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执gl[无限]》噤声Silence

128、128、番外四

　　对上顾小姐蓦而回过头警觉的目光，保姆懵了两秒，缓缓移过视线，透过小身体的遮挡，看到了她身前已经换好一半纸尿裤的小宁玉。

　　小晓梦眯起眼，一直盯着她，摸索两下利落地将另一边纸尿裤也粘好，将换下来的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打扰了。”

　　保姆颤了颤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快速后退一步，一把关上了门。

　　一岁半的小孩会给同龄娃换尿布，这个世界竟如此魔幻…

　　心情极其凌乱，她快步下了楼，拿起手机查看监控，正好看到规规整整穿好衣服的小宁玉拽住小晓梦衣袖，朝她示意性地张了张小嘴，乖得可爱。

　　哦，是饿了，保姆立刻起身正准备去冲奶粉，忽而思绪一转又顿住脚步，低头继续看起监控。

　　小晓梦有模有样地点头，先将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提起来丢到门外，又回去到书架旁的柜子中拿出一个奶瓶，抱着就下了楼。

　　路过客厅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进厨房。保姆不太放心，便跟了进去，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小晓梦熟门熟路搬来一个小凳子，踩着将奶瓶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又下来走到净水器旁接水，一半凉一半热，兑成温水。后再踩上凳子，将柜台上的奶粉罐扒拉过来打开，往奶瓶里舀上几勺奶粉，拧好盖子，两只小手不够用就连上胳膊，来回搓一搓。

　　保姆全程看得直愣。虽说她还没当过妈，但照顾孩子的经验不少，专业性无可置疑，可像这种动手能力这么强的孩子，她不光是第一次见，且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小宁玉喝奶与其他小朋友不同，喜欢味道偏淡一点的，她没没注意小晓梦放了多少奶粉，要是小宁玉不肯喝…

　　好吧没有这回事。

　　保姆心情复杂地放下手机，自己冲的奶粉可从没见过小宁玉喝得这么开心。难道这俩崽儿还意念交流了水和奶粉的比例…

　　心中隐隐有预感，她职业生涯的滑铁卢，快出现了…

　　她留在这里仿佛没什么意义，有这孩子盯着，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她做的？

　　喂饭？

　　午饭时间，保姆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看着小晓梦握着勺子，动作熟练地将吃食喂进张着小嘴等饭的小宁玉嘴里。

　　洗澡？

　　晚上饭后，保姆站在卫生间门外，听着里面的哗啦啦的水声，和软得像奶猫似的咯咯笑声，沉默无言。

　　要不她辞职吧？

　　开玩笑的，什么都不用干还能拿钱，这好事搁谁谁想走啊。

　　…

　　渐渐的，小宁玉对晓梦的依赖已经超过了保姆和见面次数过少的父母。

　　两个孩子健健康康在长大，两家的邻里关系也愈发友好。

　　也因此，李谨肃很放心把女儿留在顾家，加班加得毫不顾忌，有时一周才回来一趟，悄悄把女儿抱回去住一晚，早上趁没醒再抱过去，敷衍式的父女相处。

　　这单方面的见面，对小宁玉而言见了和没见一样，直接导致对她爹越来越陌生。而李母几乎一个月才能见到一次，但平日会经常开视频通话，所以母女关系反倒比和李父还熟悉和谐些。

　　春夏交替，半年过去，两小只已经两周岁了，而为此最感到惊喜的便是贺锦和顾鸣璋。

　　应该说，这半年中的后三个月，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感到惊喜。具体原因便是小晓梦终于不再一直无视他们了。

　　对于小晓梦的变化好转，他们有切实的体会。从逐渐能以视线回应他们的一些呼唤，之后能在听到呼唤后走过去，到最后终于能开口和他们讲话，正常交流。

　　第一次听到小晓梦开口喊妈妈的时候，贺锦忍不住眼泪当场抱住女儿痛哭。

　　他们等了两年，可算是迎来了一个好结果，结束了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和女儿仿佛是互不关心的陌生人的日子。

　　等两人激动够了，因为和女儿一直没有正常的交流，他们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两年小晓梦总是发呆是在想什么。

　　顾晓梦不动声色地从贺锦怀里挣扎出来，干笑了下，心里直发苦。

　　“没有在想什么。”她试图装傻糊弄过去。

　　不过其实也不算说谎，她确实什么都没想，而是一直在消化不断涌来的漫长的记忆。小孩的身体太脆弱了，一时半会儿承受不起她灵魂携带的记忆，只能一点点来。

　　这两年她可累得慌，脑袋闲不下来，精神疲惫觉就睡得多。

　　同样也是因为纷杂的记忆挤占着大脑，她根本没空去处理外界的人或事，只依靠本能做事，自动屏蔽了被大脑判定为不重要的声音，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直在发呆。

