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不相为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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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白白有片刻的怔忪，他却卸去那层温柔之色，稳稳当当地再问了一遍。
眉目依旧如画，但唯一不同的是往日柔和的棱角带着微微的料峭，轻浅的笑容下，竟叫人再也没有勇气向前踏出一步。这时的眠离，带着不可逼视的压迫感，即便有如此秀美的五官也掩不去骨子里的从容傲然。
这才是真正的眠离。
再是体贴细心，也不过是他性子中的谨慎细致外化出来的，加上一开始的不了解，才以为这人温润无害。
实质不然。
以前肖白白曾在闲时想过，为何眠离容貌较偏向女子，但却毫无女气。那阵子思来想去也得不出答案，直至今日才知道，原来，那是由身子深处散发出的气魄。
从容不迫，淡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这样的人，又怎会显出女气？
皱着眉，肖白白站定道：“我自然记得此事，当初我答应过要满足你三个要求。好，你便说说你到底要什么吧。”
快些完成阎王交代的任务也好，那她便可以早些回去了。
眠离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要的你便会给？”
肖白白噎了噎，这才记起那时阎王叮嘱的是：不是违背良心，伤人性命的要求都替眠离完成。如此想来，她便补充道：“伤天害理的事我自然不会为你做，其他的……我只能说尽我所能。”这话肖白白是有所保留的，毕竟由阎王亲自所托，她也不好掺假太多了。只是她虽不知眠离图谋何事，但见他这般下心思，定也是宏图大业。若真如此，以她之力也未必能帮得了多少，所以才这般回答。
而且……真正尽没尽力，也不过是肖白白一人知道罢了。
纵是二人已掀开和睦的假象，明着地用利益算计他人，但看见肖白白此时脸上露出狡黠但又装作淡然的神色，眠离还是不由得失笑。
“有悖良知的事，我自然不会勉强于你。”
肖白白也应得爽快：“好，你且说你想我去办的事吧。”
眠离眨了眨眼睛，掩去两分计算成功的得色。
他只答应不会勉强肖白白做伤天害理的事，但却未回应她刚才的另一句——只能尽力而为。那便是说，办不到的只能磨着搁着，或待他换个别的事情，只有直到办到的一日，这所欠之债才算悉数清还。
他和她，才算真真正正的毫无关系。
论心计，肖白白实在差得甚远。
肖白白觉得有些不妥，但细想下却找不到头绪，皆因眠离的心思都落于腹中，从不现于面上。现在他愉悦之情相较往日真是明显之极，肖白白便只道他心思太多，一时脑抽筋导致面部表情失衡而已，却不知其实自己此时又被人算计了去。
“不急不急。”
肖白白皱起眉：“你不急而已，我却是想早些回去。”
眠离还是摇头：“我也不想耽搁，但此时也无可要你去办之事，便只好委屈你多留些日子，好待我想个究竟。”
“以你的心智还需时日去想，你这是拿我消遣？”就这三个要求他还要算清算尽了去？肖白白跳脚，但又不想失了风度，便用力抓起门上残旧的把手，冷哼道：“往日你的温和还不是因着有利可图才装出来的么？既然如此，那你一开始便是已想好了一切，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闻言，眠离略略一顿，敛眸低声笑道：“有是有……”
果然，一开始便是阴谋算计。
肖白白脸色又冷下一分，抿起唇，刻意不理心底微微的失落。
“是什么？”他到底想从她身上算计什么？值得他半年来的嘘寒问暖，值得他一次又一次相救，值得他耐下性子来陪她胡闹？
“血魂珠。”
她一窒，下意识握着把手便用起力，扯得把手与木牵连之处的木块裂了开，发出的声音如同乌鸦的啼叫般沙哑而冗长。
“血魂珠为我地府之物，你要来何用？”
“你只管我的要求便好，这答与答是我的自由。”
肖白白咬牙，心中怒气升腾。狠下心，她快步走到眠离几步之外，解开颈上的绳结，一把扯下血魂珠便向眠离的身上扔：“你要这个，我给你便是！”
少年却没有伸手去接，只任着血魂珠砸到自己心口处，然后滑落到地上，寂静无声。
微微的痛感，仿佛胸口已砸出一道细小的裂痕来，直达心底。
肖白白再次欲转身就走，眠离却缓缓道：“我并没有开口要取，你这般将血魂珠留下，可不算是完成了一个要求。”
额角的青筋在跳动，肖白白真是头一回被人逼到只想用武力解决的地步。只是虽然眠离看上去手无搏鸡之力，但不知腹中还藏着什么阴谋诡计，蓦然动手，怕是对自己不利的。
可既然他这般说道，难道自己还得把东西留下来便宜他不成？
不，绝不。
用余光瞥了一眼，她发现这珠子竟然掉落在眠离的脚边不远处，安静地躺在一地枯槁的落叶中。看这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也不指望他能帮忙捡起来了。但若是自己在他面前屈膝去捡，岂不是更丢脸？
肖白白思忖片刻，缓缓转过身。
眠离略一挑眉，正打算看她要如何做，却见肖白白转身之后竟轻抬右脚，用鞋尖把血魂珠勾到自己脚下，然后用力，一下子就将血魂珠给踢了出去。许是力道不大，血魂珠只是滚到大门处便停了下来。
