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麒》喜之郎

22、第21章

　　高高的瞭望台上，尚隆俯身望着河面上正在靠岸的小船，船是派去向村上议和的使者乘坐的，回来时坐在船上的，活生生的人此时已是尸体一具。

　　咯吱啪嗒……瞭望台的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声响。尚隆回过头来，看见了那个自己无意间捡回来的瘦弱男孩正爬上了自己在的这个楼层。

　　这个黑发男孩很神秘，不止是我，其他的村民族众也都没有见过这个孩子，在不清楚他的身世的情况下，我就这么贸然的收留了他，只是因为他有一双很明亮很干净的眼睛。他既不像其他的那些小孩子一样，面对战争时惊惶无措嚎啕大哭，也不像有些因为战争而厌世愤世的小孩子那样憎恶着他人。这样安静甚至是冷静的孩子，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尚隆边想着自己的心事，边回头对着那个孩子微笑着说道：“是你啊。”

　　我点点头，默默的站在他的不远处。

　　他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继续俯身向楼下看去，“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倒是村上偶尔会射些箭给我们。”

　　“你说的村上，是你们的敌人吗？”我侧着头轻声问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似乎是惊异了一下我的“孤陋寡闻”，然后指着海面上隐隐约约的几艘大船继续道：“那就是村上的水军，一帮支配濑户群岛的海盗，很早他们就看上了小松的领地，最终终于还是行动了。就像现在这样把我们包围。”他一手撑在扶栏上，一手握着腰上的剑柄，眺望远方。

　　“你打算投降？”

　　“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使者被杀了，看起来村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我们手软了。”

　　“为什么？”我靠近他的身侧。

　　“因为我们也是海盗的末裔，大概他担心即使是女人或是老人若留下活口，日后会被报复吧。”

　　“这么说……大家都要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明早，让村民们乘船逃走，我们的军船来做诱饵，引开他们。”他把手覆在我的额头上，对我说：“你也趁那个时候一起逃走。”

　　麒麟的天性讨厌别人触碰自己的额头，因为那里有角，仅属于麒麟的角，神圣不可侵犯。

　　所以，尽管不舍，我还是头一扭甩开了他的触碰。温暖煞那间流失，如同我冰冷的心田。明天，这个男人，我认定了会毁掉雁国的下一个王，即将在蓬莱死去。这个认知居然会让我心痛，明明知道，他会毁了下一个雁国，但我还是想带他回去。

　　他说：“我是小松家最后一个少主了，我会是最好的诱饵，所以，明天你们一定要趁乱安全的离开哦，”他笑着对我说，“不要浪费我留给你的机会哦。”眼里是满满的宠溺和欣慰。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笑？你明天就要死了你为什么还可以笑出来？！

　　我完全不能理解……小松尚隆你到底在想什么，你都不知道要爱惜自己的生命的么？！你不是他

　　们的王吗？那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王……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那你怎么办？”我抱着侥幸的心态问道，哪有王，会为自己的子民放弃自己的呢？尚隆你是有后路准备好了的吧？

　　“我的话，村上绝对不会放过，我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诱饵吧……”那个脸上带着浅笑，靠在扶栏上迎风远眺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我想我永远都忘不掉。

　　慢慢的走在离开瞭望台的小路上，我用手背拭去额头上的冷汗，还是有些胸闷的感觉，现在又多了几分心慌。

　　“如果延麒因为血腥而晕醉，我们也会受到影响。”沃飞的头在我的影子里浮现出来，“如果要带走王的话，立刻行动为好……”

　　我惊讶的抬起头，沃飞已经隐去了身形。使令可以感受到主人的心情……这就是我的心思么？难道我……

　　“因为有王在，您才从蓬山跳跃至此吧。”沃飞笃定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不对……”

　　“如果王死于这次战争，雁就又要失去王了。”

　　“但是……”

　　那个家伙也在打仗，他说不定也给雁带来战乱……

　　就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那个女人从我的身边跑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昨天的她笑着对尚隆说，要一起作战。如果她知道了，明天的尚隆要丢弃他们，独自赴死，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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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这片领土的主人，你却叫我丢弃我的子民独自逃走么？”

　　“正因为您是主人，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啊！”年过花甲的忠心家臣依旧埋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被大伙称为少主，上上下下的人奉宠至今现在要是弃他们于不顾，我怎么面对他们？！”

