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执gl[无限]》噤声Silence

15、15、丧尸横行（十五）

　　“其实...还有别的办法...”程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杵在两人不远处，眼神有些躲闪的心虚，弱弱开口。

　　“什么！”顾晓梦遽然转头死死盯着程晟，嗓音还有未散去的沙哑狠意，带着些期许：“你有什么办法？”

　　李宁玉蓦而意识到了什么，心头微惊，正欲开口阻止，程晟却已抢先一步开口：“身份转换卡！我有一张身份转换卡...可以置换两人在一个副本内的身份，只需要双方自愿...”

　　程晟紧张地不停咽着口水，话语几次断续，低着眸心虚地不敢面对李宁玉的目光。

　　他知道对方不愿自己将此事说出来，但他真的害怕，在顾晓梦口中，他们这群人似乎已经必死无疑；他不想死....提出这件事，顾晓梦肯定会愿意和她用卡牌替她去死，其他人都能活。

　　说真的...这一遭几乎将他吓破了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除性情凶了一点外再正常不过的人，竟然是个用情至深不择手段的疯子...

　　他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渴望事情按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是天性，所以他确实更希望活下来的是表面冷漠但十分心善的郁宁..哦不，李宁玉，而不是这个疯到想拿所有人祭天换一个人活命的顾晓梦。

　　“好，好，快把道具给我！”顾晓梦眼中顷刻亮起了光，松开李宁玉几步过去揪住了程晟。

　　这实在再好不过，她不用牺牲别人的命，李宁玉也不会因她草菅人命而厌恨她了。

　　她只是想救她，就当还上生前那一次送命的搭救。

　　“橙子，别给她！”李宁玉立即呵止，几步上前拉开顾晓梦，“我不会同意的，晓梦，你心里清楚，我不会让你替我去死，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是我甘愿的啊，玉姐...”

　　顾晓梦回过头满目哀求地望着她，通红桃花眼中的晶莹恍似血泪，目光似向来骄傲的猛兽落入绝境后低下头颅放弃尊严的求救与哀嗥，气弱而哽咽：“玉姐，求求你..我求求你...”

　　她双腿在发软，方才追着人一路劈砍追杀的狠戾已消失殆尽，几乎虚弱到要跪下了。

　　仿佛献祭了自己的全身气力，以表明自己的可怜应当得到救助，哪怕明知不可能，也要安安静静捧着最后一丝希望向神明祈求垂怜。

　　“晓梦，不要这样...”李宁玉维持不住表情的冷静了，眉心悲悯地蹙起，眸底潮水般涌动溢出晶莹。

　　她自始至终坚定着信念，恪守着底线，却非什么死板的人。

　　生前为了国家大义，她可以毫不手软地杀死叛徒，走投无路时亦可以利用她的敌人、狠心让他去送命，即便对方深爱着自己。但对于战友，无辜者，她绝无可能为了苟且偷生，牺牲对方性命。

　　尤其是眼前这个...她如同热爱祖国那片土地般，深切喜爱着的女孩。

　　所以，不要再哀求她了...她不会进退两难，只会，痛不欲生...

　　天空中直升机轰轰作响，连太阳也预感到危机遮上一层阴云，乌云滚滚如灭世之压抑。

　　耽误这半晌，最后安全的半个小时也将要过去了。

　　不能...再等了。

　　“你还是不愿，是吗？”顾晓梦恨恨地盯着她，也不知是怒是哀，“我都这样求你了，你还是不愿...”

　　手里的厨刀再次被缓缓紧握，煞气腾腾，视线徐徐转向其余的试炼者们。

　　范明仲失血过多已经瘫坐在地上，那女人正在给他包扎，将人疼得面目狰狞，但眼睛依旧不忘盯着这边，紧张而惶恐；剩下那四个还在丧尸圈里被围着，忐忑得坐立不安；程晟计划失败，白着脸在悄悄往后退，见她看过来表情陡然一僵，一副生怕被杀了的惊恐模样。

　　她漠然到残忍地勾唇，暗想这都是群喜欢走捷径的黑心倒霉鬼，死了不冤；至于程晟，他的命是自己救的，如今要收回来，也合情合理吧。

　　李宁玉望着她，自然有所觉察，长长叹了口气；她没有时间了，也不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要和顾晓梦吵一架。

　　“晓梦。”

　　在顾晓梦回头看过来的一瞬间，李宁玉倏而伸手抱住了她，双臂紧收，目光细细描绘她的眉眼，似安抚，似留恋不舍，又有熟悉的决绝。

　　她轻易能感觉到她浑身紧绷的肌肉，显然蓄势待发，再晚一秒就要冲过去杀人了。

　　“再等一等，晓梦。”

　　这话令顾晓梦顿住，不解地歪了下头，瞧着李宁玉松开手走向程晟。

　　“给我吧。”李宁玉朝他伸出手。

　　这是何意？顾晓梦眼中陡然迸出惊喜，晶亮的瞳孔放大。

　　她答应了吗？！

　　无论是不是真相，人总是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理智被情绪一面倒的压下，明知不该如此顺利，可她此时惊喜到只能容得下相信。