眠离听见她轻呼出一口气，转而向大门走去，行至血魂珠停留之处，便弯下身子将之捡起，捏了捏珠子，方才重新打好结，将项链挂回颈上。
“既然你还没想到，便待到你想到的那天再告诉我吧。”肖白白迈出门槛，只留下了这一句话。
顿了一阵，眠离的嘴边才溢出一声“好”，但调子太轻，刚一出口便被风吹散了去。抬眸看向墙边，那里因年久失修已是满目疮痍，地上的蔓藤扭着灰黄灰黄的枝叶，沿着墙而上爬，一直爬到墙里的裂缝处。
虽是腐败之象，却还能叫人看出曾经的生意盎然。
眠离看得似是有些失神。
良久之后，瓦檐上终于飘下一把不忍的声音：“公子为何不告诉她公子并没有要杀她？”
公子那时是算着了六王爷的心思，意在表明自己的狠绝，虽也把肖白白算计了进去却是料算六王爷为避免与他真正撕破脸皮，定会相护。谁知竟有换了衣衫之事，那么六王爷又怎会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人？这衫啊，换得当真是巧得很。
只能说人算天算罢了。
“这杀令确是我下的，多说无用。”收回视线，眠离悠悠道：“回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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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白白快步走着。
自是出了那门后，她便没有回头看过，脚下的步子也没有停过。她只是用着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远离那个院子。幸好这巷子虽深，但也不过是两个岔口，肖白白出来时便毫不犹豫选了左边的岔口。因为左边是来时的路，而右边的岔口……则是通向去离府的街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一向没有方向感，这右岔口的离府便当是她的一次迷路，到认清了路的时候，她就得选了正确的路离开了。
快到巷口时，只见一抹艳红的身影抱臂半倚在墙上，他身后的半片天空正露出鱼肚白，逆光之下，神色莫辩。
肖白白顿了顿，凤落月便开口问：“说清楚了？”
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那便最好。”他直起身来，肖白白这才得见他手上竟还提着一个小包袱，不由讶然：“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凤落月晃了晃手上的包袱，轻笑，“你这一走当真是潇洒，连行李也不要了？”
肖白白恍然，原来他是潜入离府把自己的行李给送过来了。思及行李，肖白白蓦然一拍脑袋，慌张开口：“还有我压在枕头下的那些钱呢？”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难道还要再回去不成？
凤落月抬手一抛，看见肖白白稳稳当当地接在怀里，他才偏头道：“那几个碎钱，拿不拿又有何关系？”
肖白白跺脚：“你知道什么！”说完抬脚便想跑。凤落月手快，在她经过身边之时便伸手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肖白白两手在半空中虚抓了一把，见身后人丝毫不松，只好向后大吼：“放手！”
“啧啧，丑丫头真贪财。”
“那是我攒了很久的私房钱啊，丢了让我喝西北风去？”
凤落月也点头：“确是如此，丑丫头无家可归了。”
她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两人同时沉默，肖白白能感受后脑勺的探究视线，却是死也不肯回过头去。
须臾，一只白皙的手从身后绕过来，两指捏着数张银票在她面前虚晃了两下。肖白白一愣，蓦地伸手去抢，凤落月却又收了回去。
肖白白抢不到，扭头瞪他。
“看我作甚，这银票上可没有名号。”凤落月左手依旧提着她的衣领，右手拿着那几张票子便扇起凉来，气得肖白白直咬牙。
“死人妖，还给我！”
“既然到了我的手上便是我的了，何来还人之理。”
“还给我！”
“不还。”
“你！”
凤落月好整以暇地看她，却见她很快又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眉间叠起了失意：“我无家可归，得愁着衣食，还要叫人欺负，真是命苦啊……”凤落月看了她一阵，那眼神看得肖白白心里直发慌，但想想这苦主明明就是自己，便理直气壮地又瞪了回去。
凤落月一笑，终还是将票子塞还给她：“就这些银子，我还看不上眼。”肖白白一把抢了回来，还细细地数了数，看得凤落月直瞪眼：“你还怕我拿了你的不成？”
她声如蚊呐：“难说。”
数了一遍，这数目是刚好的，肖白白终于满足地将银票放回包袱里，还拍了拍干瘪的包袱，仰脸给了凤落月一个笑容：“大恩不言谢，我们便在此拜别了。”言毕便立即转身，看样子竟是要走。
凤落月怎会叫她走得那么容易，伸手再次抓住她的领子，低头在肖白白的耳边道：“你要谢我的可不少，丑丫头要用什么来还？”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不相为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