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梅不止渴》谢明望

5、红色喜庆

　　小三轮开的不快，兜兜风却也很肆意，陈路安就没那么滋润了，稀碎的刘海遮了大半的眼睛，时不时戳到眼睛不说，还睁不开眼看不清路，整个一活瞎子。
　　赵律看他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嘲笑：“把头发剪剪吧，太长了戳眼睛！”
　　陈路安没理他的话，眯着眼睛转口就问：“那你呢？又为什么想不开？”
　　赵律深思熟虑了片刻，理由嘛，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琢磨着怎么坦诚相待：“我？孤家寡人一个，又中年失业，觉着没意思，不想活了呗！”
　　陈路安撇着眉头紧紧抓住车栏杆，眯着眼睛看路，心不在焉：“三十而立，你才二十七，还没到中年危机！”
　　这段路翻修，坑坑洼洼也不怎么好走，一路颠簸，赵律看他愁眉苦脸那样也乐：“二十七怎么了？谁规定二十七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着？”
　　“你不觉得愧对父母？”陈路安言简意赅。
　　“你这是道德绑架，我不同意。”赵律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一本正经起来：“我都一个人了，也不存在对不起谁，只要不妨碍到别人，我都认为所有事都是可以自己决定的。”
　　陈路安努了努嘴，不肯苟同：“你这是歪理邪说，照你这么说人一时想不开都去死，这社会还发不发展了？”
　　眼看着陈路安越说越激动，赵律连忙打断：“我不是说了有前提么，再说，难不成缺了谁这社会就不发展了？地球就不转了？”
　　陈路安一时语塞。
　　赵律叹了口气：“真要依你那意思，你堂堂一个博士浑浑噩噩成这个样子，是给社会做贡献了？还是促进社会和谐发展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强求不得。”
　　陈路安看着赵律，猛然发觉他这些话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甚至没理由反对。
　　反观他，在很多社会观念的问题上，陈路安是越来越痛苦，他发觉很多东西和他过去的二十多年的认知是相悖的，这让他不得不去推翻从前种种，再构建新的壁垒。
　　陈路安闷闷开口：“你说的对！”
　　赵律一脸得意：“小子，你还嫩着呢！”
　　到了目的地，赵律就开始催促：“到了到了，你赶紧进去看看，我停个车！”
　　“这个车还要停？”陈路安不可置信。
　　赵律的手顿了顿，回头看了眼陈路安，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沉默了会儿，才平静地问：“它是车么？”
　　“……”是车。
　　赵律又问：“是两个轮么？”
　　“……”两个还多一个。
　　赵律指了指小三轮：“既然它是个车，又不是两个轮，那该得停还得停，不然就是损害了它作为三轮的自尊！”
　　眼看着赵律就要演起来，陈路安皱了皱眉，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超市里走：“我先进去了！”
　　陈路安头也不回地走了，剩赵律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他看着陈路安的背影，一时间竟搞不清楚，谁他妈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个？
　　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厚脸皮了？
　　搞不懂，也不想懂。
　　赵律停好了车，也一头扎进了超市，直奔生肉区，都说民以食为天，赵律深有同感，何止是天，简直是再生父母。
　　而且他这人除了抽烟没什么不良癖好，要说有，就是对吃特别讲究，品质，卖相，味道，缺一不可，当然三菜一汤也是雷打不动的。
　　而且他喜欢吃肉，还必须餐餐都有肉，可以不多，但必须要有，什么青椒肉丝，肉沫茄子都是他心头好。
　　赵律弯着腰，跟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仔仔细细地挑选食材，嘴里还念念有词：“牛肉，猪蹄，鲜虾……”
　　“都是肉，不腻么？”陈路安低头看了眼半车都是肉食，红白相间，红花花的一坨看的有点反胃。
　　赵律撇了撇嘴，一副看不起人的嘴脸：“你懂什么，人是肉食动物，素不拉几的谁吃啊？”
　　“这都没有蔬菜！”陈路安皱了皱眉。
　　自己花自己的钱，还要听说教，这让赵律很不爽：“我还没买完。”
　　陈路安两手空荡荡地杵在一边，啥忙也帮不上，格外不自在：“推车都快满了，你还没买完？”
　　“天，这酸奶打折，你去，再拿个推车来！”赵律头都没回一下，存心想恶心陈路安，他一手拿着酸奶看日期，一手推了推陈路安，催促。
　　“……”陈路安不动。
　　赵律瞥了眼陈路安，解释道：“今天星期四，超市的会员日，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陈路安终于挪开了腿往回走，还不忘抱怨：“你这也太夸张了！”
