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形单影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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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阿牛，婉儿，成亲！”
阿牛抱着头骨，开心大叫。
一听这话，他背上的苏婉儿没了难过悲伤，羞得脸颊绯红，玉白的手锤了锤阿牛的背，将头埋在他背上，不敢见人。
她又娇又软地道：“阿牛哥，讨厌，还没答应要嫁你呢。”
忽略苏婉儿身上的鬼气，阿牛手上的白骨，真是好一幅小儿女谈情图。
听不见她话的阿牛乐呵呵地走向丹落，伸出手讨要包裹，丹落强忍害怕，尽量放慢速度地把那些大小包裹交给他。
将包裹给出去，丹落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周围的乱葬岗，真诚提议道：“要不换个地方？”
他可不想再在乱葬岗滞留。
阿牛没有回答，径直解开所有的包裹，开始拼尸骨，动作温柔而珍重，目光深情缱绻。
一块块白骨归置完好，阿牛终于亲手拼好爱人的尸骨。
他扯开红绸缎，直乐呵：“嫁衣，穿嫁衣。”
抛洒开的红绸缎将要直接裹上白骨尸，丹落赶紧伸手抓住，为阿牛稀烂的眼光摇头：“直接裹上可不好看，我来给她裁一件。”
阿牛一愣，随即乐开花，止不住地道谢：“谢谢，谢谢……”
丹落随手一挥：“一点小事而已。夜行书，你俩带阿牛去买些成亲用的东西，就什么龙凤大蜡烛、双喜剪纸之类的，要大，要多，要气派。还有你们俩选出一个人当媒婆，一定要贴颗痣。”
夜行书两人自然是点头称是，抓着阿牛的肩膀腾空飞去。
丹落蹲下，打量着手中的红绸缎，碎碎念：“成亲可不能寒酸，我那次就超寒酸……”
曲笠挑眉，觉得有些好笑，秘境中那一次意外至于记得这么清楚？
记这么清楚，倒像是他俩真成了一次亲。
将衣服的样式在脑海中考虑好，丹落磨磨蹭蹭地转身，看向身边一脸好奇的苏婉儿问道：“那个，这是你的嫁衣，你喜欢什么绣样？”
丹落本以为苏婉儿会紧跟着阿牛，没想到因为夜行书两人身上的气息，苏婉儿无意间从阿牛身上落了下来，就留下来了。
这样也导致他不得不问一问苏婉儿的意见。
毕竟这是苏婉儿的嫁衣。
“你不光会裁衣，还会绣花？”
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这么多，苏婉儿一脸惊讶，半响后才突然意识这人看得见她，激动得飘了起来。
“你看得见我。”
丹落默默拉远距离，这姑娘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做鬼，第一次飘，有点把控不住距离，靠的有点近，差点把他凤凰真身吓出来。
“这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嫁衣。”
看着红绸，苏婉儿红了脸，被他说服了。
“嫁衣……”她垂下头，将这两字放在口中咀嚼片刻，想着过往的少女情丝，忽然笑了。
她羞答答地道：“我想要鸳鸯戏水，还想要百籽石榴纹样。”
鸳鸯戏水意夫妻情深，百籽石榴意多子多孙。
都是好寓意，但让未出阁的姑娘当着两个不认识的男人这样说总是让人害羞，苏婉儿害羞地蹲了下来。
“行。”丹落点头，神力一出，红绸浮空，几番剪裁之下，一件华美的红嫁衣大致成形。
看着渐渐成型的红嫁衣，曲笠靠近丹落，语带落寞地道：“我还不知你会裁衣。”
丹落莫名感觉自己像个负心汉，连忙解释道：“前不久刚学的。”
盯着嫁衣看了半响，曲笠眼神幽幽，突然问：“这是你做的第一件吗？”
“当然不是。”