　　“少主……”劝说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尚隆粗暴的打断。

　　“这些人不是欣赏我的人格，也不是敬佩我的器量，仅仅是因为我有一天会成为主公，所以对我另眼相待。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然后要我复兴小松家族么？！可笑！让百姓送死，那究竟是什么国家！整个城里只有我一个人，你让我在那里做什么？！”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我伏在屋顶上静静的听完了他所有的话，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又欣喜，又害怕。我不知道我的这个决定会将雁国带向哪里，我只知道，这个男人，我明天不会让他死！

　　如同尚隆预想的一样，第二天的战役是艰辛的，甚至可以说是一面倒。浴血奋战依旧改变不了战役的颓势，失败意味着死亡，尽管有预见到，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依旧叫人感觉粹不及防。这样，就结束了吧，尚隆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的力气似乎就要枯竭了。小松家族，终究也只是历史的一部分啊。

　　忠心的家臣扶着受伤的肩膀，痛苦的对着浑身血迹伤痕却依旧屹立着不倒的战鬼般的男人道：“少主，对不起，我是最后一个了啊……”然后倒下，没有再起来。就这样，结束掉吧。自己的命，换来那么多人的逃生，也是不错的。

　　看着眼前狞笑着对着自己高举利剑的敌人，尚隆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

　　意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耳边仿佛传来了大伙依旧热情的呼喊：“少主！”

　　敌人的叫嚣声格外刺耳，不是幻觉！不敢置信的睁开眼。

　　你们为什么要回来，快走啊快走啊！你们是打不过他们的啊！老弱病残的小松家臣族众们啊，你们回来是送死啊！尚隆惊惶的瞪大双眼。

　　还来不及呼喊，还来不及挽救。他们——小松家忠诚的人们啊。他们的身体就被雨一样的箭矢湮没，他们的生命，无论长短，都迅速流失在了箭支下，迅猛而无声，生命的火焰就这样熄灭了，带着尚隆最后的祝福和希望，死去。

　　绝望的尚隆只来得及喊一声：“住手！”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敌人砍下的无情的剑。朦胧中只感觉风声顿起，然后就失去了意识。投入黑暗的怀抱前，不免自嘲，就这样和大家一起去了，也未尝不好，小松家，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忠诚而完整。

　　意料中的死亡没有来到。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天空，尚隆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应该是欣喜还是失望。自己似乎是在一叶小船上，在不熟悉的河上悠悠飘荡。一起的，还有那个瘦弱的男孩，那个因为机缘巧合而无意间救下的孩子。他静静的坐在船头，眼神复杂的看着伤痕累累的自己。他怎么在这？

　　看着尚隆困惑却又清醒的眼神，我不由苦笑。要怎样解释呢？又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支吾犹豫半天，出口的也只有那句熟悉的“对不起”，看着尚隆诧异的眼，我低下头喃喃道：“救出来的只有你一个人。”我只救出来了您啊，我的王。在那样充斥着血腥与杀戮的地方，我只有救出您的能力啊，因为，我是为您而存在的啊，所以您是一定不能死的，我认定了您，即使是拼上我的性命，也不能失去您。

　　然而，意料中的训斥和指责没有来临，我自责的低着头却听到他内疚的言语：“我没能保护的了大伙儿……”

　　我以为他会埋怨我只救出了他。尚隆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即使我认定了他，也没想过他会谅解我。但是他却……

　　“这不是你的错……”我只能这样安慰他，用这苍白无力的言语。

　　难耐的沉寂，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可以让我的王恢复那令我沉迷的自信与了然，但是，他的确是个睿智、有情有义有胆识的男人。因为我从未遇见过舍弃自己的国家却是为了保全人民的王。这样的尚隆，这样的男人，让我想跪拜于他的脚下，得到他的契约。我想带他回去，回到雁，治理我们的国家。

　　“每次大伙儿叫我少主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寄托在自己身上，随着每一声呼唤，不断积累的东西。把这些家伙的愿望担于一身，无法卸下。就算是我这样的乐天派，也会觉得厌倦。”我突然觉得恐慌，尚隆，你厌倦了么？厌倦了身负着人民的愿望与期待的身份了么？我如果要你和我一起回到雁国，成为王，你还会愿意么？那是一个你所不知道不了解的地方，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么？焦虑与慌乱左右了我的思绪、我的情绪，然而决定权却是在你的手中，尚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