你先开始的？”白庚一挑眉，“而且我以为刚才我分文不捐的行为已经够没礼貌了。”

　　“那倒是。”萧北目光注视着台上谢幕的舞者，“不过我的那一份也算把你包含在内了，何况捐不捐钱是自愿的，白先生既然身无分文，自然也不必那么慷慨。”

　　白庚：“……”

　　他冷静地移开视线，看幕布合上又拉开，听见萧北在耳边轻轻“啊”了一声：“她是不是……美极了。”

　　随着小提琴的弦颤动第一下，悠扬的乐曲响了起来，回荡在剧场内。

　　“那是谁？”
　　关绍被舞台上的女孩吸引了目光，微微坐直了些。女孩的红裙映在他眼睛里，仿佛使他眼底燃起了一小簇火苗。

　　阿彩瞅了一眼台上被乐团簇拥的女孩，道：“是阿尔法特别研究集团的萧小姐，萧北先生的妹妹。”

　　关绍的眉毛微微扬了扬：“他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阿彩想说您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但出口却是：“您肯定不知道，萧北对他保护有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头怕化了，照刘总的话来说，就差没把她房间用钢铁裹起来好叫刀枪不入子弹难侵……”

　　关绍抬了抬手，阿彩闭了滔滔不绝的嘴，听他问：“刘曳认识她？”

　　阿彩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台上拉小提琴的女孩，应道：“对，好像还挺熟，我也是因为刘总说起来才知道的。”
　　她笑了一声：“当时我看着刘总还有点懊恼说出来这事儿，恐怕萧北并不很想别人知道他这个妹妹吧。”

　　关绍轻声问：“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让她在慈善音乐会上表演呢。”

　　阿彩又愣了愣。

　　对啊，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为什么还要放她来这么大的音乐会上表演呢。

　　旋律回环往复，女孩垂着眸，眼睫留下一小片阴影，模糊了神情。手指灵活地动着，长发随胳膊起伏微动。光亮下的舞台，暗影中的观众，无数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尽收眼底。

　　琴声悠扬动人，台上女孩明明没有任何神情，却让白庚没由来的有些难过。

　　就好像艾莉丝也在难过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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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儿，你今天晚上的表演真是——漂亮极了！”

　　那女人衣着花花绿绿的长裙，被她艳丽的妆容压住，倒也不显得突兀。她正蹲下身去和艾莉丝说着什么，如此哈哈笑道。

　　白庚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刘总。”萧北笑道，“很抱歉，我不得不把艾莉丝从您身边带走一会儿——顾总来了。”

　　刘曳冲他点头示意，冲艾莉丝招招手：“去吧去吧小茜，顾总脾气一贯不太好，你还记不记得他？”

　　艾莉丝乖巧地回答：“记得。”

　　穿过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艾莉丝在一个男子身后停下：“顾先生。”

　　白庚见男子回过身，看到艾莉丝，似乎微微一怔，不过那副金丝眼镜反射的光恰好遮住了一闪而过的诧异，旁人只听他漠然道：“萧小姐。”

　　而后他冲着萧北点点头，不等两人再有所言语便抬腿走开了。

　　白庚看着他匆匆离开，只听萧北叹道：“怎么样，白先生，如你所见，我也不是总是受欢迎的。”

　　白庚道：“你也不需要总受欢迎。”

　　“为什么这么说？”

　　“你能做到这世界上几乎不可能的一切，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还何必在意别人眼光？”白庚平静道，“换做是我早逍遥自在去了，绝不与旁人虚与委蛇。”

　　“不。”萧北唇角勾起，“白先生，你这么聪明，早该知道你不是你自己口中的样子——我们是同一类人。”

　　白庚扫了他一眼：“什么人，疯子么？”

　　“不，你不是疯子，但是和我同样……心狠手辣，做事决绝。”

　　心狠手辣，做事决绝。
　　白庚看向前方的眼睛微微一动。

　　记忆里火光冲天，他站在其中，发疯一般扛起椅子往男人身上砸去。鲜血炸开，溅了他满脸满身，有人来拉他，有人在大吼。耳边嗡嗡作响，唯一清晰的声音是白渔撕心裂肺的喊声：“哥！别打了！哥！！”

