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执gl[无限]》噤声Silence

40、40、真心话大冒险（四）

　　“看在你给我留了个种的份上就像放了你，敢跑我打折你的腿。”他撂下一句威胁，起身回房拿来了钥匙，将锁链解开了。

　　女人连连点头感谢，却无人注意到她那双纯黑眸子中闪过的阴狠。

　　时间跳转，深夜。

　　“镜头”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双恶狠狠的眼眸和泛着冷光的菜刀，鲜血四溅。

　　“镜头”于此刹那间凝滞，众人的意识瞬时被抽离。

　　再睁眼，他们却并没有回到异空间，而是如时间逆流般站在了一切初始时的那个小院，场景重置，头顶着正午的太阳，动作间正欲回房。

　　［如果给你一次改变的机会，在死亡威胁之下，你打算做点什么？］

　　1.放了她

　　2.不放开她

　　3.杀了她

　　几秒钟后，每个人的左上角再次出现了众人的选项：

　　一号：3

　　二号：1

　　三号（李宁玉）：1

　　四号（司嘉）：1

　　六号（顾晓梦）：1

　　七号：1

　　在一众数字1中那个突兀的3变得格外显眼，若这大冒险也是试炼者的记忆世界，那这记忆的主人是谁...其余众人心中就有数了。

　　除一号男人外，其余所有试炼者皆收到一道提示音：

　　［那个可怜的女人被你放了，请自行寻找方法让自己免于被杀。］

　　这任务说难其实并不难，就看众人的思维是否够灵活，犯下恶行就要承受恶果，只想着轻松逃跑是不可能的。

　　他们大同小异地在放了女人之后跑去了警察局自首，而警察在得知他们是为何而来的时候表情竟是十分诧异的——

　　并非诧异眼前的男人犯下如此恶行，而是在诧异这明明是整个秘而不宣却心知肚明的东西，根本没有人会去调查这种事，连记者都不会有，他为这事自什么首？

　　毕竟上头只要听话，不要真话，干记者这种职业，要么昧着良心，要么都被抓进局子里去了，甚至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他们这么大的国家记者人数少得能跌破地心，拐卖人口而已，那么点小事，安安全全的，这人脑子抽了跑来自首？

　　但人来都来了，总不能不收吧？警察内心骂骂咧咧地给受害女性找安置场所，试炼者们进了局子，压根没判几年，彻底安全。

　　［叮，恭喜您成功存活，达成结局：善恶有报，皆大欢喜。］

　　讽刺至极。

　　其实经历完这整个故事受到的冲击最大的反而不是那些从新时代来到这的人，而是李宁玉和顾晓梦这两个对未来抱有期待的民国人。

　　包括上个记忆世界也一样。毕竟本就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脑子清醒的早就见怪不怪了；而脑子不清醒的无论经历过什么也磨不掉骨子里的奴性，将口不能言、自尊尽失当成常态，天天挨打也能给他们的主人找补，却忘了一个国家的主人本该是人民。

　　还有那些试图进入zz场改变这一切的人，还存在几分鲁莽的热血天真，但他们终归会明白，上面不改变，底下无q无力的人民无论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的，出问题的是整个制度体系。

　　人类有七情六欲，谁都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一头扎进泥地里怎还敢想再干干净净的出来？良知尚存不愿被同化的要么精神崩溃要么退出，而剩下被同化的那些，将融入成为那污泥的一部分，继续去污染那些天真的后来人。

　　可这一切本不该如此，也与曾经先辈们的理念大相径庭。

　　所以李宁玉和顾晓梦也对未来的世界抱有很多美好的幻想，虽知恶行永远不会消失，可却相信最起码上层是能做到保护受害者、严惩罪犯的。

　　但这两个故事完全与其背道而驰。

　　其中最骇人、最让人绝望的恶，其实反非是个人的恶，而是愚民不开化、上层不纠察；是上层对罪犯的包庇；是受害者求助无门上网向其他人民求助却惨遭上层压制的绝望；是仅仅想要一个公道竟必须靠舆论施压的荒谬至极！

　　当公权站在了加害者一方，这社会的每一个无辜者都变成了受害者。

　　她们期盼已久的黄金时代，竟仍旧是镀了层金漆的黑铁，专制独裁、脏污纳垢半分不曾少，本该守护人民的执法者在这一刻与恶棍无异，更与她们所信仰的共产主义毫无关系！

　　这或许也是她们来到这个地方，在休息区时却很少搜索关于其他平行时空国家发展的原因。若是并非每个平行时空都如此，那起码还能骗骗自己，或许自己生前的那个时代未来并未也走向那一步。

　　而选择了选项三的男人其实在沾沾自喜，因为他猜测记忆世界的正确选项是由记忆的主人决定的，且在他选了选项三但并没有弹出死亡提示音后更是坚定了这个猜测。

　　他进屋后径直去厨房拿出了菜刀，在女人惊惧的目光下一刀将人砍死了，多年悔恨一朝报复，爽快万分。

　　可随后却并没有弹出任务结束的提示音，他也依旧留在记忆世界中，困惑不解地骂骂咧咧，心中渐渐涌起一阵不安。

　　他儿子闻声跑出来，却看到尸体和一地鲜血，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哭。然一号本就烦躁，当即直接扇了他一巴掌，把人打蒙了才清净。

