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执gl[无限]》噤声Silence

129、129、番外五

　　顾晓梦向来任性，多数时不会理会其他人如何想，更懒得去照顾不在意的人的情绪。

　　但小宁玉哪怕对妈妈已经很陌生了，甚至要与她回家都感到害怕，但还是会本能地去共情，体会对方的情绪。

　　这种共情并不受控，极容易致使自己感到痛苦，以至于太善良，其实也算不上一件好事。

　　这么易受伤又爱哭的小孩，曾经究竟是如何能在心上筑起高墙，以冷漠的态度面对外界的伤害；是要受过多少伤，才能在柔软脆弱的心上长起一层再不会感到疼痛的茧？

　　心脏隐隐揪痛着，顾晓梦真想去一遍遍告诉她，不想回就是不想回，别去考虑那么多，自己才最重要。

　　自我一点，快乐一点。

　　看到乖巧的小孩不开心，大人多是心疼来哄着，可总有个不走寻常路的。

　　“跟我们回家就这么委屈你？李宁玉，别忘了你是谁的女儿。”李谨肃沉着声，脸色不大好看。

　　虽也同样心疼女儿，但更多的是对于他们身为父母却不被选择的恼怒。

　　在他眼里，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又不是十几年未见，孩子怎么能在乎外人超过父母呢？

　　话语中训斥不满的意味太浓，几人一时都有些愣。

　　小宁玉憋着哭意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正对上父亲严肃的脸，吓得小脸一皱，眼泪顿时决了堤。转头埋进了晓梦怀里，使劲儿地拱，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顾晓梦伸手抱紧她，抬头恶狠狠地瞪向李谨肃，气得险咬碎了一口小乳牙。

　　可算是明白了玉姐曾对她讲过的讨厌的父亲究竟是何种模样，没想到都换了个时代，这刻在骨子里的专横古板仍未散去。

　　她觉得如果他一直是这么个德行，她曾说过的要去将人揍一顿估计早晚会真的实现。

　　不等她开口怼回去，李青竹便先一步气得站了起来：

　　“李谨肃，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天天工作加班不看孩子你还有理了，研究古文真把自己当古人了是吧！？”

　　“叔叔可能还活在上个世纪，妈妈去给研究所打个电话吧，深切研究古人思想。”顾晓梦托着腮眨眨眼，故作天真地望向贺锦。

　　贺锦哭笑不得，对女儿出乎意料的言论逐渐见怪不怪了，也不知又是从哪里学来的，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没有说话。别人家的争端看看就好，外人掺合进去反而容易让事情不受控。

　　被两人接连怼了一通，李谨肃脸色更黑，但却没敢出言驳斥。说来丢人，他吵架是必定吵不过李青竹的，甚至能不能打得过，他也不敢笃定…

　　一个常年教书坐办公室的教师，与一个常年在外奔波摄影又为自保练过武的摄影师之间，前者委实没什么武力优势。

　　最终还是贺锦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要不梦梦就陪小宁去那边住一阵？”

　　左右离得够近，家周边也安全，可以随时往返。

　　此提议全票通过，但小宁玉可能被吓到了，一直埋在晓梦怀里不肯起，索性就将人一路抱了回去。

　　当然，李谨肃也挨了李青竹一路的骂，一声没敢吭。

　　顾晓梦抱紧了怀里的奶团，听得直发笑，时代的改变对女性的影响是极大的，她不用想也知道，前世李宁玉的母亲绝不会这样对丈夫说话。

　　随着父权制与男权的禁锢被一点点挣脱，女性会越来越强大的。

　　但与之相比，李谨肃的改变就并不多，男性长期在两性间占据社会优势，没有反思与进步，一心只想保全自己的地位，进化速度也将逐渐被女性落在后头。

　　思想差异如此之大，还能在一起而没有离婚，也不知李青竹是在图什么。可能训“儿子”的感觉也很好吧。

　　来到李家，小宁玉对这里着实不熟悉，便总有些不安，跟在顾晓梦身后片刻也不肯分开。不过形影不离其实无论在哪里都是常态。

　　隔日，放了暑假的小学生李铭诚也回来了。

　　小宁玉与他的关系比与父母还要好得多，毕竟小铭诚每周放假回来都会到顾宅去，喜欢黏着妹妹，又喜欢捉弄人，但都会被顾晓梦寻着机会报复回去。

　　而小宁玉每次看到哥哥狼狈出糗，也会弯起眼眸露出小乳牙笑得很开心。

　　除了第一天不太愉快之外，之后小宁玉也渐渐习惯了新房子。顾晓梦平时住在李家，但白天经常带着小宁玉往回跑，勉勉强强兼顾了两边的爹妈，年纪轻轻就尝到了婚后夫妻必须对两边父母“雨露均沾”的苦。

