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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折耳朵(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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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玉封罕见地失眠了。
从前都是李笺失眠睡不着,成玉封顶多会醒着陪他,从来没有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
他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装了许多事,想来想去,都能想到李笺那去。
“三、四、四……”
高中、大学、工作……
成玉封略略一数,不禁讶然,他初见李笺,竟已经十一年前的事情了。他少有回忆往事的时候,认为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人该往前走,过去的都不重要。而现时脑中的回忆却让他在漆黑的夜里发出了模糊的笑声。
没想到不过是自己当年随手帮了一把的人,却意外地陪了他整整十一年。
自成玉封成人那一刻起,身边的人,同学、朋友、合伙人、女朋友、男朋友、亲戚……甚至包括父母,都与他绑定着多多少少的利益关系。
只剩下李笺,即便成玉封也要给他发工资,但成玉封就是觉得,李笺与他的关系,是与其他不同的。
他们住在一起,他们有过彼此最亲密的关系,而后他们的关系恢复至平常,他们依旧住在一起,保持着从前的模样。
十一年,他们似乎从未改变,也或许改变过,但两人最终又完好地回归到了起初的模样。
他们是最适合陪伴彼此的人。
那种信任感与毫无保留是成玉封在别人那里无法得到的。
成玉封了解李笺的所有,李笺之于他,就像是一只被放养的小怪物,会对世界呲起尖牙、却只对成玉封乖顺的、惹人怜惜的小怪物。
……
夜色愈深,成玉封在乱成一团麻线的思绪中渐渐有了睡意,正当他到了睡梦的边缘,楼上一声隐约的闷响再度将他拉回了现实。
是二楼李笺的房间,成玉封不做犹豫,起身下床,匆匆上了楼。
“李笺?醒着吗?”
成玉封站在李笺的门口,开了一条门缝,房间里没有光亮透出来,他在外面喊了一声。
“嗯……”李笺低低的声音从里传来,气息有些弱。
成玉封急急推门,开了灯,只见李笺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的另一边,背对着成玉封,灯开的同时,他扭头看过来。
“怎么了?不睡觉坐在这……”
成玉封走过去,在李笺身边坐下,视线往下顺势看到了李笺手腕上的划痕。
“你受伤了?!”
成玉封的声音有些有些急,李笺却顾不上手上的伤,他脸色十分难看,闭了闭眼,开口说:“嗯,不小心摔倒了……封哥,帮我拿个止疼片吧?”
“外伤得包扎,止疼片管什么用……”成玉封脱口而出,话说了一半却猛地顿住,“……是又头疼了吗?”
李笺声音低低的:“嗯。”
成玉封面色一凝,不再多问什么,起身去床头柜中取了止疼片递到李笺手里,下楼倒水的时候顺便拿了药箱上来。
“烫的,晾一会儿再喝……药呢?”
李笺张了张嘴,齿间是一颗白色的药片。
“嘶……怎么又添了干嚼药片的毛病!”成玉封单是看着就感受到苦了,他十分讨厌药片的味道。
李笺笑了下:“太苦了。”
“原来你知道苦啊?我去给你掺点凉水……”
成玉封说着就要再度起身,李笺抬手勾住他的衣角:“不用了,封哥,帮我包一下手吧?”
“……行。”
李笺的手腕处擦伤面积有些大,这会儿血渗出来不少,看着挺严重,所幸伤口不是很深。
成玉封从从药箱中取出碘伏和棉签,仔细消过毒后,取了纱布轻轻地将其包扎好。
这过程及其顺利,两人之间没有多说什么话,像是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由于住着一个李笺,消毒碘伏、棉签、纱布……这些东西,家里几乎没有断过,成玉封也因故对包扎伤口这类事熟练至极。
“好了……又添一道新伤!”
成玉封完事儿才再次开口,语气带着点无奈,起身的时候目光瞥到了李笺手腕上的旧伤痕,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李笺没有避让成玉封的动作,盯着自己手腕上缠着的纱布,笑了下:“封哥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成玉封无奈:“但凡你少点伤,我也不能。”
他说着话,摸了摸桌上的杯子:“水温差不多了,药咽下去没?漱漱口。”
李笺接过水猛灌了大半杯,成玉封将药箱的东西收好,拿过李笺手里的空杯子,问:“头还疼吗?”
“有点儿。”
“我帮你按按?”
“不用了。”
“那行,你上床睡吧,我在这陪你。”
李笺点点头,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那只小灰猫还在被窝中,睡得打起了轻呼,不过这声音并不吵闹,反而有点催人入眠的意思。
成玉封将房里的大灯关了,只留床头一盏橘黄色的小夜灯,李笺已经搂着猫盖好了被子。
“眼睛闭上,睡吧,灯我关,别压着手了,不舒服就叫我,我在那边的沙发上。”
李笺躺着,看着成玉封,点点头。
成玉封的手放在小夜灯的开关上,与李笺对视,等了片刻,温声道:“还不闭眼?”
李笺依旧睁着眼睛,顿了片刻,从被里伸出一只手轻拍了拍另一边床。
“沙发睡不好,在这里吧?”
成玉封愣了下,笑说:“好吧……不过,你要把猫看好!”
李笺笑起来点点头。
夜灯关上,成玉封摸黑躺上了另一半床,嘴上轻声说着:“千万别让它跑过来了……”
李笺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