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执gl[无限]》噤声Silence

102、102、真相（十三）

　　“我好想弄死他。”

　　司嘉咬牙切齿地盯着男人高高在上的恶心嘴脸，恨不得当场把他的头拧下来。

　　众人望着茜茜眼里浸满复杂，哪怕曾猜到能生出第二人格的孩子以前的经历必不会好过，但亲眼瞧见，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场景再次变换。

　　漆黑的卧室内，小小的躯体蜷缩在床上，陈旧的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微抬起头，望向门口倾泻进来的一道亮光，和走进的女人身影。

　　“茜茜，忍一忍吧，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买伤药。”她叹息着，来到床边轻抚上女儿的背，却触及伤处，疼得人浑身一颤，顿时尴尬地收回手不敢再碰。

　　女孩沉默许久，才轻轻开口，声音虚弱得像根绷紧又松开后没了弹性的皮筋，松垮又细弱：“他这一次…什么时候会走？”

　　女人也沉默了，低头隐忍地抿唇，半晌艰难吐出一句话：“这次…他不走了。”

　　不走了，所以以后，每天都要挨打。

　　女孩猛地将脸埋回臂弯，极致的恐惧无任何分担尽数压在这具小小的身躯上，令她喘不过气来。

　　女人停留一会儿，起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声沉重而无奈的叹息。女孩紧了紧双拳，听出了一丝放任自流的意味。

　　虽然她不懂什么叫放任自流，但她知道，无论她受到怎样的对待，妈妈都不会救她。

　　没有人可以救她。

　　她只有她自己。

　　女人离开后关紧了破旧的卧室门，光亮混着外面嘈杂的电视机声从底部透进来，女孩忍着浑身的疼痛下床静悄悄走近，蹲下身听着那些喧闹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那些声音中又增添了一些□□相撞的声音与哼哧声，还有男人的污言碎语。

　　“要不是老子买了你，你还得在那脏地方卖批，哪能有现在这么好的生活，你TM就给老子生个女儿…”

　　“臭婊子，非得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不可…”

　　女孩垂眸安静地站起身，转而走进了洗手间，那里面有一面大镜子，她用力踮起脚，勉强能从有些脏的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整张脸。

　　头发用红绳扎成两个小小的辫子，圆圆的大眼睛，没长开的五官都透着精致，唯有皮肤因营养不良有些蜡黄，但不难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可惜脸颊上有着一片透着青紫的红肿。

　　是被爸爸掐的，他下了狠手，明天许就要全紫了。

　　她这长相随了妈，可惜花街柳巷从不爱惜美人，那女人出身不好，被亲戚□□后遭到家人厌弃，沦落到靠□□生存，本以为要死在那地方，又恰好遇到有男人愿意娶她，草草嫁了人生下她。

　　若是按部就班在虐待下长大，她早晚也要被卖到那地方去吧。

　　妈妈将那里说的那样可怕，所以即使被爸爸辱骂，即使看着自己被打，也不敢有丝毫忤逆，唯恐再被送回去。

　　所以她就活该忍耐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吗，活该因被妈妈生下来，就要去代替她承受那可怕的命运吗？

　　“男孩有多好…”

　　“可以不用挨打吗…可以去打别人吗…”

　　女孩喃喃着，凝视着模糊的镜中的自己，没有错过那眉宇间一闪而过的阴戾，与逐渐暗下来的眼眸。

　　“你是谁？”

　　［我是茜茜。］

　　“那我是谁？”

　　［你也是茜茜。］

　　“你为什么来到我的身体里？”

　　［为了保护你。］

　　“妈妈说，茜茜很聪明，你也很聪明吗？”

　　［没错，我们都很聪明。］

　　“你要怎么保护我？”

　　［……］

　　女孩歪了歪头，疑惑地望着镜中自己干净的眉眼，另一道声音突然消失令她以为方才只是一场幻觉。

　　但不知为何，心中的恐惧已经悄然减少。

　　场景再一次转换。

　　女孩坐在出租屋楼下的一节小台阶上，看着同龄的小孩子们在不远处跳着皮筋，笑声欢快。

　　一个稍大一些的女孩子跳累了，下来歇着，坐到了她身边。

　　“嘿，你的脸怎么了？”她很热心，好奇心也重，指着女孩脸上的青紫问道。

　　“爸爸掐的。”

　　“咦，为什么呀，你犯错了吗？”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因为我不是男孩。”

　　声音蓦而沉郁下来，女孩好似难过地低头，轻颤的睫羽掩藏眸中滑过的阴翳，听着脑中呼喊抗议突然被夺走身体控制权的奶音轻勾了下唇角。

　　“天呐，你爸爸太坏了！”她气哼哼鼓起脸颊，“他一定是重男轻女，大坏蛋！”

　　“我真想换个爸爸，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女孩不知所措地搅了搅手指，表情十分苦恼。

　　“我知道！只要能到孤儿院去，就可以换新爸妈啦！”她得意地笑着，不等再说些什么，不远处传来小伙伴的呼唤声。

　　女孩看着她一边应声一边站起身跑走，再次垂眸，低低地笑。

　　“孤儿院啊。”

