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梅不止渴》谢明望

3、你得负责

　　“哲学！”陈路安想了想。
　　“专业不对口啊！”赵律瞥了一大袋子的破烂，也没把这话当真。
　　陈路安没吭声，赵律想着他读大学挂科挂的最多就这玩意儿，顿时就乐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专业？”
　　陈路安也跟着乐，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差不多吧，谁能扯谁就有说服力！”
　　赵律点了点头：“我觉着也对！”“只有面，吃不吃？”
　　“我还有其他选择？”
　　确实没有，赵律进屋子里下面。
　　大老爷们儿做饭没那么讲究，水烧开了，把面放进去搅拌搅拌，临了撒点盐和味精，完事儿。
　　两人一人抱着一碗面，似乎是饿狠了，闷头吃面，几乎没什么交流，甚至不尴尬，就像相处了很久的朋友。
　　赵律埋头嗦了几口热腾腾的面条：“我也不爱多管闲事，但该说的也得说，你这么年轻又是博士，人生大好前途，就别捡破烂了！”“刚才也没诓你，你可以把那袋子破铜烂铁拿出去买了，没准能让你活一阵子，再不济也能回家当路费！”
　　赵律敲了敲碗，活像个老赖：“我说话听进去了？”
　　陈路安吃面的手停下来：“你让我来的，你得负责！”
　　赵律点点头，盯着看了会儿，这是要比一比的意思？赵律懒得扯闲篇，继续埋头吃他的面：“那我现在让你走，你走还是不走？”
　　陈路安立马摇头：“那不走，我都跟着你回来了，再把人赶出去，多少说不过去吧？”
　　赵律懒得理他，坑蒙拐骗他最恨了，还专坑他这种穷狗，那就更是罪大恶极，负责，负什么责，负个屁的责。
　　这回陈路安是真吃不下了，赵律翻脸比翻书还快，陈路安拿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哥，我没地方去。”
　　赵律不耐烦：“难不成拉屎我还给你把尿？”“做个人吧，别有那些歪心思！”
　　“……”陈路安低着头，一声不吭的，那眼眶红红，看的赵律百爪挠心，整得跟个受了欺负的小姑娘似的。
　　赵律瞥了眼陈路安，语气缓了很多：“我也不可能留着你，说不定哪天我就不想活了，你还是得滚蛋，早滚晚滚都得滚，还不如现在就滚。”
　　陈路安说的很小声，大概也没底气：“我不能住这儿么？”
　　“什么？”赵律的脑回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陈路安又开口了：“你走了，这屋子也没人住，我不能住这么？”
　　“……”赵律正儿八经地看着他，等确定不是玩笑后，他倒是乐了，纯粹被气的：“我去，你这想法可够危险的！”
　　赵律挠了挠头，好心相劝：“也不是不能，但你没钱交水电费，没工作迟早得饿死，白糟蹋我屋子！”
　　“你没钱么？”陈路安陈胜追击。
　　好好的胃口也嚯嚯的差不多了：“那就叫遗产了，兄弟！”
　　陈路安反问：“没有么？”
　　“……”赵律没吭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才说：“卡里不多不少，有五万！”
　　陈路安两手一拍：“你看看，这不就够了！”
　　赵律收回刚才那份同情心，总算明白哪里不对劲了，合着这货不仅惦记他房子，还惦记他那点积蓄，立即跨了张脸：“那是我的钱！”“我的钱，我特么烧了都不给你，就别惦记了！”
　　“……”陈路安也觉得不太合适，又改口：“我可以做饭，洗衣服，也可以帮你浇花……”
　　“所以呢？”
　　陈路安跟个大型犬讨好一样，眼巴巴地望着赵律：“能不赶我走么？”
　　赵律最受不了道德绑架，但对他偏偏被这套拿捏了，摆了摆手：“不走也行，就按你说的，每天按时按点给我做饭，洗衣服，浇花！”“等我什么时候走了，你爱住住，不爱住混蛋！”
　　“好！”陈路安一口应了。
　　死都死了，房子谁住不是住，还不如给陈路安呢，就当做了回善事，改明儿在阎王爷那邀邀功，免得罪孽深重，下十八层地狱。
　　再说谁有这福气，走前还有人上赶着伺候的，这么一想，赵律心里就美多了，把空碗往陈路安面前一推：“那就这么定了！”“去把碗洗了！”
　　陈路安跑到院子里捣鼓一通，把锅碗瓢盆啥的都拿进了厨房，收拾好东西才回过头问：“赵律，我要在哪里睡觉，沙发么还是睡箱子？”
　　赵律皱了皱眉：“箱子？亏你想得出来？”
　　陈路安没吭声，他睡了好多年的箱子，陈路安那两大木箱子除了有点掉漆，跟自己家的差不多，两箱子一拼，铺床被子就能睡人。
　　所以陈路安也没觉哪里不妥：“那不然睡哪儿？”
　　赵律抱着胸，翘着二郎腿打量陈路安：“家里只有一张床！”
　　陈路安抓了抓头发，似乎是在考虑行不行得通：“所以，要一起睡？”