　　至于被她“强抢”来的小宁玉，是她唯一的例外，硬挤出精力去听到她讲话，导致的后果就是累过了头，一到晚上困得快，睡得还死沉。

　　现在身体发育到能勉强容纳她的记忆的程度，自然渐渐也就能留出一些精力给外界。

　　她这句新身体发育得着实很快，两岁已经能有四五岁的水准。只是李宁玉就慢了很多，先天体弱，离现年龄段的正常身高还是差了点，且看上去就是个平常的小孩，似乎不像有记忆的样子。

　　但她直觉相信，李宁玉没有彻底忘了那段记忆。不光是因为她对自己本能的依赖，还有偶尔出现的与她先前类似的放空发呆情况。

　　她猜测应该是李宁玉的身体目前承受不住那些记忆导致的，等她慢慢长大，总有一天能想起来。

　　她真是格外幸运，不光与李宁玉，与顾家都缘分匪浅，重新投胎还能遇到上一世的父母…

　　望着身前眼眶含泪泛红贺锦，顾晓梦一瞬间有些恍惚。时间太久远了，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妈妈的长相，可此时却觉如此熟悉。

　　心脏上早已愈合的窟窿又开始汩汩流出血，旋即又立刻被填入最好的治疗药，快速愈合中将那丑陋的疤痕一并去了，只剩下一点浅淡的痕迹。

　　另一个时代的贺锦，同样很温柔。

　　“没想什么，那为什么一直在发呆？”

　　男人粗糙的声音插进来，将陷入回忆中的女孩唤回神。

　　顾晓梦转头看向顾鸣璋，眼前的面孔与上一世重叠，但发丝乌黑也少了皱纹，比上一世年轻得多，连名字也更像是新时代的人。

　　她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哪怕心知这个世界的父亲对前世一无所知，可她还记得。将前世种种化作平常心看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逃避般移开眼，她决定暂时忽略对方，当一个不礼貌的小孩。

　　顾鸣璋蹙了蹙眉，似乎还想说什么，恰巧此时小宁玉因为半晌没见着顾晓梦，从楼上下来找人来了。

　　交谈中断，顾晓梦暗暗松了口气，第一时间起身过去牵她。真不愧是李宁玉，与她心有灵犀。

　　将柔软的稚童小手握入掌心，触感裹着沉甸甸实感。

　　试炼场的一切如同一场幻梦，来到这里不过两年，脚踏实地的感觉却比曾经清晰无数。

　　这里才是现实，没有人会被推入布满杀机的关卡，她们会安然度过平凡的一生，达成她们所求一世的祈愿。

　　“梦梦…”

　　贺锦张了张唇，在晓梦闻声回头时又轻轻对她摇摇头，温笑道：“没事了，你们玩儿去吧。”

　　如今的女儿似乎与寻常小孩无异，导致半年前强留下人家女孩的举动更显古怪。她本想再问问，转念一想这么大点的孩子，问又能问出什么来？反正现今的局面并不算坏，也没有必要过多纠结从前之事了。

　　…

　　恢复记忆后的生活与之前并未有太大差别，不过是将从前发呆出神的时间都用来陪小宁玉和妈妈罢了。

　　那一书架的书，避开监控压低了声音一本本念给小宁玉听，或者一起看一看电视和iPad，父母对这方面并没有太限制，她们也没有特意看早教片，七杂八杂什么都看，这样对于她有时候无意识说出一些小孩子不该知道的词汇，还能有个解释。

　　小宁玉的数学天赋与可怕的记忆力仍在，对于听过的内容过目不忘，对数字相关的更是敏锐。

　　而当贺锦不工作时，拉着小宁玉陪妈妈一起看她喜欢的电影，顾晓梦也能尽力去体会那些文艺片中的感情，以冲淡曾经那些记忆带来的麻木感。

　　至于顾鸣璋，他十分忙碌，大部分的时间都心系于工作。每当他回来时，顾晓梦总要把握着与其相处的分寸，拿出百分百的演技去遮下那些不自然。

　　但其实与贺锦相处时她也同样需要表演，去掩盖自己这个与稚童完全扯不上关系的灵魂。唯有与小宁玉独处时最为放松自在。

　　曾经在休息区所说想见一见双方儿时模样的戏言，如今竟是当真达成了。

　　两小只常喜欢宅在房间里，顾晓梦笑眯眯瞧着小奶团窝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看书，神态与曾经极为相似，恍惚间好像玉姐只是缩小了身体，而非转世失忆成了一个两岁奶包。

　　这时候她看久了就总忍不住过去亲她，软嫩嫩的脸蛋口感极好。而且小孩子好骗啊，说什么信什么，从来不嫌她。等她想起来了，亲亲奶膘可就要限量了，自然得趁现在嘬个够本才行。

