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公务员生存指南》三月长颈鹿

13、死亡婚戒（8）

　　季无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沉浸在自己的神逻辑中，完全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错误。

　　“好吧，那这个人偶是怎么回事？”

　　即使季无柒对于符咒之类的还一窍不通，但将灵魂抽取出来，封装进玩偶，还能绘制出强大的符咒来阻挡灵魂逃逸，整个房间如同被装入铅盒，无法被人探知和定位。如果今天季无柒没有碰巧闯进来，齐岚的魂魄所在恐怕永远都没人知道了。

　　“本来遮眼鬼要把岚岚吃掉的。但我又怎么忍心让岚岚被那种丑恶的东西吞吃入腹，和它结为一体呢……于是我找高人帮我完成了现在的这个完美的结界，让岚岚永远留在人偶的体内，她就永远，永远不会离开我了。”陈胥佩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那你的那些职员的死，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季无柒忍不住问出了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齐岚死后，遮眼鬼就定期在这个公司摄取灵魂了。“为了压住消息，封住媒体的嘴，你也花了不少钱吧？”

　　陈胥佩听到这点，脸上的幸福甜蜜表情骤然消失，露出了仇恨的表情，牙齿咬得咯咯响。

　　“如果不是遮眼鬼如此贪得无厌……我的计划怎么会出问题。”他紧紧握拳，带着极大的愤怒在屋里快速踱步。“岚岚被封禁玩偶后，我竟然收到了勒索邮件……上面全都是我跟那个高人的联络记录，银行转账，照片，录像……如果一旦被公布出去了，我就全完了！我的成就，我的名誉，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会化为乌有！”

　　“但就算公布出去，你也可以说怪力乱神，不足取信，都是有人想害你嘛。毕竟大多数人又看不见恶灵，观众只知道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认定齐岚不是他杀了。”

　　季无柒抱着胳膊，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只要有足够的钱，操纵言论是轻而易举的。只要有足够的钱，陈胥佩就是个被无稽谣言中伤的无辜丧妻受害者形象了。

　　“……不。其中有一段录像，清晰地记录下了齐岚死亡的现场，而我在她的身后站着，看着她跳了下去。”

　　无动于衷地看着心爱的妻子在自己眼前一步步走向死亡，陈胥佩当时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季无柒作为一个大脑正常的人无法想象。想必那段录像也记录下了他的表情。他会是什么表情呢？恐怕并不是不忍，痛苦，挣扎，而是……对自己完美计划的满足，和兴奋。

　　“勒索的内容是什么？”季无柒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是让我寻找给遮眼鬼的食粮……每月一个。”

　　“所以，你就在你们公司的职员中下手？”季无柒虽然早就猜到，还是忍不住作呕。

　　“我别无选择。”陈胥佩把脸迈进手掌，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我不得不一个月协助遮眼鬼一次，帮他注意最近谁的心绪不稳，可以更容易侵入；然后标记他们。……你不要那样看着我！你以为我是愿意的吗！我送他们去死的时候……我也非常痛心。”

　　看到陈胥佩一副“虽然我让员工流汗又流血，但我是个好老板”的表情，前社畜季无柒就忍不住想开嘲讽。

　　“哦？那你的痛心是表现在花钱封媒体舆论上面吗？只有公司职员敢隐隐约约暗示一点，你就立刻送他们去死了吧！”

　　忍耐，忍耐，现在还不是彻底激怒他的时候。

　　季无柒深呼吸了几次。

　　“他们试图说出去，这就是对我的背叛！我不能容忍，绝对不会容忍别人背叛我！”这个问题仿佛踩到陈胥佩的痛脚，他的脸的涨红了，刚才的从容荡然无存。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继续拿员工喂给鬼，干嘛还大费周章地请我们俩过来？充值那些功德值也要一大笔钱吧。”季无柒冷笑了一声，问道。

　　“因为，资金链要断了。”陈胥佩像被戳破的气球。颓然靠在一个书架旁。“我把所有的资金都投在了《缪斯》上。岚岚去世后，公司本就陷入混乱，连续亏损，再加上大笔的钱花在媒体和抚恤金上，再加上《缪斯》的巨额宣发，我怕要不了多久，我就支付不起了。《缪斯》绝对不能失败，绝对不能。所以我把岚岚生前的一套房子拿去抵押，拿到了一大笔钱。一部分用来雇佣你们，一部分用来找人帮我调查出那个勒索人的消息。等威胁我的人消失了，我就能跟岚岚一起，过上平静的生活。”

　　“但她已经死了啊？她被你封在这里，永远永远无法回应你。”一想到他要和一个封着灵魂的人偶住在一起，共度此生。季无柒感觉一阵恶寒。

　　“不，我当然不会守着一个人偶。”陈胥佩的脸上又重新出现了愉悦的表情。“还记得我刚才提到的瑶瑶吗？她的一切外在都如同当年的岚岚一样完美，却有一颗急于上位的心，想用她天赐的皮囊去娱乐圈大染缸里翻滚。我绝对不能容忍这件事发生。”

