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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难以避免 ...

  •   “一剑穿心?”

      “是的。”

      “……下去吧。”

      答话那人才方背过身去,本是闭眼在榻上小憩的少年便已睁开了眸子,一贯从容沉静的眸底微微掀起波澜。

      其实从手下人来禀告开始,他心中便有些难以道明的躁动,此番异动别人自然不知,但他却不能忽视。即使是再细微的裂痕,于眠离这样素来自制力甚好的人来说,已是极大的失控。

      脑中有个强大的意念,就如磐石般不可摧毁,一直扎根在脑中。它说,要让心平静下来。他从不信神,不信人,只是一直靠着这意念行至今日之境,靠着这意念才会有今日的强大。

      意动,全身每个地方都在叫嚣着要将心中的躁动压下去。

      他可以做到,他可以如往日般轻易做到。

      但,他此时脑中竟是百般纷乱。至少,在听到这消息时,他做不回那个沉静如水的眠离。

      **************************

      秋天的夜,繁星点点,衣袍让略带寒气的凉风吹起了褶子。清冷的月色打在白衣上,无端便起了萧瑟之感。

      眠离的步子如平日般闲散,心中却是罕见地无一点念头。

      没有算计,没有阴谋。

      同表面看到的一般,只是一个干净纯粹的少年。

      许是行得慢,他走了很久。走过了无人的街道,走入小巷里。几经转角,终于来到一不起眼的院子前。若说是隐蔽,不如说是因为这里藏得深,才难以叫人注意罢了。不过,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人愿意走近的。

      眠离把手放上掉漆的门把上,略一施力,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萧长且粗哑,在这静谧的夜里犹是清晰。院子里,可见一排的房子,虽与院子的木门一般破旧不堪,里面却是衙门放置尸体的地方。

      眠离犹记得那时刚来韫绫城的时候,城中因可疑原因而死的尸体都是摆放在衙门后堂的院子内。但发生那件事之后,死的人实在太多,院子几乎都要堆不下了,积了一屋子叫人作呕的臭味。城中的民众,特别是居住在衙门附近的人,多是喊着要烧尸,但死者的家人自是不愿意的。后来衙门便特意把尸体移到一个空置许久的院子里,派了两个衙役来看守,这才免了纷争。

      可看守的衙役总是寻着夜深便偷懒回家,要到清晨才会回来。这样,倒是为眠离省了些麻烦。

      走进院中,他毫不犹疑便去到中间的房门处。心里清楚,房里躺着的,便是今日在杨府被刺杀的十几具尸体。

      有千金小姐,有婢女,有仆从,还有……她。

      自古以来,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想尽了法子,欲长生不老。无论生前如何风光,死后不过就是一副烂骨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表白自己的意愿,只落得听人摆布,活着时的一切一切,于他们来说已是毫无意义。

      眠离从不在意生死。手上沾的血太多太多,他可以漠视所有无辜而死,或因他而死的人的尸体,又怎会为一两个死人有所感触?他心思再是细腻,也不过用于权术之上,并不会蹉跎在人的感性中。

      心灵上的强大稳固,甚至是超乎寻常的人性。没有悲喜的人生,是否值得庆幸也只有眠离自己知道了。

      只是……

      今日平静的湖面,却因肖白白的死而起了波澜。就如同现在一般,微澜再起,甚至在他走到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旁时,慢慢地延伸到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脑中不可扼制地浮现出肖白白的音容笑貌。

      想到她看见美味的菜肴时想大快朵颐,但又忍让着不动筷的模样。

      想到她总是在外面买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然后到他面前献宝的得意。

      想到她面对他的挑逗时,脸上便会显出如熟透的桃子般的羞红。

      想到……还有很多很多。

      虽只是一道小小的裂痕,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心不再坚硬如初。

      眠离站了一会儿,终是微微一叹。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他又何必多想?