　　…

　　恢复记忆的五天，小宁玉那个不负责任的爹终于加完班回来了。

　　顾晓梦以前晚上睡得实，并不清楚他不工作时会在夜里偷偷将女儿抱回去睡，直接导致当夜她被窸窣的动静惊醒，发现一双手正朝身侧的小宁玉伸来，下意识地一拳砸了过去。

　　两岁小孩的力气再大也难以对大人造成什么伤害，但吓他一跳是足够了。

　　李谨肃瞬时收回手，略带不满地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站在后面的贺锦有些讶然，走过去将床头灯打开。

　　自半年前两个孩子一起睡，一张婴儿床有些小了，便换成了一个带围栏的双人小床，此时两小只正紧贴在一起。

　　小宁玉也被声音与突然的亮光吵醒，小手攥成小拳头揉揉眼睛，露出一只眼半眯着，模样茫茫然处在状况外。

　　两个大人在她们一蹙眉一茫然的注视下有些尴尬，李谨肃对女儿低声道了句：“小宁，跟爸爸回家睡。”

　　古板的教书匠始终学不会如何跟孩子好好相处，明明是打算询问，但一开口就成了命令。

　　小宁玉一个激灵睁圆眼清醒过来，立马连连摇头，翻了个身埋进晓梦怀中，当一只逃避的小鸵鸟。

　　抗拒意味显而易见，李谨肃心情复杂地抿抿唇，“算了，让她们睡吧，明天我再来接。”

　　两个大人退出房间回到客厅，李谨肃对贺锦道：“开始放暑假了，明天青竹也会回来休息一段时间，我们打算把小宁接回去住。”

　　贺锦没理由阻止，点点头，“好啊，现在梦梦长大了，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闹腾了。”

　　只是他们没料到，这次小晓梦确实不再闹了，不肯走的反倒变成了小宁玉。

　　李青竹上午回来，和李谨肃一起去接的人，但是这孩子好像根本不认识她爹妈了，不让抱不说，一靠近还直躲。

　　“小宁，跟爸爸妈妈回家了好不好？”

　　摇头。

　　“为什么不行呀？都和妈妈这么久没见了诶，不想和妈妈叙叙旧吗？”

　　仍是摇头。

　　李青竹无奈扶额，“太久没回来了，女儿都不认我了。”

　　话落她忽想起什么，又转头望向丈夫，皱眉道：“她怎么和你也不亲近？你们不是应该每天都能见到吗。”

　　李谨肃表情僵了僵，所幸平常也板着个脸，遂瞧不出变化，唯声音底气略显不足：“我平常也很忙，经常加班，晚上回来就抱女儿回去睡一晚，她可能和我不太熟悉。”

　　李青竹一愣，眼眸陡然瞪大，“李谨肃，你是不是不想让她认你这个爹了！？”

　　她出门在外起码常记挂着儿子女儿，尤其是女儿这个年龄段，长时间不见就真的要忘了，视频通话必不可少。结果他倒好，离女儿那么近却家都不回，怪不得女儿看着他像看陌生人似的。

　　“我那不是工作忙吗，现在放假了多熟悉熟悉就好了。”

　　他心中其实不以为意，反正不管怎样，自己是小宁的父亲这件事不会改变，感情什么时候培养都不迟。亲生女儿，还能跑了不成。

　　李青竹气急，但此时也没空与他计较，狠狠剜了他一眼，回头望向缩在沙发上紧贴着小晓梦的女儿。

　　许久未见，孩子个头长了些，瞧着健健康康，白嫩一小只。顾家显然将她养得很好，也难怪她不想走。

　　“小宁，我们得回家了，这里是梦梦的家，旁边那栋房子才是我们的家，你都还没怎么在家里住过呢。”

　　她蹲在女儿身旁，耐着心变着法儿地劝，“过一个月妈妈就又要走了，到时候我们想见面都见不到了，妈妈会很想你的，这个月小宁就回家来陪陪妈妈好不好？”

　　这话说的有些可怜，小宁玉抗拒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但依旧很犹豫，不安地抓紧晓梦的手，心中既不想让妈妈失望，可又真的不想离开。

　　纠结之下眼眶迅速红了一圈，瘪着嘴眼尾耷拉下来，低下头瞧着可怜兮兮的。

　　没料到女儿会哭，李青竹立马慌了神，“宝宝不哭不哭，你不想回就不回了。”

　　这么大点的孩子，哭都不出声，简直乖得过头。顾晓梦眉头顿时蹙起，抱紧小奶团抬手蹭了蹭她的小脸，心中一阵酸软。

　　“阿玉乖，你想怎样就怎样，不要去管那么多。”

　　这就是李宁玉儿时的模样啊，从小便如此善隐忍，对外感受的触角纤细而敏锐，共情力也这样强，令人瞧了便心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