　　“那个威胁我的高人，我杀掉他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他去做。那就是抽掉瑶瑶的魂魄，换上岚岚的。瑶瑶的灵魂，不配拥有那么完美的躯壳。”陈胥佩用愉快的语气说着自己的计划，仿佛在向投资商阐述自己的天才电影点子。“这样我就会重新拥有岚岚了。甚至比以前的更好。她会重新拥有一个青春饱满的少女的身体。而我，也能弥补这么多年缺席她人生的遗憾了。”

　　“你在自欺欺人。你明明知道，无论壳子怎么换，她都会恨你。恨你的背叛，恨你禁锢她的灵魂，把她放在这个玩意里这么久。”季无柒忍无可忍。

　　陈胥佩听了，却只是轻轻一笑。“恨？她不会。你以为我只是为了禁锢她才把她封在这里吗。我没有那么无聊。她会被慢慢抽掉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从此她的记忆就是一片白纸。她不会记得瑶瑶的出现，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是庞大影视公司的董事，她的眼里只会有我，世人只会知道，死于坠楼的齐岚，不会再出现在世间。她的接下来的人生，会由我亲手画上颜色。”

　　“从此，明星齐岚从世间消失，剩下的只有专属于我的完美恋人齐岚。”

　　那人偶听到陈胥佩的计划，似乎收到了莫大的刺激，竟不畏惧符咒的力量，剧烈地颤动着四肢，几乎要从椅子上掉下去。而那道赤金色的符咒凌空出现，猛地击打在人偶的头部。人偶猛地抽搐了一下，终于歪在椅子上，不动了。

　　“哎呀，岚岚，你又淘气了呢。”陈胥佩的声音仿佛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主人面对不听话的宠物。“你挣扎得越剧烈，被符咒打昏的次数越多，三魂七魄受损的速度就会越迅速。乖乖的，我只是想剔除你的记忆，并不想伤害你的其他魂魄。嘘，嘘，等你再回到人世间时，我会给你幸福的……你会全身心地爱我，崇拜我，我会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你……”

　　“难以理喻。”季无柒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无耻而不自知的人。

　　“呀，差点忘记你。鬼差小姐，你是个非常好的听众。虽然有的时候会粗鲁地打断我，但是还是感谢你耐心听完我的计划。毕竟，这世间恐怕只能跟你分享了。”陈胥佩小心地把人偶放回椅子，转身走向一个书柜。“作为你听我倾诉的答谢，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看着陈胥佩在一个杂物抽屉里翻找着什么，季无柒看着椅子上的人偶。

　　是机会！

　　她三步作两步上去，猛地伸手去抓玩偶。

　　在她的手跟人偶身体接触的一瞬间，忽然噼啪爆起巨大的天火。刚才赤金色的符咒如鞭子一般凌空出现，狠狠抽在季无柒手背上。

　　灼烧的痛感击穿了她的手掌，甚至如毒蛇一般蔓延向她的整个胳膊。

　　她反射性地想抽回手，却硬生生地忍住了，用那只痛得几乎失去直觉的手，一把抓住了人偶。

　　“不经过主人的允许，随意拿走主人的东西，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哦。”

　　陈胥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无柒僵硬地转头，她此时无比狼狈，不光是像个偷人东西被抓了个现行的小贼，更是因为那强大的符咒把她的胳膊劈了个焦黑，还冒着嗤嗤的火星。

　　她看见陈胥佩在自己身后站着，手中拿着一卷红金相间的线轴。

　　“不过，礼物我还是会送给你的哦。”陈胥佩按下那线轴上的一个线轴，红色的丝线立刻从线轴中弹出，如同有生命一般，缠绕上了季无柒的手臂。

　　季无柒还没等反应过来那时候，就感觉灼烧感猛地蔓延上来，那红线一接触她的手臂，就如同藤蔓一样紧紧攀附，根本无法甩脱。

　　“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个要挟我的高人，他送了我这个纯阳天火淬成的好东西。本来是防止岚岚万一冲破符咒准备的。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他略带得意地看着被红色丝线紧紧束缚无法挣脱的季无柒。“我第一次用，没想到挺好用的。鬼差小姐，我真的很感谢你一路尽心帮我。但是你知道得太多了。”

　　！

　　季无柒感觉到一阵刺骨的灼烧痛。她低头一看，那根根红色丝线，竟然猛地扎进自己的皮肤，顺着血管疯狂地蔓延扩散。红线行至哪里，哪里就伴随着几乎能将她撕碎的剧痛。

　　跑！

　　她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一手抓着齐岚的人偶，一手拖着已经钻进血管的长长红线向刚才的出口狂奔。

　　而陈胥佩却不急着追上来。

　　“打算逃出去搬救兵吗？鬼差小姐。”陈胥佩的声音没有一丝慌乱。“不必忙活了，不管你还能撑多久，等天火红线入了你的心脉，会包裹你的心脏将它活活挤碎……”

　　忽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那红线忽然猛地绷紧了。

　　季无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有没有说过，我当上鬼差之后，最不怕的东西，就是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