　　之后的一段时间依旧无动静，一号越来越心慌，他已经报了仇，为什么任务还没结束？

　　已经出了记忆世界的其他人却是心知一号多半活不了了，并且比他以更快的速度看到了事件的结局。

　　入夜，寂静的贫困小村庄，在暗处隐藏着无数女人极致的苦难与绝望，而这些罪恶，终将被鲜血洗刷干净。

　　白日被一号草草抛尸在树林里的女尸，此时静静躺着，却有一道透明的阴翳从中坐起，逐渐凝实，在月光照耀下朝那所困她多年的房子慢悠悠飘去。

　　叮当...叮当...

　　那是锁链被拖动时响起的声音，诡异，冰冷如吐信的毒蛇。

　　嗤...嗤...嗤...

　　这是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伴随着热烫的腥臭的罪恶之血涌出。

　　哐当...咔嚓...

　　这是骨头被刀剁碎的声音，旋即断骨被从躯体中抽出，黏腻，扥断筋脉，时而死鱼般抽搐。

　　［此选项达成结局：死后的女人在极度怨恨之下化身成鬼，当夜将你残忍虐杀］

　　...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回到石室的瞬间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嚎叫，睁眼只见一号在椅子上挥舞着双手剧烈挣扎着痉挛又抽搐，可以想见若未戴着那张面具、他的面目会是何等痛苦与狰狞。

　　他们在异空间隔着一层马赛克瞧见了鬼魂复仇，本还有些疑惑一号被那么折磨竟一声未吭，是否并无察觉；现在看来应当只是被鬼魂控制住，无法发声罢了。

　　看着他的惨状，其余试炼者却毫无同情之意，反倒有些快意，但凡心中尚有良知，也不至于去共情遭了报应的施暴者。

　　这一次只有一个人任务失败，场主不像上次那么兴奋了，骰子脑袋摇晃的幅度都小了下来，拍了拍桌子：

　　“恭喜四号游戏通关。很遗憾，一号游戏失败，请留下你最后的遗言。”

　　一号好不容易从肢体被一寸寸切碎碾断的剧痛余韵中恢复过来，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此时闻言突然崩溃，精神失常般拍着桌子嘶声怒吼：

　　“老子当初TM就不该放了她，那个狗娘养的臭婊子敢TM杀我，得了儿子就该马上一刀砍死她！！砍死她！！”

　　下一瞬男人陡而消失在原地，场主拍了拍自己的骰子脑袋，似也被他吵到了。

　　［叮，试炼者一号淘汰出局！］

　　罪恶深入骨髓的灵魂，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愿醒悟，死亡将是他最好的归宿。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下一局游戏又将开始。

　　“嘿嘿，下一个会是谁呢，可别像这次一样让我失望了呀...”场主拍了拍桌子，驱动转盘。

　　司嘉顿时恶寒地打了个激灵；他这是什么意思！？失望她没死是吗！阿西八！这个连人脸都没有的鬼东西，真想把他脑袋拧下来！

　　转盘哗啦啦转起来，最终慢悠悠指向了七号女人。

　　这个女人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每次在游戏中也表现地中规中矩，但此时竟出乎意料的平静，在骰子晃动声停下后，也不犹豫纠结，轻声吐出三个字：“我猜大。”

　　声音珠圆玉润，温温婉婉，听得司嘉唰的一下挺起腰杆瞬间精神了。

　　啊...这嗓音忒好听了，她喜欢！

　　可惜下一刻这悦耳之声便被一个锯拉老木似的声音挤走了：

　　“嘿嘿嘿嘿嘿，猜错啦！”

　　杯子上的雾气褪去，露出清晰可见的七个点，是小。

　　七号似乎也早有预料，平静地轻轻点头，不等他问直接道：“我选真心话。”

　　即便都戴着面具，也不会有人想将自己的苦难剖给别人看，知道规则后还选大冒险显然会十分冒犯，是她运气不好被选中，不好连累其他人。

　　众人再一次陷入新的记忆世界，不过这一次与之前的两次都不同，时间跳转得很快，而且每次跳转越过的时间都要更长，可以以年来算。

　　前面两人的痛苦都是顺遂人生中突然出现的转折，而这次...仿佛记忆主人的生命都是被苦难堆积起来的，整整一生、都是在不甘与挣扎中度过的。

　　第一幅画面，视角还没有桌腿高，大概只有三岁左右。妈妈给她生下了一个弟弟，并告诉她要好好照顾弟弟，所以小小的孩子开始学会给弟弟换尿布、喂奶。

　　但大人总是不知满足，妈妈又向她抱怨：“妈妈生了弟弟很累的，你能不能体谅体谅妈妈，再帮妈妈分担一些？”

　　小小的孩子懵懂地点头，于是她又接过了洗碗擦地的工作。

　　妈妈躺在沙发上看着小孩累得满头是汗，满意地夸她：“真懂事，将来一定不愁嫁。”

