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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72、休息区(二) ...

  •   当然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隔着透明的玻璃,无数自愿的男男女女在某些特殊夜店中尽情狂欢,在颜色魔幻的彩色灯光中“舞动”,堪称群魔乱舞。

      顾晓梦和李宁玉匆匆路过,余光都不敢往过瞟,生怕一不小心瞧见点不该看的。

      走过这一片,还有一片相对安宁很多的地方,和生前现代时空的游乐场差不多,可能是白日灯光不显眼,晚上开园更漂亮,彩灯和游戏设施发出的各种音乐喧喧闹闹,天上时不时会升起烟花。

      “每个区的设施都是一样的吗?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顾晓梦牵着她的手,停在一个巨大的旋转木马下方,天空刚好炸开一朵烟花;在两人的视角下,那烟花仿佛突然于小房顶的尖尖上绽放,清冷的蓝像夜里的昙花梦幻般转瞬即逝。

      明明灭灭的光亮映在二人瞳孔中,李宁玉目光烁了烁,微敛下眸,轻轻摇头:“是一样的,但没有进来过。”

      在试炼场的时间多半泡在网吧了解任务和新时代知识,偶尔出来走走,隔着很远瞧见天空炸开的烟花,恰是一朵紫罗兰色……

      从此再也未往这边来过,更不曾走进来。

      临近一道烟花映下的光变换成梦幻的紫,顾晓梦转过头见她默然低眸,心中忽有所觉,沉默半晌牵着她往旋转木马上走。

      李宁玉当她是童心未泯想玩了,便也没抗拒,被她带着同乘上一匹白色的小马。

      握紧杆子,在轻微的失重感中晃悠悠地上上下下,无聊又别有趣味。顾晓梦坐在后面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下巴轻抵上她的肩膀,闲聊时吐息轻呼在耳边。

      “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旋转木马?”

      “没有,父母不会带我们去的,你呢?”

      “母亲曾带我去过,你的父母很严苛吗?”

      “嗯,是很传统的乡绅家庭,父亲古板严肃,母亲软弱温和,所幸他们没有限制我读书。”李宁玉被晃得渐渐放松,向后闲散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顾晓梦轻叹了口气,眯起眼蹭蹭她的耳鬓,“真想见见小时候的你,是不是特别听话的乖小孩。”

      “如果我们有个孩子,兴许就能瞧见了。”

      “不,不一样的。”顾晓梦立刻摇头,“孩子只是孩子,即便长得再像也不是你。”

      “那恐怕有点难了。”

      李宁玉弯唇轻笑,抬头望向上头红彤彤的小房顶,忽觉出几分儿时都不曾有过的童趣。

      “那你就给我讲讲嘛。”

      顾晓梦笑着啄吻上她的耳廓,将人痒得直躲,半是讨好半是胁迫。

      “嗯…”李宁玉偏过头将耳朵蹭在她肩上,思索着回忆:“我小时候,性格确实安静,但其实不是很听话,因为不喜欢我父亲的强势,总和暗暗和他对着干,他是那种一点不愉快都忍不得的人,那一阵没少打我。”

      “他打你!?”顾晓梦诧异地瞪圆了眸子。

      李宁玉好笑地掀了下眼皮,鼻腔轻应了声,“再长大一点我就学聪明了,起码做一做表面功夫,我们那个年代的小孩,少有不挨打的吧,尤其是穷苦些的人家,就算孩子什么错都没犯,也会有家长因为生活不如意打孩子发泄。”

      极多家长把孩子视作自己的所有物,没有独立人格的半个养老工具,或者小猫小狗一类可以无条件付出爱、且轻易便能以道德捆绑住的无论怎么打骂都不会离开的东西,这样的观念延续千年根深蒂固,只看上一场试炼,便知这种观念哪怕到后世仍是普遍存在着。

      顾晓梦紧蹙起眉,“我父母没打过我,他们受西方的教育理念很深,对我除了基本的礼仪和道德约束,其余都很自由,真讨厌那种以生养之恩控制子女的东西。”

      明明孩子是父母决定生下的,孩子本身没有任何选择能力,却好似多么天大的恩情,认定孩子身处父母的羽翼之下,生活中的一切都要仪仗父母,便没资格追求平等,无论受到多少伤害都该无条件原谅。