　　“要怎么样才能去孤儿院呢。”

　　“当然是…先变成孤儿。

　　“茜茜，我知道该怎样保护你了。”

　　脑海中吵闹抗议的声音陡而安静下来，随后弱弱传出一句：［你要杀死爸爸吗？］

　　“呵。”

　　她避而不答，只是轻笑着，站起身往回走。

　　男人近日赌博挣到了些小钱，一直在家中放纵地喝酒，昨日打够了孩子今天也没兴趣再继续，见女儿回来又开口指使她。

　　“滚过来，给老子倒酒。”

　　女孩低垂着眉眼顺从地走过去，将白酒倒出满满一大杯，递给了已经喝得醉醺醺的男人。

　　喝醉的人思维混乱，没有理智，女孩倒来一杯他就喝一杯，直到最后彻底醉得不省人事。

　　女人原本是没有工作的，她什么都不会，这些年全靠男人的家里人接济，但大半都被男人在外面赌没了，在外花天酒地几个月才回来一趟，留给母女二人维持生活所需的只有很少一部分。

　　但如今男人回来便不再走了，女人也怕他，不敢继续在家待着，索性以补贴家用为由在附近找了个刷盘子的工作，将女儿自己留在了家与恶魔独处。

　　所以这个时间点，女人是不在家的，也就不会有人阻挠她的计划。

　　女孩抱起酒瓶将白酒洒在男人身上，仔仔细细淋遍全身，随后又在他周围淋上一圈，末了方下酒瓶，从他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夹在他手中，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燃。

　　一切就绪后，女孩迅速跑到门口回头看去，等待着烟一点点燃烧，第一节烟灰混着一点火星掉落进酒精中，冲天火焰轰地燃起，快速蔓延着将整个人笼罩成火人。

　　女孩勾了勾唇角，不再犹豫转身向外跑去，下了楼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着那些孩子玩闹。

　　“我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我知道什么呢？对，吧。”

　　她愉悦地与脑中蔫答答的女孩交流着，却没能得到回应，想着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了，轻垂下眼置换人格。

　　场景变换。

　　房子被烧，丈夫也死了，女人几乎精神崩溃，本想带着女儿到婆家暂住，却被骂作扫把星赶了出来，而她也因是个女孩遭到嫌弃。

　　女人也难免怪怨起来了。

　　“为什么你偏偏是个女孩…”

　　“你怎么就不能是个男孩呢…”

　　“如果是个男孩，妈妈怎么会受到这么多苦…”

　　黄昏傍晚，她们走在大街上，女孩低下眸，眉宇间狠厉一闪而过。

　　漫无目的地走过一座无人的高架桥，下方是奔腾的河流。女孩拉着女人的手走到栏杆边，向下望去，低声喃喃：“听说，向河神祈祷的话，可以带来好运。”

　　“真的吗？”女人当即意动，低头望向河水，觉得有些眩晕，但她太需要好运了。

　　女孩松开她的手，灵活地从栏杆缝钻了过去，脚踩在不足一尺的边缘，双手紧攥着栏杆，但凡往前迈上一步就会掉下去。

　　“要完全面对河流，让神感受到你的诚心。”

　　“这是谁教你的？”女人拧了下眉，有些犹豫，但不觉得一向乖巧的女儿会另有目的故意骗她，便也跟着跨过了栏杆，紧张地不敢往下看。

　　“真好骗啊。”女孩愉悦地弯眉，在女人惊愕转头看过来时瞬间用握在掌心的一根牙签狠狠刺向她的手背。

　　震惊与疼痛的双重刺激下令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脚下同时向后方退去，却在慌乱中一脚踏空，身体失衡下径直向后仰倒，大部分力量集中到另一只握着栏杆的手上。

　　“茜茜！！”

　　在女人惊恐的目光下，女孩勾出一个满意的浅笑，随后一手攥紧栏杆猛地往她身上一扑，毫无防备倾压来的力量顿时令她脱了手。

　　女人身体歪斜着向河流中落去，只余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和一个单手钩挂在栏杆上微笑着的女孩。

　　［为什么杀死妈妈！！］

　　［为什么要杀死妈妈！妈妈没有打过茜茜！！］

　　脑中传出烦人的崩溃质问声，令女孩蹙了下眉，钻过栏杆回到空荡的大桥上。

　　将牙签随手往前一抛，她低眸淡望着它轻飘飘落进急湍的河流，就像那个细瘦弱小的女人一样。

　　眼底透着漫不经心，眼尾稍显凉薄地垂下，她轻声开口：

　　“因为我们要活下去，茜茜，我们要活下去。”

　　“你忘了我为何出现吗。”

　　“只有我能救你，茜茜。”

　　［…我们没有家人了。］

　　“是的，但马上，我们就要有新的家人了。”

　　女孩愉悦地弯眉笑起来，颊边未退的淤青都显露出几分灿烂。

　　……

　　“妈妈跳下去了，妈妈不要茜茜了。”

　　女孩眼里噙着泪，对警察这样说着，却在被怜悯她境遇的警察带走后，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悄悄翘起唇角。