十指飞舞，引动针线在红衣上翻飞，在忙这么费心力的事，丹落仍然抽空回答道：“那件月白绸衣才是第一件。”
得到满意的回答，曲笠一笑。
在神力的加持下，一刻钟也没过，一件彩绣鸳鸯戏水，边缘用金线绣石榴的大红嫁衣便成型了。
嫁衣缓缓落下，穿过苏婉儿单薄的魂体，裹在树下白骨尸身上。
她是鬼，穿不上这件嫁衣。
想让她穿上，只能烧了这件嫁衣，丹落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变故，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苏婉儿扯了扯身上残破的红衣，又看了看白骨尸身上的嫁衣。
她蹲在白骨旁，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嫁衣，看着看着眼睛笑成了月牙形，泪就落了下来。
“你是神吗？”
少女的声音又轻又细，又带着几分难言的复杂。
丹落点头：“嗯。”
“那你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神。”苏婉儿转身看向他，眼神里的期盼与希望脆弱如烛火：“能拜托您让阿牛哥恢复正常，然后忘了我吗？”
丹落无法拒绝那双眼，应承道：“我会的。”
苏婉儿嫣然一笑：“谢谢，如果您是我们的神就好了。”
丹落疑惑，还想继续问，唢呐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他抬头看去，夜行书两人和阿牛回来了，他们手上抱着一堆东西，而响起的唢呐正在叶永乐手上，刚才就是她在吹。
想不到，看起来古板又冷漠的叶永乐还会有玩心。
丹落一时惊讶，眼神就难免多落在叶永乐身上一点。
曲笠看在眼中，眉头紧皱，这断缘刀怎么还不见作用。
他上前，不动声色地挡住丹落的眼神，冲三人道：“东西买回来，就快点布置吧，不要误了他们二人的吉时。”
作为夜行书两人真正想抱的大腿，曲笠的话非常有用，他一开口，那两人立刻忙起来了。
两位师姐弟配合默契，动作迅速，没过一会儿喜堂就布置好了。
白幡被扯下，换上红绸，每一座孤坟绑上大红花，就连乌鸦、枯骨、树枝也被绑上红绸，主打的就是喜庆。
双喜的大红剪纸贴满树干，大红的灯笼连满天际。
整个乱葬岗被披上一片喜色。
阿牛换上红衣，将一身嫁衣的尸骨背在身后，动作很轻柔，他怕把娘子弄散了。
实际上，若不是丹落暗中出手维系，这一堆骨头早散了。
他背着白骨，苏婉儿站在他的身侧。
唢呐声响起，不远处龙凤喜烛跳动不停。阿牛背着白骨，眼眸柔情似水。苏婉儿牵着阿牛的手，眼中遗憾散去。
该去成亲了。
两人一步踏出，起风了。
漫山红绸飞扬，新娘子的盖头也被吹开，即将飞走时，一只白嫩的手抓住盖头的一角。
少女娇俏调皮的声音响起：“阿牛哥，走快点。”
阿牛眼中的痴傻散去，泪砸在脚上，把背的人背得更紧，加快脚步，大声道：“好！”
见到穿着嫁衣，笑靥如花，仿佛重新活过来的苏婉儿。站在喜堂边的丹落若不是抓着曲笠的袖子甩，再加上顾忌夜行书两人，按他的性子早跳起来了。
这场婚礼，若是白骨与阿牛，那定是凄婉遗憾的，若是苏婉儿和阿牛，就算凄婉遗憾，也是别样的圆满。
丹落喜道：“这一定是天道开眼了。”
幽魂附身白骨容易，但宛如重生，还打破了生死间隔，这很难。
暗中施法帮助阿牛两人的曲笠挑眉，点头应合。
“世间之爱，大多起于皮囊，甚至将见色起意伪装成一见钟情，像他们这样相知相伴，纯粹美好的情感，不多。上苍垂怜，也是应该。”
“红尘之中，突如其来的爱，往往轻浮肤浅，不可靠。爱一个人，要多思多虑，考虑清楚。”
深觉得断缘刀不靠谱的曲笠，一抓紧机会，立刻见缝插针地暗指丹落的感情轻浮。
丹落一愣，他听这话，本该过耳就忘，但一把刀的虚影一闪而过，这番话落入他的心中。
他第一次开始思考，他是真的喜欢曲笠吗？