　　有女人扇了谁一巴掌，尖声大叫：“都是你这个小贱人！我好心给你找活干，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他娘的，我的店都被你那疯子哥烧了！”

　　白庚平静道：“因为我做事决绝所以才没成为疯子，而你是疯子，所以才做事决绝。”
　　“我们不一样。”

　　萧北注视他良久：“你不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做的事。”

　　萧北轻笑了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做过什么事。”

　　白庚不置可否，扫了一眼他身后：“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该担心艾莉丝。”

　　萧北随着他视线回过头去，嘴角的笑意僵在了原处。

　　——艾莉丝不见了。

　　“真是小孩子脾性，又到处乱跑，跑丢了怎么办。”萧北僵了一秒，随后又恢复了常态。他抬起眼迅速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圈，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程斜的电话：“艾莉丝失踪了。”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艾莉丝突然跑掉。
　　白庚穿梭于低声谈笑的男女之间，目光四下搜寻着女孩的身影，转了半圈后目标明确地走向卫生间。

　　出入口有安保把手，萧北应该跟人打过招呼，艾莉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如果她不在大厅里，一定是从和大厅连通的卫生间逃走的。

　　大厅的广播响起来，冷静的女声让所有宾客停住了交谈：“紧急搜查，请不要慌张，已封锁阿尔法大楼及周围五公里范围区域，各位不要擅自出入大楼……紧急搜查……”

　　周围宾客不满地低声交谈起来起来：“搜查什么东西？”

　　“我就说阿尔法这里不安全……”

　　“别是什么特殊研究物跑出来了吧？”

　　白庚在女卫生间门口喊了几声后推门直入。卫生间内空无一人，而一股风随着门被推开迎面吹来，微微吹动了他的头发。

　　他看着对面被打开的窗户眯了眯眼，掏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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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先调查这边的监控，她很可能是从这边跑出来的。”白庚随着众多人流往楼下走的时候冲着电话里说。

　　“白先生，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这边的监控什么都没有拍到。”萧北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因为镀上了一层电流声显得不那么从容了。

　　“阿尔法这一面附近所有的监控。”白庚预期平稳，“她很聪明，知道自己躲开监控，行动又灵活，监控很可能只拍到了她的一部分。”

　　“白先生，”萧北的声音异常平静，“你知道阿尔法特别研究集团是做什么的，我们研究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我们以往处理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每次都完美解决，不会出现任何意外，这次也是一样。所以你不必这么慌张，只要和其他宾客一样……”

　　白庚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几分讥讽：“萧先生，你该知道艾莉丝和其他研究物之间有多大差别。”

　　她和人最大差别只是身上没有血液在流动。

　　“你该相信我。”白庚跟着人流转过一个弯，目不斜视，“她的一部分思想来自于我，我是了解她的——”

　　他突然顿住了步子，看着窗户外四散开寻找艾莉丝的黑衣人，心中一跳。

　　——“……她很聪明，知道自己躲开监控，行动又灵活……”

　　——“我们以往处理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每次都完美解决”

　　他猛然转身往大厅方向跑：“不对，叫你的人回来，她还在大厅里！”

　　象棋中能够预设未来整盘棋局的人通常会取得胜利，而如果一个人能轻松预测出对手要做的事，便能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白庚跑上台阶，转过弯，停在空无一人的大厅前。

　　假设……艾莉丝预测到了萧北将疏散走大厅里的所有人。

　　卫生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地毯上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庚站在大厅朝外敞开的门口，透过缝隙往大厅内看着，屏息敛声。

　　脚步声骤然之间停下了。

　　白庚神经不自觉绷紧了几分，眼睛一动不动，朝着声音停下的位置看去。

　　一秒，两秒，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就连刚才猫儿似得脚步声也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他收回视线，背靠墙，扫视了一圈四周，什么都没有看见，目光从天花板一扫而过正要重新看向门缝，视线却骤然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天花板上，女孩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挂着，唇角挂着笑，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白庚哥哥，你在看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