      今夜来此的目的并没有被一点的纷乱冲走,还在脑中很是清晰。抬起衣袖,他伸手探进白布里。颈项僵硬冰冷的触感让指尖稍为一顿,然后又很快恢复灵敏。

      游移到颈下,他微顿,思绪一转,便重新抽出手来。

      清润的眼眸头一次泛起了茫然。

      但只是站了片刻,他便转身向房门迈去,不再看那块覆盖着尸身的白布。

      推门而出,眠离甚至还小心细致地关上门才转过身去,轻笑道:“白白。”

      肖白白一身布衣,站在他对面的不远处,脸色平静。她其实不并想走到这地步的,甚至在今日早晨,这个人还一脸温柔地对她说——路上小心。她只是想不到,原来最想要她死的人,还是这个温润的少年。

      眠离含笑而对,见她还是不言不语,便先开口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方才在房里,他本想去取血魂珠,但却很讶异地发现,血魂珠不在。知道血魂珠真正用处的人,当世只有他一人,除了他和肖白白,其他人是碰不得的,这自然也取不走。

      那原因只有一个,尸身并不是肖白白的。

      肖白白躲过刺杀,却没有回来离府,而派出去的人也回来禀报说她已死,这便是肖白白有意隐藏起来,却借用了其他尸身掩人耳目,使刺客都以为她被杀了。

      眠离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刺客是他派出去的。

      肖白白闻话,脸色徒然一沉,过了一阵才缓缓说道:“书信,六王爷送去凤舞山庄的书信。”

      少年讶然道:“不是让我拦截下来了么?”可话一出口,心中却已明白。

      原来如此……

      六王爷怕是寄了不止一封的书信吧,两封还是三封都不重要了,只怪他当时没有多想,谋算得不够周详,以为六王爷只寄了一封出去,这才露出了破绽。

      那时六王爷在离府问及肖白白时,他便有心布局,特意在六王爷面前流露出与平日不符的神态来。六王爷被假象迷惑,以为他很在乎肖白白,便欲劫持此女借以要挟他。一是为了让他不得不早些启程到帝都去辅助自己的大业;二是怕他有朝一日的背叛,那么要是有人质在手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但若是用上自己的手下,又怕让人查出来。六王爷思及至此,便写了一封书信用信鸽送去凤舞山庄,欲叫凤舞山庄派出杀手去劫持肖白白。他猜得六王爷的念头,便在中途截了信鸽,然后在秋诗会当日换上自己的人去扮作刺客。

      目的就是让六王爷知道,六王爷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而且比他想得更多,更周全。六王爷要劫持,他便让六王爷看看什么才叫心狠手辣、果断决绝。

      他要布恩,也要施威。

      六王爷到时自然知道无法与他相斗,便不会再任意插手他所布之局了。

      可是,惟一没有料到的是……肖白白竟知道了他的用心。

      “然后呢,白白还发现了什么?”如果只是看到书信,肖白白最多只是以为六王爷雇人刺杀她,就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所以,必定还有一些事情。

      肖白白叹了口气:“凤公子把茶倒在我身上了,我迫不得已便换了身衣裙。”凤落月那时不过是为了引她注意,却没想到歪打正着,让她免了一场杀身之祸。

      眠离大概也是告诉了刺客们她的衣着和体型,却不知她竟换了衣裙,更巧的是,同样被茶淋到的那个姑娘后来竟换了身和她开始时穿的差不多的衣裙,加上两人体型相当,刺客们才将那姑娘误会成她。

      而眠离,早上时便见过她的衣着。

      当然,单是这个肖白白也没有完全怀疑到眠离的头上。但自看了凤落月给的六王爷的书信后,她便留了心。再结合诗会上她认出六王爷那日由李和相迎的易了容的贵客,稍经推敲,不难发现其中的猫腻。

      见到眠离也是一脸的恍然,肖白白也知道他已经明白个大概了。

      肖白白冷笑。对啊,这个人要是不聪明还能把他们都耍得团团转么?

      突然她话锋一转,问他:“蛊心笛,是你的吧,连那蛊心丸,大概也是由你眠离之手做出来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眠离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是知道了十六年前的事情么?凤落月倒是有心,竟把这个也查了出来。”

      肖白白摇了摇头,低声道:“那是后来的事,但当时在地道的时候我就心生疑问。既然王城主出了城,这笛声又是谁吹出来的?甚至连杜七和王泽祖也没分辨出其中的不同,可那么奇异的笛音应是只有极少数人会,所以那便仅得两种可能。一是这吹笛之人可能就是王城主亲授笛技之人。但看王城主后来的表情,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教你如何吹这种笛音。那只剩下一种可能,那便是……吹笛的就是造笛之人。”

      眠离到了现在已是一片坦然,当下就点头承认:“不错。”

      她便继续说下去:“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便请了凤公子替我查一查六王爷和你有关的事情。结果……”

      结果查出了十六年前的事。

      此话没有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眠离不作声,便是等着肖白白说话。肖白白顿了好久,才似是豁出去般用着视死如归的神情道:“十六年前,让六王爷亲自来到韫绫的原因不是因为杨家的两位美貌小姐,而是你——眠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难以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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