心中的那个莫名声音真的可靠？
丹落没来得及理清楚思绪，阿牛两人便到了龙凤喜烛之下。
阿牛小心地将人放了下来，痴痴地看了半响，苏婉儿红着脸也不说话，就任由他看。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中，最后两人只是一直在重复地道。
“婉儿……”
“阿牛哥……”
不知重复多少次，曲笠看着龙凤喜烛，暗含深意地提醒道：“要来不及了。”
听出来曲笠的深意，阿牛回神，握住苏婉儿的手。
“婉儿，我们成亲吧。”
苏婉儿轻点头：“好。”
“一拜天地！”
两人挽着手，对着苍天厚土缓缓拜下，这一拜，敬天地，见证他们二人结为夫妇。
“二拜高堂！”
他们对视一眼，对着远处西北方向拜下，这一拜，谢生恩，以断此生血脉亲情。
“夫妻对拜！”
两人含情脉脉地注视对方，缓缓拜下。
抬头后，见阿牛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薄弱，形如鬼魅，苏婉儿一怔，眼角泪水如断线珠子滚落：“阿牛哥，你真傻。”
阿牛擦去她眼中的泪，将人揽入怀中：“不傻，阿牛哥可聪明了，不然怎么让婉儿栽在我怀里了。”
两人相拥片刻，双双走到丹落四人面前，拜下身。
阿牛呼吸沉重地拱手道：“这第四拜，谢四位恩公相助，让我和婉儿能真正成为夫妻。如果有来生，阿牛定当牛做马报答四位恩公。”
风停了，阿牛的呼吸也停了。
龙凤喜烛烛火跳，阿牛和苏婉儿的身形如风似雾，脚下皆没有影子。
阿牛死了，就在刚才那一刻。
是早就准备好的殉情……
丹落三人如此猜测，皆心生感慨，世间竟有人深情至此。
伸手拍了拍变成鬼的阿牛的肩，丹落笑道：“阿牛，来生别当牛做马，请我真正吃上一顿喜宴便成。”
阿牛大笑：“好。”
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丹落玩笑道：“黄泉路上，你俩的手牵紧一点，不然吃的可能就不是你俩的喜宴了。”
苏婉儿害羞地躲到阿牛身后，手却握得紧紧，阿牛也紧紧地握着她，两人都信了丹落的鬼扯。
“各位恩公，再见了。”
再一次道别，阿牛牵着苏婉儿的小手，目光坚定而温柔地向着远方一条突然出现昏黄小道走去。
那是幽冥引渡亡魂的黄泉路。
两个人越走越远，那一条铺满白骨的昏黄小道越来越近，阵阵阴风吹过，阿牛突然开口：“婉儿，你怕不怕。”
苏婉儿似预感到什么，嘴唇颤抖，紧抓着他的手道：“阿牛哥在，就不怕。”
阿牛将她搂入怀中：“嗯。”
两人继续走，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隐隐间他们都感觉到那命中注定的结局。
但再慢的脚步也是前进。白骨黄泉路就在一步之外时，苏婉儿感受到一股推力，她一个踉跄，踏上白骨黄泉路，她焦急转身。
阿牛收回手，看着她，那深情的眉眼，嘴角的浅笑像极了当初爬在墙上偷看她的少年。
阿牛魂体如风中残烛，缓缓散去。
他柔声道：“婉儿，你要信我，我一直在，所以别怕……”
“不，阿牛哥！！阿牛哥！”
苏婉儿泪如雨下，双手无力地朝前抓去，却再也踏不出那黄泉路。
“骗子，你骗了我，也骗了恩公。”
说好两个人一起走黄泉，最后却让她一人形单影只。
远处，遥望着这一切的丹落一愣：“阿牛消失了？”
回过神来，他神力鼓动，衣袍飞扬，若不是曲笠拦着他，他就要冲上黄泉路。
曲笠长叹一声，解释道：“是补魂术，以生魂补亡魂。”
“苏婉儿的魂早被打散了，现在的苏婉儿是阿牛以白骨为引，再以生魂喂养救回来的。”
“补魂术一施展，七七四十九天后，生魂便会飞魄散。”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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