      这种论调潜意识中透漏出来的意思便是弱势者活该被强势者压迫,无论你是孩子,女人,老人,只要你没能力独立,只能依靠强势者生存,那么你便没有做人的资格与权利。

      可社会上每个人都会经历从儿童到成人再到老人的阶段,你儿时被父母压迫,长大压迫子女,老了后再被记恨你的子女压迫,如此恶性循环,这将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家庭,多么可悲的一生。

      而当这样的家庭如此之多,这样的声音受到那么多的赞扬与认同,这样的社会又如何能称之为文明社会,堪与野兽无异。

      至于用来控制子女的最大武器:孝,本身便蕴含着某种恶意。若说人人平等,家长与孩子之间的感情该亦是平等的交流沟通,可一些人一边口中说着支持平等,一边又觉得孝顺父母是应该的。

      然而若是真的平等,就绝不能用这个孝字了。健康的良好的亲子关系,家长与孩子之前有亲情有爱,子女幼时父母照顾养育他们是义务与责任,受父母教养健康长大的孩子在父母老后再来回馈照顾他们,这是情感间的交流,是人类得到爱与付出爱的美好传递。

      但一旦使用孝字,却是完全的单方面的对子女的要求,子女对父母好被称为“孝”,反过来父母照顾子女却是无法用这个字的。

      即便它不含贬义,可一个无法被双向运用的字,必包含着强势者对弱势者的睨视压迫,无论如何美化,其中藏着的深层逻辑都是不平等。

      “你生长得那么自由,你的父母功不可没。”

      话刚一脱口,天空便炸开了一朵紫罗兰烟花,李宁玉表情陡而一僵。

      她本是随意感慨,出于真心不含丝毫讽刺,此刻却在烟花的加持下多了点特殊意味。

      “可不是嘛,简直太自由了。”顾晓梦憋不住笑,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这个表情,一朵烟花而已。”

      “晓梦…”李宁玉无奈叹气,望着空中下一刻绽开的淡黄色烟花,嗫嚅了下唇欲言又止。

      有些想知道她的想法,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顾晓梦多少能猜到一些她心中所想,尽量将语气放得更轻松,“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嘛,是关于地狱变?”

      连亲历者都能这么云淡风轻地提起那段往事,倒显得她小题大作了。

      李宁玉抿起唇极小幅度地点了下头,神色严肃得像在憋气,眼中闪过迷茫的困惑:“我始终想不明白,他偏偏…为什么…明明你是他的亲生女儿。”

      “牺牲女儿成就大义,多伟大啊。”顾晓梦无所谓地抬头笑着,最崩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今回忆起已经无法再于她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自母亲过世,她还能在父亲身上得到的能体现出爱女之心的事,也就唯剩下那自小延续的每年生日的紫罗兰烟花,竟也被他亲手毁了。

      因为希望走向未来的光明,便以她同样向往光明为理由,擅自将她的命拿去牺牲了,就好像慷他人之慨后,还要对受害者说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做出这样的牺牲你也是愿意的吧?

      从那段过往走出来后,她每每回想起,其实都想笑。她的爱人啊,真是不像父亲那种人的同党。

      李宁玉默然,见她似乎真的不再在乎,放下心的同时又觉遗憾,生前的那段将她于痛苦中煎熬的时间,自己却没能伴在她左右。

      “好啦,生前的事都过去了,不提了。”顾晓梦移开话题,玩笑道:“以后要是有机会见着你爹,我替你揍回去。”

      李宁玉失笑摇头:“那他该庆幸自己死得早,就算真来了这里,也碰不上我们了。”

      “也是,他一介书生,来了这里连第一场试炼都过不了吧。”语气丝毫不掩饰嘲弄。

      旋转木马坐得久了,转得人有些晕乎,难得来一趟,两人索性在这里多逛了逛,反正是免费的放松设施,又不花积分。

      所以当她们转了一圈再回到家吃晚饭,已经近十点钟了。

      新融合好的房子全部成了双人份,房间大了一倍,床是两张,被她们拼到一起,单人沙发变成双人沙发,书桌拉长至原本的两倍,生活用具也被放到一处,整整齐齐又泾渭分明。

      晚饭过后睡觉又成了难事,躺床上盯着天花板,又因寝不语只好干等着睡意袭来,硬熬到凌晨才睡去,起码没因此混乱了作息。

      她们这边甜甜蜜蜜,某个上头的cpf还在纠结两人之前吵架的原因,回来当天便与程新聚到了一起,泡在她打工的理发店,一直等到她中午工作结束短暂休息,才一起去找了家餐厅吃午饭,商量联系程晟的事。

      “我要问了,你准备好!”司嘉鼓着口气,严阵以待似的,配上她那头粉毛仿佛马上要去干架。

      程新哑然失笑,纵容般轻点了点头,“好,你开始吧。”

      司嘉面色更是严肃,对于有求于讨厌鬼这件事,她可没什么经验,就怕倒时没忍住开骂坏了事。

      唤出板面进入与程晟的私聊界面,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自己之前骂的脏话,略感尴尬地挠了挠脸蛋,输入:

      [喂,问你个事。]

      对面隔了几秒,慢吞吞好似犹豫地打来一个:[什么?]