　　另一边程晟怔怔地望着身前的李宁玉，辨认出她未发出声音的口型，眼中倏而落下泪来，闷闷地低下头，满脸挣扎与痛苦。

　　僵硬地唤出道具栏中的卡牌，手抖地几乎拿不住，在下一瞬便有一只纤白的手稳稳将其抽走。

　　“宁姐...对不起。”他低着头近要垂到地底，含混带着哭腔道歉。

　　李宁玉轻轻摇头，目光平静而悲悯；她并不为自己即将迎来的消逝感到恐惧，只有淡淡的怅惘与不舍——对于那个难得与她重逢的姑娘。

　　她其实活过许久了，进了太多次副本，远远不止那来到这里的四年。

　　死亡对如今的她而言，恍然如同存在数万年的神佛被暮色中的沙粒湮灭在时间里，苍远辽阔，细碎的沉重，却又轻飘。

　　此时的境况与生前有极多不同，彼时她虽泰然赴死，却直到最后一刻依旧对未来怀抱着希望；而如今，信仰早已被丢进时空的缝隙里碾碎，看不清来路，也望不透前路。

　　这个试炼场，太庞大，太可怖，无时无刻在消磨着坚定者的意志。死亡，更像是一种解脱。

　　手中的卡牌轻飘飘，亮黑色牌身，最中央印着一个暗紫色方正的<控>字。

　　“走远些吧。”

　　声音轻如雾霭飘进程晟耳中，他始终低着头不敢再多看接下来的景象一眼，紧咬下唇浑身颤抖着往后退远了些。

　　李宁玉转过身，走到乖顺等在原地的顾晓梦身旁，弯唇对她清浅地笑了笑，沉静而轻柔，又如古墨画中的白雾般缥缈。

　　顾晓梦微怔，心脏遽然收紧，仓惶至极；她真美，可不明缘由的，好似自己稍一挥手，眼前人要如那林中雾霭般随风渐逝了。

　　“玉姐...”她急切地呼唤，可她对其不设防的本能，令她来不及反应下一刻李宁玉倏而伸手将卡牌拍在她的肩上，牌化作一道光芒闪过，融入身体。

　　身体陡然一滞，如神经与大脑的连接被切断一般，全然不受控制了。

　　“晓梦，抱歉，好好活下去。”

　　李宁玉歉意地对她笑着，可她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右手覆到腰间的猎枪上，握住，抬起，枪口对准了眼前人的眉心。

　　不！！！

　　不要！不可以！！停下来！！！

　　她的心脏在超负荷地极速跳动，几乎要代替静止的嘴巴与喉咙嘶喊出声，瞳孔惊恐地紧缩近如针尖。

　　那双浅灰色的眸子与她对视着，其中兀而滑过一缕痛色，歉意更浓重几分，但依旧笑着。

　　对不起，李宁玉嗫嚅着薄唇。

　　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获得更高的收益，到下一场试炼时更轻松一些。

　　“嘭——”

　　仅剩的最后一颗子弹出膛，在巨响中撕裂空气，顷刻射中眉心。

　　殷红的血液遮盖了那双浅灰色的眸，如同一块飘逸的红布昂扬滑过，浸透一滩残败的灰烬。

　　血肉与脑浆飞溅，头骨碎屑散落一地。

　　［叮，丧尸王死亡，恭喜诸位成功通关，可立即登出！］

　　试炼者们顿时闹哄哄地笑，踩在无辜牺牲者的尸体上欢腾，庆幸着劫后余生。

　　控制卡牌失效，顾晓梦却依旧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声枪响不断回荡在脑海里，一遍遍尖锐划过凌迟着鼓膜与心脏。

　　目光空无呆滞到死寂，她望着眼前残破的尸体与血河，周身像被切割出一块时间缓慢流逝的空间，播放着那一瞬间血腥绝望的慢动作。

　　［叮，恭喜试炼者顾晓梦独自击杀丧尸王，获得神秘礼包！］

　　提示音自顾自播放着，并不在乎顾晓梦是否听到。

　　但那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像蓦而打破了她灵魂的结界，现实的一切与巨大的悲怆遽然涌入大脑，浑身刹那间失了气力，随着一声猎枪掉落的响动似被压垮般陡然跌坐在地。

　　“玉姐...我才...刚找到你啊...”她声音虚弱的仿佛将死之人的呢喃，泪水机械般滑落，木然似无知无觉。

　　石砖地面蜿蜒的血迹被压在身下蹭在她衣裤上，宛若灵魂碎裂流出的血。

　　程晟迈着艰涩的步子走来，路过尸体却不敢多看一眼，静静停在距顾晓梦一米远处，低着头哽咽着小声道：“对不起，顾姐...节哀，宁姐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他害怕这个女人，怕她痛失所爱再次发疯要他们所有人陪葬，但他也同情她。

　　他胆小，却也年少，尚未被日复一日的疲惫生活磨钝了触觉，有着充沛的情绪感知力与同理心，心知能甘愿为对方献出自己的性命，该是有多厚重的感情，而如今...面对一具不完整的尸体，又有多么崩溃与绝望。