　　失去双亲的孩子终于如愿被送进福利院，因为长得太漂亮，年纪又小，很快便有人想领养她。

　　第一次领养她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丈夫有弱精症，无法生育，却一直认为是妻子有问题，做过各种检查后才终于死心，决定来领养个孩子。

　　这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经济水平一般，文化水平也一般，住在农村的自建房中，家里最昂贵的东西除了房子只有一辆十万块的代步车。

　　但女孩不在意，她只要能有个家就好了，一个最正常的平凡的家。

　　最初，他们相处得不错，这对夫妻对她很好，她也度过了一段时间温馨的生活。

　　但三个月后，她的养母怀孕了。

　　丈夫觉得是妻子出轨，一定要妻子做亲子鉴定，哪怕可能会导致流产也不肯松口等生下来再做。

　　所幸最后有惊无险，手术顺利，也证实了孩子是自己的，丈夫因为愧疚待妻子十分好，也不太关注被领养来的女孩了。

　　女孩被忽略了一段时间，直到这个孩子被生下来，也是个女孩，但因来之不易，没人在意男女，所有人都一门心思扑在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身上，待女孩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张茜，去把地拖了。”

　　“张茜，去把妹妹的奶瓶拿来。”

　　“张茜，能不能懂点事，没看到妹妹哭了吗？纸尿裤给她换上啊！”

　　“张茜，去把碗刷了，我要照顾妹妹很累了。”

　　“张茜，妹妹的衣服脏了，拿去洗干净。”

　　女孩拎着沾了奶渍的小上衣走进卫生间，这里比之前的家更干净明亮，她搬了个小凳踩上去，打开水龙头，费力地揉搓着衣服。

　　眼前是一面明亮的镜子，映照出她白净许多的小脸，圆圆的眼，长得愈发漂亮了，只是眉宇间却浮上淡淡的阴郁。

　　［这样你就满足了吗，茜茜。］

　　［再换一对新爸妈吧，怎么样。］

　　［不满意的东西，就该换掉啊。］

　　“不要！爸爸妈妈很好，从来没有打过茜茜。”女孩嘟起嘴巴，蹙着小眉头拒绝着脑海中引诱似的声音。

　　［蠢货，只有我能保护你。］

　　［没有我，你永远是韩茜，是早晚要被爸爸打死的韩茜，是长大后会被卖进窑子的韩茜！］

　　镜子中的面容遽然扭曲一瞬，乌黑的眸子中压下更深的阴翳，唇角渐渐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那么弱小的你，拿什么和我争。”

　　忽略脑中大吵大闹的奶音，当夜，女孩悄然从床上爬起，轻手轻脚走出房屋来到院子中的那辆汽车旁，打开车门爬了进去，片刻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回房睡觉。

　　隔日，身为出租车司机的男人在路上因刹车失灵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妻子几乎精神崩溃，一个人也无力养育两个孩子，便将女孩送回了福利院。

　　场景仍在变换着，速度逐渐加快。

　　第二次领养是一对年轻一些的夫妻，最初的新鲜期得到的总是最好的，女孩被细心照料着，却无法阻止这对夫妻一次比一次严重的争吵，最后发展到打架。

　　妻子是个要强的，挨了打后当即提出离婚，女孩觉得妈妈总要比爸爸安全，选择跟了妈妈。

　　但婚是离了，却没能改变女人仍要一个人负担家务和工作的境况，且不能再和丈夫吵架发泄，那些因繁重的工作与拮据的生活积攒的怨气便顺理成章地发泄到女儿身上了。

　　“我当初养你干什么。”

　　“拖油瓶，除了吃睡你还会干什么！没看到我快累死了吗！家务不会帮忙做！？”

　　“你都快六岁了，不是三岁，还能把饭吃到地上去，给我擦干净！”

　　“饭也别吃了，吃什么吃！我TM一天天累得要死你在幼儿园玩一天回来继续给我闹事。”

　　女孩始终一言不发地忍让着，女人脾气却愈发大了，为释放压力还开始酗酒。

　　一日晚上，女孩自己泡了袋方便面解决晚饭，迟了很久喝得醉醺醺的女人终于回到家，一进门闻到满屋的泡面味，胃里一阵翻涌，踉跄着冲向卫生间呕吐。

　　女孩踌躇片刻，去倒了杯水给女人送去。

　　“妈妈，喝点水吧。”

　　扶在马桶前的女人抬起头，被汗淋湿的发丝贴在惨白的脸上像个女鬼，连人都还没看清便是一句怒骂，后又含糊不清地念叨起来。

　　“喝个屁，滚！”

　　“要不是你这个拖油瓶…供你上那个死贵的幼儿园…我哪用…嗝…这么拼命…”

　　女孩表情变幻几息，压下眼皮扯了扯唇角，“你可以把我送回福利院。”

　　“送…送个鬼！我TM连个娃娃都养不起…”

　　“要是…嗝…要是被我那该死的爹妈知道…又得来笑话我…女孩不行…不如男的…我哪里不如…我…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