　　尼玛纠结半天，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看他纠结的那个样儿，赵律也懒得逗他，不耐烦道：“行了，跟我去抬沙发，你睡沙发！”
　　陈路安摇头拒绝了：“我睡箱子就好，抬沙发太麻烦，也不能天天这么折腾！”
　　赵律有些诧异：“箱子那也是人睡的？”
　　陈路安耸了耸肩，没什么情绪：“我睡了好多年，习惯了！”
　　这话说的多让人心疼，赵律自然而然就圣母心大发，还以为陈路安是小时候被虐待惯了，下意识拍了拍陈路安的后背，于心不忍：“有床睡什么沙发，干脆都别折腾了！”
　　陈路安低着头没吭声。
　　看他这犟脾气是拗不过了，爱睡不睡，倒省事儿了，赵律转头就往卧室走：“行吧行吧，你爱哪样哪样！”
　　陈路安到底是磨磨蹭蹭上了床，侧着身子窝在床沿，一动不动看着赵律，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赵律挺了一会儿，睁开了眼睛：“看他妈什么看？”
　　赵律瞪着他。
　　陈路安欲言又止，等实在憋不住，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说上床不行，那我还是睡箱子？”
　　赵律没说话，瞪了他两秒之后弹了起来，一巴掌拍在床头墙上，把灯给关掉了。
　　赵律顿了顿，开了口：“我是真没发现你他妈是个愣球！”
　　“什么？”
　　赵律这心里头酸酸的，这都什么破事儿，好好的一孩子，睡个觉也能缩成那样子，得是虐待成什么样了。（赵哥想象力有点丰富，内心戏多。）
　　赵律撑起胳膊，低头看了看他，然后很慢地躺了回去，叹了口气：“没什么，睡吧！”
　　陈路安沉默了会儿，说：“哦！”“你睡姿能不能优雅点，别把脚搭上来，我都没地儿了！”
　　“……”
　　好叭，收回刚刚可怜陈路安的心，赵律现在是丝毫不为所动：“首先，这是我家，其次，这是我的床！”
　　“是你让我睡的。”陈路安反驳。
　　赵律火大了：“我他妈让你扔破烂你怎么不扔？”
　　陈路安超级小声：“那是宝贝！”
　　赵律暗骂了句“操”，气呼呼地转过身，拉过被子蒙着头，背对陈路安：“真他娘见了鬼了！”
　　“哦！又不关我的事儿！”这句话说完，陈路安就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知觉，这种入睡速度让他非常郁闷，都没来得及等赵律睡着。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得劲儿。
　　赵律用脚推了推陈路安，没动，也没吭声，跟他妈躺尸一样，一动不动，睡地死沉，要不是还能听得见呼吸声，赵律都能以为他提前去见阎王爷了。
　　这就睡了？
　　有那么一刻，赵律觉得陈路安更像这屋的主人，自己倒像是过客，他有点不爽，带着这点不爽，闷闷不乐地睡过去。
　　等恢复知觉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但是确切时间赵律并不知道。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了，陈路安不知道已经不见了人影，该不会拿了什么贵重东西跑路了吧？这么一想，赵律就精神了，立马蹿身往堂屋里走。
　　果真不在。
　　虽然他没啥贵重东西，但上了年纪的老物件不少，都有感情了，不见了还是会难过。
　　赵律这颗心提到嗓子眼了，下一秒陈路安睡眼惺忪地沙发里伸了个头：“你醒了？”
　　赵律不知道为什么，知道陈路安没走，甚至有点庆幸：“恩，我以为你走了！”
　　“我没说要走！”陈路安抓了抓头发：“那我是不是以后都住这儿了？”
　　“恩！”赵律松了口气，往卫生间走。
　　陈路安立马爬起来跟在后头，问：“我能用院子里的东西么？”
　　“恩！”捡了个祖宗，赵律心里可不得劲，可陈路安该没眼力见还是没眼力见儿，追着屁股问：“屋子里的也可以用么？”
　　一大早上先是提心吊担心陈路安卷走他家当，又是被陈路安叨叨叨个不停，真的很影响心情，赵律转过身，语气不耐烦：“那不废话，饿死你也不能饿死我自己啊！”
　　陈路安扯着一口白牙笑笑：“先问问你，万一你不喜欢我碰呢？”
　　赵律无语凝噎看着陈路安，这多少是让人骂不出口了。
　　转过身进卫生间，眼看着陈路安就要跟进来，他有些无语，虽说都是男的，但尿尿的时候有个人隔着门给你来回提问，太他妈影响尿意了，他转头冲着门：“你一会儿再问行吗？我想聚精会神地尿个尿。”
　　陈路安刚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瞬间没了声音，赵律舒出一口气，解放了。
　　“操！”赵律刚走到外面差点没给吓死，陈路安靠着门口等着他出来，几乎是下意识喊出来：“你怎么还没走？”
　　陈路安愣一下，瞬间就萎下去了：“你说可以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