　　而有有李青竹在，李谨肃再没情商，平日对儿女说话时也得时刻注意着分寸，加之孩子也用不着他带，这个暑假度过的还算平和。

　　期间有一阵顾鸣璋工作不忙，他们两家人相约一起去爬山露营。家附近的山倒不少，但未修路，小孩爬比较危险，便特地选了景色不错的景区。

　　但阶梯式的漫长山路想爬上去还是有些困难的，两个男人背着帐篷，剩下的露营食材由贺锦和李青竹背，三个小朋友背自己想带的小零食。

　　然而未到半途，体虚的李谨肃和小宁玉就走不动了，于是休息的间隙，李谨肃又开始被妻子念叨，盖上一口黑锅，道女儿的体弱肯定是随了他了。

　　李谨肃娴熟地以沉默应对，总之是走不动了，硬撑着走到最近的亭子停下休息。

　　而女儿的待遇就好得多了，李青竹拎走了小背包，顾晓梦抱起小宁玉，两小只同时摇头拒绝大人的抱抱。

　　他们见多了两只抱来抱去，但此时是在爬山，成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小晓梦这么大一点还能抱一个同龄孩子，体力实在好得令人有些心惊了。

　　“梦梦啊，改天妈妈给你报个武术班吧，这天赋浪费可惜了…”贺锦表情有些复杂。

　　“好啊。”

　　顾晓梦一口答应下来。

　　前世的格斗术再加上于试炼场生死之间训练出来的实战能力，她觉得自己的战斗意识和技巧在现世已经登峰造极了，唯有这稚童的身体是半分都跟不上的，所以还是要练练身体。

　　见她答应得这么干脆，贺锦也认真起来，拍了拍丈夫的肩，“你不是人脉不少？去给你女儿找个好点的教练。”

　　“好。”顾鸣璋点点头，“女孩子学点武是好事，防身健体。”

　　李青竹深有感触，“可不是嘛，我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坏人也遇到过不少，要是不会点武，还真是危险了。”

　　一旁的小铭诚眨眨眼，突然开口：“我也想学，妹妹身体不好学不了，我替她，学好了保护妹妹。”

　　“诶呀，小诚好棒…”

　　“别了吧。”

　　没等李青竹揉着儿子的脑袋夸完，顾晓梦直接打断，抬了抬小下巴又傲又奶，“有我在，阿玉不用你保护。”

　　之前的潘汉卿她打不过，现在这个没记忆的六岁小屁孩她还干不过吗？试炼场的债，这辈子非得让他还清不可。

　　就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任何恢复记忆的迹象，还是像她这样能拥有记忆的才是例外？或许是他没能在幻梦中清醒过来，当真被洗去了执念正常投胎了吧。

　　神造出来的试炼场，一场场消磨人的意志，在第九场结束后又将人清了记忆丢入幻境中，令人防不胜防，像她这样执念未能被消去分毫的，才该是个意外。

　　“我是她亲哥，你是谁啊！”六岁的烦人熊孩子叉着腰，趾高气昂，对顾晓梦所言很是不满。

　　我是她亲老婆，顾晓梦暗嘟囔了下，终究没敢当这大人的面真说出口，转而道：

　　“你是她亲哥又怎么样，你又不能一直留在她身边，怎么保护她？”

　　小铭诚想起学校里念不完的书，和一周才能回一次的家，当即就蔫了，但依旧不服气地回道：“可是你也不能啊，你长大以后也不会一直跟妹妹在一起。”

　　“我可以。”

　　她将小宁玉放到亭子里的边栏坐凳上，又将背包放下来，拿出装了水的吸管杯递给她，侧头漫不经心般斜扫他一眼，正因不以为意才显得分外笃定：

　　“我们不会分开的。”

　　小铭诚眉头一皱，心里莫名不太痛快，下意识反驳她：“你以后要上学！”

　　顾晓梦含笑挑眉，故意刺激他：“我和阿玉同龄，可以上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

　　果然，小铭诚顿时更气了，又道：“那你们以后要分校呢！”

　　“不分，我家有钱，想上哪所上哪所。”

　　乍听到女儿这不良的价值观，父母俩人皆是一怔，转过头面面相觑，旋即便开始以眼神互相责怪，瞪来瞪去。

　　但小铭诚是考虑不到这么多的，只觉得自己完全落了下风，竟说不过一个两岁小孩，咬着小牙又急又气，强行给她设定先决条件：

　　“那妹妹以后要工作呢！你们不做一样的工作！”

　　“工作也可以住在一起啊，我们一起上下班，晚上一起睡觉哦。”她笑眯眯地摊手，逗小孩的感觉格外有趣。

　　小铭诚倒吸了口气，脑袋有些懵，只感觉自己此刻受了极大的欺负，转头求助般看向四周的大人们。可这一个个的竟全都在笑着看好戏，连妹妹也专注于喝水，目光只驻留在小晓梦身上，没一个来帮他说话的，心中顿感崩溃。