　　小孩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妈妈是在夸她，开心地用力点头应和。

　　晚上爸爸工作回来，越过了站在门口眼巴巴等候的她，直径朝着弟弟的婴儿摇篮床走去。

　　“镜头”停滞在爸爸高兴地抱起小弟弟笑容满面地去蹭他脸蛋的那一幕，久久凝望着，似乎这景象曾在幼小的心灵中无限而再无限地拉长。

　　晚饭时间，爸爸指着脏兮兮泡沫都没冲干净的碗厉声质问妈妈是怎么做的家务：“我辛辛苦苦在外挣钱，你天天在家里躺着连一个碗都刷不干净！我娶你回来有什么用？”

　　妈妈很委屈，抬手指向小孩：“又不是我刷的碗，是她刷的！”

　　小孩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事，因为妈妈看过来的目光是如此不满又怨恨。

　　“你踏马让一个三岁孩子刷碗？她就那么屁大点她能干什么？！你脑子被驴踢了？”爸爸更为大声地呵斥。

　　妈妈似乎怔住了，无话反驳，却又不甘示弱，竟撒谎道：“是她自己要刷的！我拒绝了，估计是她自己偷偷刷完放好了，我没看到就忘记了。”

　　小孩在妈妈凶狠的眼神下僵硬地点了点头，换来妈妈顷刻温柔下来的目光，和父亲不满地一声冷哼。

　　“下次不许再刷了，又弄不干净，把碗打了怎么办。”

　　小孩再次僵硬地点头，似乎是哭了，妈妈反倒过来安慰起她，仿佛真的是小孩偷偷去刷了碗。

　　她哭得更凶了，稍微溢出了一丝泣音，就迎来了父亲的一声呵斥，顿时捂住嘴将声音憋回了肚里。

　　时间跳转，“镜头”视角高了些，小孩长大了，此时正在和已经会跑会跳的弟弟一起玩，在她低头拼积木的功夫，淘气的弟弟突然跳起来，却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回了地上，顿时哇哇大哭。

　　卧室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妈妈闻声气冲冲地赶来，二话未说先给了小孩一巴掌：

　　“程招娣！你怎么看着你弟弟的！？烦死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养你有什么用！玩玩玩，就知道玩，那是给你弟弟买的玩具，你都多大了还和弟弟抢玩具！”

　　说罢一脚踢毁了她搭好的积木。

　　小孩一句话未说，似乎习以为常地低下头，听着妈妈将弟弟抱起来柔声哄，“镜头”内的地板上静悄悄多了两滴水。

　　时间再次跳转，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弟弟上了小学，每天踢球，衣服很容易破，家里不富裕，七号学会了给弟弟补衣服，又被妈妈夸了贤惠，将来能找个好人家。

　　找个好人家，起码不要是像爸爸那样的人，她信以为真，更加卖力，毫无怨言地操持这家务，也努力读书。

　　很快，她上小学六年级了，要交书本费，但弟弟想要新的玩具，家里余钱不多，要给弟弟买玩具，她没钱交学费了，但因为成绩好，老师给她垫了。

　　她久望着老师似乎怜悯的神情，以为老师是在可怜她交不起学费，并没有想过老师其实是在可怜她从没得到过爱。

　　十五岁时，家里的经济状况依旧没有好转，父亲一个人的工资无法供四张嘴，但又不允许母亲出去工作，挣来的钱多数都给了弟弟当零花，她拿到的生活费越来越少，吃不饱饭，迫不得已去打工赚钱。

　　晚上累得眼花饥肠辘辘回到家，家里没有给她留饭菜，也不曾问候过她为何这么晚才回，她只看到门口的鞋架上又多了双很贵的球鞋，是弟弟的号码。

　　几年后，她十八岁了，高考考上了很好的大学，但学费太贵，父母说只供得起一个人上大学，让她去打工供弟弟读书。

　　要懂事，才能嫁个好人家。

　　她答应了。

　　弟弟听说姐姐辍学，原本中等的成绩，在高中三年开始奋发图强考，最后也考上了那所大学，但学费太贵，家里根本供不起。

　　父母让她嫁人换一笔彩礼供弟弟读书，她不想答应的，男方她甚至一眼没见过。

　　但父母骂她不孝顺不懂事，质问她是不是想让弟弟没有学上。

　　最终...还是妥协。

　　可在婚礼当天，她见到了那个足以当她爷爷的男人，从小一次次穿梭在她脑海里的那句“能嫁个好人家”轰然坍塌。

　　母亲在骗她，所有人都在骗她。

　　她这一生好似只是一场笑话，从没有人真心爱过她，就连一直对她还不错的弟弟，在得知她要以自己的人生换他的学费的时候，也懦弱地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

　　她逃婚了，因为没有人猜得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孩子会突然长出反骨，没有人看守她，她顺利地逃出了婚礼现场。

　　她不要再嫁什么好人家，她要她自己的人生，脱离这个嗜人吸血的家庭，寻回她自己的自由的人生。

　　可这一切，终结于身后有人追来后、她慌不择路撞上的那一辆汽车上。

　　血液飞溅，随着她的生命一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