　　“等你什么时候从鬼门关走一趟，大概就不会说这个话了，人生啊得及时行乐。”赵律笑笑，提着嗓子喊。
　　好不容易买完了食材，陈路安就没影了，赵律也不着急，这么大人丢不了，指不定在超市外面等着呢。
　　但他还是想碰碰运气，万一陈路安没走。
　　想着陈路安还要买内衣裤，赵律拔腿就往那块推，走到半路看见放厨具的几个架子里，有套小黄鸭的碗筷，看着还挺有意思。
　　一个漂亮的导购小姐姐看见有生意，立刻上前：“您好，是要买给小朋友的么？”
　　“我就随便看看！”赵律笑笑，他真的只是看看。
　　导购小姐姐以为陈路安还在犹豫，来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儿，介绍起了餐具：“帅哥，我们这套玩具不是陶瓷碗，摔不碎，正常的塑料餐具会损害小朋友的健康，我们这个是食品级，买了放心。”
　　赵律冲着导购小姐姐一笑：“健不健康不重要，你刚才夸我帅？”
　　导购小姐姐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才害羞点点头：“确实挺帅的，小朋友也一定可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管他有没有小朋友，赵律可不得买，立马拿了一套放进推车里，临走时又冲小姐姐抛了媚眼。
　　赵律推着车七拐八拐还真就碰上了陈路安，陈路安手里也推了个小车，手里拿着内衣裤在看，格外认真。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挑的，款式、花色不都一个样，穿在里头又看不见？
　　“买裤衩子呢？”赵律凑到跟前。
　　陈路安瞥了眼，又转了回去，赵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内衣裤，放到架子上，又挑了个红色的塞到陈路安手里。
　　赵律看着手里的红内裤，心中郁结。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律又解释：“你不是二十三岁，翻过年不就是二十四，二十四岁本命年，红色喜庆！”
　　“我没那么讲究！”陈路安实在不想穿个红色的内裤，总感觉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买。
　　赵律仔仔细细看了看，是纯棉的，还透气，说：“这跟讲究不将就没什么关系，再说穿在里头也没人看见，不碍事儿！”
　　“……”赵律一副非买不可的架势，陈路安心想就算了，他低头看见车里的小黄鸭：“你童心未泯？”
　　赵律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夸我长得帅来着，一高兴就买了！”“我这叫为博红颜一笑掷千金！再说你吃饭不得用碗筷啊？”
　　陈路安回过头：“你这红颜可够便宜！”
　　“不便宜，29.9呢？”赵律拿起小黄鸭的碗筷看了看，努了努嘴有些不满。
　　陈路安问：“带手机了？”
　　“喏，给你！”陈路安接过来，本来还想问问解锁密码，但赵律的手机没密码，手指头一划就开了，他打了个电话，又把微信退出来，念了几串数字。
　　“干嘛呢？”赵律凑过去看。
　　陈路安没吭声，手指头划拉几下就还给了赵律，下一秒赵律惊呆了下巴，一个纯黑的头像给他发了两万，明显是陈路安的微信：“我操，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陈路安推着小车去结账的地方：“我刚看见楼下有卖手机的？”
　　赵律还没缓过劲来，看了看手机余额，确确实实多了两万，点了点头：“有。”
　　陈路安点头：“帮我买个手机，便宜的就行，剩下的你看着用，就当伙食费、住宿费！”
　　“陈路安，你该不会是富二代吧？”赵律冷不丁地来了句。
　　赵律的脑回路太清奇，陈路安被他逗笑了：“你觉得呢？”
　　赵律把手机踹兜里，突然就觉得这手机比他自己还贵重，生怕掉了：“我觉得你是，正常人谁会随随便便发刚认识的人两万？”
　　陈路安想了想，回怼道：“正常人也没胆子领刚认识的人回家吧？”
　　“也是！”赵律理亏，摸了摸鼻子。
　　陈路安看赵律还没过来，就自己走过去把赵律的车推过去，叹了口气：“咱两半斤八两，都不是正常人！”
　　得过且过吧，怎么着都得过日子。
　　其实赵律也不是没害怕，他也怕陈路安深更半夜捅他刀子，打家劫舍，但自己压根儿就没想活，至于陈路安是不是个好人也就无所谓了。
　　但一天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总之，陈路安不像个作奸犯科的。
　　陈路安催促：“想什么呢，付钱！”
　　赵律反应过来，东西都已收拾好了，就等着扫码，一人拎着一大包食材，走到楼下的手机专卖店，买了个一千五的老人机，还别说，老人机除了字大点，对赵律而言，跟他那个五六千的没什么不同。
　　赵律看看自己的手机，又看看陈路安的手机，甚至觉得陈路安的要好看很多。
　　“看什么？”陈路安问。
　　赵律又凑上去瞅了瞅：“我怎么感觉你手机比我的要好？”
　　陈路安解释：“屏幕大，字大，性能肯定没你的好，但我就是打打电话，发个消息，用这个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