　　“那妹妹以后要和别的男孩结婚呢！！”他携着哭腔大声喊，宁愿自损八百也必须伤敌一千。

　　“结你爹！”顾晓梦瞬间也急了，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咒人呢！“她只能和我结婚。”

　　他被吼得一愣，心态彻底崩了，“呜…妈妈她骂我！！”转过身大哭着扑进李青竹怀里。

　　大人们也被这突然其来的转折惊了一惊，李青竹哭笑不得，他们也未将小孩在占有欲下的戏言当真，李谨肃又在训儿子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被妻子怼到了没声。

　　倒是贺锦和顾鸣璋更为在意女儿脱口而出的脏话，不禁开始后悔之前的放纵，因为孩子聪明就少加以管束，才让她学去了坏毛病。

　　“晓梦，不可以说脏话！”顾鸣璋将女儿拉过来，严肃地告诫。

　　顾晓梦对此没甚所谓，敷衍地点点头。但顾鸣璋又叫她给人道歉，她可就不乐意了。

　　“是他自己欠儿得慌，说不过我就会哭，关我什么事啊。”

　　那边的小铭诚一听，顿时哭得更大声了，李青竹忙把孩子抱远去哄。虽然儿子很委屈，但他能被一个两岁孩子欺负成这样，她看着实在很想笑。

　　哭闹声远离，顾晓梦若无其事地抬手抠了抠耳朵。

　　见女儿这理直气壮的样子，顾鸣璋险被气笑了，“你倒是能耐得很，仗着聪明欺负人家，以为我们真看不出来？”

　　顾晓梦转了转眼珠，并不是很想听训，求助地望向了妈妈。

　　可对方却是眸光一闪避开了她的注视，佯装在看风景，还拿起手机拍起照片，装得像模像样。心道自己舍不得教育女儿，总不能再给丈夫扯后腿。

　　摸了摸鼻子无奈收回视线，顾晓梦被顾鸣璋按着肩膀听他念了半天的经，最后以为他终于念到头了，结果又是：

　　“听清了没有？去给小诚道歉。”

　　“不去。”

　　她一扭头，总之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拒绝得干脆。

　　顾鸣璋此刻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以前这孩子听不到别人讲话，他奈何不了她，现在能听懂了还这么任性，到底还是缺乏管教。

　　“行，你不道歉。”顾鸣璋板着脸颔首，站起身去将贺锦的大背包提了过来，“你们是因为习武吵起来的，想练武就得先吃苦，不道歉也行，把这个背到山顶，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贺锦心一惊顿时回过头，就见丈夫将那硕大的背包直接压到小小一只的女儿肩上，背包底只差一点就要拖了地，瞧着都替她觉得不堪重负，心惊胆战的。

　　紧蹙起眉，她拉了拉顾鸣璋的袖子，凑在其耳边低声道：“有点过了吧。”

　　顾鸣璋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目的本也不在于这样罚她，只是以此逼迫她去道歉，“受不了就放下。”

　　这包比阿玉还要重，顾晓梦皱着小眉头动了动肩，不舒服是肯定的，但还没到受不了的地步。

　　若她是个真小孩，只要不傻都知道该怎么选。但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更倔的人了。能执着于一个女人两生两世，如今又怎会轻易被一个背包压碎了骨头。

　　她不光不肯放下背包去道歉，还要继续抱着阿玉走。当她生活在未被战争年代笼罩的顾家时，或许还是曾经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孩。

　　他们自是担心，集中精神护在小晓梦身旁走，暗道这孩子实在倔，又暗想着她累到受不了时肯定会停下妥协。

　　谁都没想到，剩下大半的山路，她竟真的背着包又抱着小宁玉一路走了下来，最终抵达山顶站定，才将阿玉放下。

　　大人们胆战心惊几次看不下去想出言制止，让她卸下那背包，但见她走得这般若无其事，便犹豫着一直没能开口。

　　以至于超负荷地走了一路，顾晓梦硬生生憋着最后一口气放下人，下一秒便是一阵阵窒息感溺进胸腔，脑中天旋地转，嗡鸣灌入耳，泄了浑身力气向后仰倒而去。

　　伸手有好几双手接住了她，压着背包半坐在地上，她仰头望着上空逐渐爬满密麻麻黑白雪花的蓝天，下意识吐出一句：

　　“阿西…大意了。”

　　“阿西？怎么韩国片你也看啊？”

　　意识散去的前一瞬，只余贺锦这句本能的吐槽飘忽着落入耳中，旋即被铺天袭来的黑暗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