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的夏天》乐姬

34、最后的战役（下）

　　白天不懂夜的黑，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事情是旁人看不明参不透的，比如爱情。
　　小时候，双方家长总喜欢拿顾识和刘夏开玩笑，两个小孩子都懵懵懂懂不谙世事，乐呵呵的全部应承下来，顾识也着实尽到了一个小男朋友的责任，事事冲在刘夏前面，为她挡风挡雨挡情书，那时候他以为对刘夏的好，是出于本能的理所当然，好像和吃饭喝水一样养成了习惯。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才明白，原来他早已习以为常的爱着一个人。
　　是的，他爱刘夏，她的好，她的坏，她发脾气时撅起的嘴，他都万分疼惜。不是没有漂亮的女孩子低垂着眼睑送他情书，他略带腼腆的拒绝，只是因为想的念的都是一个刘夏啊。她是他的天使，纵使现在这个天使胖的面目全非，他还是想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着、护着，宝贝着。
　　可是，问题是，刘夏明显的抗拒这个被保护的角色。
　　刘夏爱的，是梁子恒。
　　这是他早就知晓的，刘夏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喜怒哀乐常常在脸上写的一清二楚，没有心机，单纯的可怕。每次见到梁子恒，她都很不争气的脸“刷”的红到脖根，说话也扭扭捏捏变了味儿，他讨厌刘夏在梁子恒面前小心翼翼的态度，可是又不忍破坏她一脸幸福的神情，罢了，爱情没有先来后到，算他顾识没这个福分，被梁子恒那小子捡了个便宜。况且梁子恒对刘夏也算是照顾有加，他看的出，刘夏是实实在在的快乐着，那他为什么不成全自己心爱的女孩呢？
　　有时候，爱是占有；有时候，爱是放手。
　　只要远远的看着她快乐着，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和安慰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怎么会横空发生这样的事儿？
　　顾识一直不知道帖子的事情，他不爱去校园贴吧逛，那里面尽是些乌七八糟的花边新闻，学校里哪个老师和哪个领导有染啦，哪个女孩为情所困试图从三楼跳下搞自杀啦，美女野兽的悲剧又在哪个班上演啦，谁和谁打野战被教导主任当场捉住啦，有的没的，乱贴一气，偏偏有些无聊之人捧臭脚，搞得贴吧乌烟瘴气，顾识顶不喜欢。所以，他一直不知道那个帖子的存在，直到今早到了教室，才从同学们的纷纷议论中听出了端倪，赶紧用手机上网查看，当时就白了脸。
　　他当然不会愚蠢到怀疑刘夏，她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会是谁呢？来不及多想，赶紧去楼上找刘夏，他必须确定她的境况还好，至少，不要太糟。
　　奥赛班的同学说她和梁子恒一道出去了，又不见田艺佳和杨扬，料想大概是刘夏六神无主，向他们求主意去了。
　　哪曾想一到小操场，就看到王姗正指着刘夏的鼻子叫骂。那个女生，顶不要脸，高一时候就黏着自己不放，好似爱的死去活来的，可是转眼间又屁颠屁颠地对梁子恒大献殷勤，虚荣心人人都有，虽然并不稀罕此等女孩，但是到底被人横刀夺了追随者，醋意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而梁子恒在旁边居然摆出一副座山观虎斗的悠然姿态，王姗凶刘夏，他非但没制止，还抱着肩膀在旁看热闹。
　　顾识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火气“腾”的一声就冲上了脑门，第一反应就是一把将刘夏挡在身后，凶回那个王泼妇。
　　好歹王姗死皮赖脸的追过自己，在她面前，这点震慑力总还是有的。她果然吃硬不吃软，见顾识动了肝火，立马偃旗息鼓，没了攻击力，领着几个小喽啰讪讪的退到一边。
　　很好，很好，顾识满意地看了王姗一眼，转向梁子恒，本想狠狠的骂他一句，但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终究没骂出口。
　　“你怎么由着她们胡闹。”语气里不无责备，算是给足了梁子恒面子，要知道，倘若换了别的男生合着伙的欺负刘夏，他早就一记重拳挥过去了。
　　梁子恒早就看出顾识喜欢刘菲菲，虽没道破，但是心里不知道暗笑了多少回。人道是萝卜白菜，各有算爱。不得不感慨顾识的独具慧眼。他对人一向挑剔，却对顾识尤为欣赏，言辞不多，但不显阴郁，笑起来满脸羞涩的阳光，做事妥妥帖帖，不似杨扬那般毛躁，只是不明白这样花见花开的男孩，居然只对刘菲菲情有独钟，这个世界还真奇怪。他们做了两年的兄弟，看来今天势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了，这是他百般不愿意又万分无奈何的。
　　索性不要虚伪的客气了吧，早解决早好，讨厌和人纠缠不清的，烦。
　　“不是在胡闹，王姗说的很对，我讨厌刘菲菲黏着我不放，就是一直以来不知如何摆脱罢了。帖子是我发的，我只是想告诉世人，我和刘菲菲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是她喜欢我，是她主动追的我，是她向我表白，而不是我梁子恒大脑短路，和一个胖子成天眉来眼去、纠缠不清的。我受够了旁人异样的眼光，也不想让我喜欢的女孩子误会，我这样的理由，够充分了么？”梁子恒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一口气说完。