      司嘉摸了摸下巴,感觉到对方怂兮兮的样子,顿时就不紧张了。

      [你和梦姐她们一起进过一个副本吧?知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吵架?]

      这次对面迟疑的时间更久,像是很怕被骂,试探地发来:[可以告诉你,但要用我姐的联系方式交换。]

      啧,她就知道。

      抬眼朝程新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一切顺利,随后干脆地将联系方式推给他。

      [你最好不要反悔,马上告诉我,否则她不会通过你的申请的。]

      对面却突然激动起来,像是感受不到她语气有多差似的,[谢谢谢谢!我不会反悔的,请等一等]

      随后应是在组织语言,隔了片刻发来一段话,[吵架原因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那次的副本任务,我只是讲一下我看到的,那是一个双阵营副本,宁姐是丧尸王独自一个阵营,两个阵营的通关条件都是要么找到解药,要么杀死对方阵营。但最后因为队友坏事把装解药的保险箱锁死了,只剩下杀死对方这一个选项,梦姐想杀死己方的所有人换宁姐活,但宁姐用控制卡让梦姐对她开了枪。]

      “卧槽!!”

      司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圆眼盯着板面上的几行字,满目震惊。

      这俩人,都是什么狼灭啊。

      一个宁牺牲天下人也要救你,一个……呃,这算什么?

      [宁姐为什么要控制梦姐对她开枪?]

      [因为独自杀死丧尸王有额外奖励吧。]

      WTF!?司嘉抽了抽嘴角,这个理由是认真的吗?简直理智到冷酷,听起来和她所见到的那个宁姐不太像啊。

      对面的程新看着她一惊一乍的,好笑中也有些疑惑,“怎么了,知道原因了吗?”

      司嘉表情略显沉痛地点了点头,将自己和程晟的对话发过去,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长叹了口气。

      “真是想不明白…连我都能看得出梦姐对宁姐的感情有多深,她怎么还能干出这种事来。”

      她现在是完全不同情之前宁姐在梦姐那受过的挫了。

      “这…可能当局者迷,感情上的事,其实很多身处其中的人都难以比旁观者看得清。”程新托住腮若有所思,“以保护者自居,时刻想着给心爱的人铺好后路,是年长者的通病吧。”

      “阿西,梦姐真的太强大了,这要是换做我估计会崩溃,她经历过两次宁姐的死啊。”她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压一压心中翻滚的复杂。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崩溃过呢。”程新淡笑了下,“所幸都过去了,也算是种成长,她们以后肯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嗯……”司嘉趴在桌子上眼神幽幽地盯着她,“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们不是同龄人。”

      她生前也没少受挫,但只会一次比一次暴躁,攻击性更强,完全没有对方这样历尽千帆沉静平和的气质。

      程新扬了下眉梢,笑道:“每个人性格不同嘛,我幼年时也没有你现在这么活泼。”

      “嘿嘿,我父母都说我从小像只猴子。”司嘉直起身给过来上菜的服务员腾位置,“话说程晟还没来找你吗?”

      “找了,话有点多,等他说完我再回。”程新眼底笑得有些坏,不紧不慢地低头喝了口水。

      司嘉了然地点头,挑着眉面上的笑意更是不加遮掩,好心情地拿起筷子吃饭。

      那边的程晟还在不竭余力地发着长篇大论。

      [姐,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还在怪我,生前的事是我太混账,我不知道爸妈居然要把你嫁给那种人,如果能重来一次就好了,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我不是为了求得你原谅,我只是想补偿你,阿姐,我亏欠你的太多了,来到这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到过去改变那一切,但既然已经在这里相遇,能不能让我跟着你,虽然我没有多强,但我会竭尽全力保护好你,你的愿望是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达成,只求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他始终没说过自己是因何而死才来到这里,许是潜意识里便再也不想给阿姐施加任何道德上的枷锁,生前无数堆叠的愧疚直到死后才彻底于此处释放生成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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