　　这痛苦恍若有型，强烈到令他即便害怕，还是会为她感到难过与不忍心，忍不住想来安慰她。

　　同时又不由得埋怨起李宁玉怎就这么残忍，非以这种方式死在顾晓梦眼前...偏就要她永远忘不了这一幕，之后日日夜夜受此折磨吗！？

　　可惜语言是如此苍白，在剧烈到摄人心魂的悲怆面前，这样的安慰微小到不值一提。

　　顾晓梦甚至没能感知到身旁另一个人的存在，若程晟心存恶意，此时便能轻而易举杀死她。

　　天空的直升机在任务完成那一瞬便消失了，其余试炼者们也已经离开，范明仲受了伤，急于离开副本，小弟们自然跟着。

　　此时天大地大却只余寂静的风声，程晟站在一旁受不住这氛围，难受得要命，遂也登出了副本，所幸这里现在很安全，等停留时限到了顾晓梦自然会被自动送出。

　　长久却又漫长的十分钟过去。

　　“李宁玉...”一声轻喃。

　　“……”

　　“我恨你！！”

　　空寂无人的末世之城，在最后一刻留下这句嚼穿龈血的低哑泣斥，怨气腾腾。

　　...

　　一阵时空转换的错乱感袭来，顾晓梦如同来时那般被强制送出了副本。

　　再睁眼，眼前已换了副场景——一个小小的房间。

　　大概三四十平米，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沙发、一套桌椅、一个衣柜和一个独立卫生间，便已是房间内的全部。

　　但此时顾晓梦也并没有心力去观察所处环境，时空的变换无法搅碎她的灵魂，痛苦便永存。

　　［警告！警告！您的理智值正在极速下降，一旦其清零将立即死亡！］

　　［警告！警告！您的理智值正在极速下降，一旦其清零将立即死亡！］

　　脑海不断回响着紧急而刺耳的提示音，顾晓梦却连姿势都不曾变换，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表情木然，眼泪干涸，目光死寂落在虚空，像从内到外一寸寸凝结腐化的石雕，等待在时光的冲刷下碎裂成屑。

　　渐渐的，她的躯体竟真的开始透明！从指尖悄然向上攀升，仿佛灵魂失力，难以再凝聚实体。

　　“咚咚咚——咚咚咚——”

　　忽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几乎是用尽全力的打砸，却依旧未能引起顾晓梦的丝毫注意。

　　提示音一遍遍响着，片刻后，其中不太明显地掺杂进另一道提示：

　　［叮！房间主人即将死亡，房门禁止闯入功能失效！］

　　“嘭——”

　　提示音甫一响起，房门便被一股巨力砸开，一道人影遽然闯入。

　　“晓梦！！”

　　李宁玉几是扑跪在顾晓梦身前，可双手却抓了个空，径直穿透了她的躯体。

　　那透明已然蔓延至身躯，全身皆呈半透明状态。

　　“晓梦，醒醒！你看看我...晓梦！”

　　望着她空洞的双眸，李宁玉紧蹙着眉哽咽地呼唤，颤抖着双臂徒劳地想要拥抱她，却一次次穿透她的躯体，眼底的泪水瞬间奔涌而出。

　　如此背离了她含蓄内敛的性子，恐惧与崩溃可见一斑，连呼吸都渐渐粗重困难，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慌乱地从道具栏中取出一颗药丸吞下，滞涩的呼吸才再次通畅，颤着声不间断地呼唤着。

　　清冷而急切的声音比提示音更加敏感地穿梭在脑海，顾晓梦眸子终于动了动，缓缓聚焦落在眼前焦急的脸上。

　　提示音倏而骤停。

　　“...我在做梦？”她恍惚而茫然地眨眨眼。

　　之前与现在，哪一刻是梦？

　　“不是梦，不是梦...我没死，晓梦...”

　　李宁玉深呼出一口气，近乎喜极而泣，见着人快速恢复凝实的躯体，悬到喉咙的心终于缓缓落下来，伸臂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想到她的感情浓烈至此，足以活生生将自己烧死。

　　若非她回来后忽感心慌，急切地想来看一眼，为此不惜花费了大量积分购买道具。

　　幸好，幸好没有晚上一步...谢天谢地，她赶上了，否则这极致的悲凄与懊悔，恐也要让她落个同样的结局。

　　顾晓梦被她紧箍在怀里，依旧茫然着，下意识抬手紧紧回抱住她，像是溺水之人意识不清时也会在求生本能下死死抓住浮木。

　　过去半晌，她才找回了点意识。

　　“...这是怎么回事？”她张了张唇，嗓音滞涩得发飘。

　　李宁玉直起身将人松开，望着她呆怔的样子，眸光软了软，歉疚开口：“是概率生效的被动免死卡，有百分之二十的几率免去一次死亡。”

　　她闯过太多副本，道具也积攒了不少，百分百生效的主动免死卡也攒了足有四张之多，但她在那个副本中受限，道具栏不能开启全部无法使用，只剩下一张概率生效的被动免死卡，救了她一命。

　　但那概率太低，她完全没有把握能活着回来，所以...当时她是真当自己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