　　什么？帖子是他发的？这个混蛋！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伤害自己永远宠着护着的女孩！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又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口！
　　顾识气冲脑门，再也压不住心底升腾的火气，低怒吼了一声，像头发怒的狮子扑过去。
　　却被人生生地拽了回来，力道不小，他一个重心不稳，打了个趔趄。
　　“你别乱来。”刘菲菲颤着音，几乎是用吼的。
　　顾识气的想笑，没料到她长肉了，力气也跟着见长，居然使出吃奶的劲儿，死命维护这个人面兽心的小子，屎盆子都扣脸上了还执迷不悟，傻得和自己有的一拼。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他的拳头转了个弯，恨恨地打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小树无辜地摇了摇头，掉下几片叶子，好似飘飘洒洒的泪水。
　　刘菲菲歉意的看了顾识一眼，跨步走向梁子恒，直视他的眼，缓缓道：“是，梁子恒，我承认，我喜欢过你，喜欢到忘乎所以，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我是个很晚熟的人，我的同学，从小学二年级就知道怎么用情书打动一个女孩子的芳心，就学会拉拉小手亲亲脸蛋来表达爱意，但是我从来不懂。我不知道何为喜欢，别人对我好，我觉得理所当然，也不会对一个人心心念念，绞尽脑汁想办法，企图引起他的关注。我的世界，除了被喜欢被宠爱，没有其他。
　　但是，自从遇到你，我的世界就完全颠覆了。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微笑，可以如此打动人心，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如此明亮又美好。每次走进班级，我总会第一个望向你的位置，看看你在做什么。你同别的女生讲话，我心里总是不受控制的酸溜溜，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有时候你不开心，我就觉得日子都昏暗了。我想，这就是爱吧。
　　开始我们是朋友，你对我也很不错，甚至有一段时间，我误会了你也喜欢我，呵呵，是我自己太傻太自不量力。我从来没试过，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哭的那般伤心欲绝，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的心都被揉碎了，有小小的恨，恨你的不完美，恨你给了我希望，又让它破碎。
　　因爱生恨，就应该是这样吧。但是我还是无法克制对你的喜欢，虽然我知道你喜欢的人并不是我，我还是傻傻的想，能遇见你真好，只要能看见你，守在你身边，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我终于想通了，可能从始至终，都什我在自作多情，是我把你的所有语言和行为，都加上了自己主观的色彩，是我自作自受罢了，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上个星期，你在□□上找我，我觉得好开心，好轻松，因为我终于可以看开了对你的感情，重新和你做回朋友了。
　　但是，我又错了。原来你找我竟然另有目的！你为了澄清自己，向伞雯撇清我们的关系，竟然不惜牺牲我的尊严。你为了追自己所爱，就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说，我对你的爱，让你感到羞辱和不可忍受，天地良心，我怎么你了？我整天追在你后面流口水了么？我当着全校的同学向你表白了么？我只不过默默关心你，小心翼翼的关注着你，这样都有错？我想不明白。
　　现在，我终于大彻大悟了，所有的困惑，只要想想自己是一个胖子，就全都不是问题了。你有小小洁癖，这个我知道，但是我没想过对于感情，你竟然也会变态到这般，你不允许不合格的人爱慕自己。
　　我一直一厢情愿的认为，你虽然外表淡漠，但是内心是干净的、单纯的、平和的，阅人无数，想不到我又看走了眼。从前，我好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现在才看清，你根本就是一个衣冠禽兽，妄我对你痴心一片。
　　我真是可怜我自己，第一个喜欢的人，竟然是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喃喃的说完，她顿了顿，刘菲菲生性善良，能说出这样决绝的话，也都是被逼上了绝路。也罢，她知道，子夜那晚的一幕幕，那晚的流光溢彩，他的明媚眼神、温暖笑容，从此刻，都消失不见了。以后，他们将形同陌路，绝了心念，不是更好？
　　刘菲菲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扬起手，左右开弓，“啪啪”两声，打了梁子恒两个响当当的耳光。
　　众人呆住，梁子恒定在那里，脸上不羞不恼，平静的很诡异。
　　“第一个是惩罚你负了我的真心，第二个是教训你侮辱了我的人格。我们从此两清了。”刘菲菲轻轻淡淡却又万分坚定的说了一句，抬眼像周围望了望，好似为自己的话寻求一个见证。她的眼神，无爱无恨无波无澜，像一湖深深地湖水，是外人看不清的深邃。
　　转身，快步离去，让泪水流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