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唱给你听》王十九

4、阿依达（2）

　　慕颜仿佛看见一片明亮灿烂的阳光，正在埃及的天空洒下，照耀着古老的神庙，和神庙中那个美若天仙的努比亚公主——化身埃及女奴的阿依达。
　　在她自己都没有来得及觉察到的时候，一股甜美柔润又清澈的声音从手中银笛缓缓逸出，仿佛阿依达与她深爱的英雄拉达梅斯在晚风中密语。
　　她几乎忘记了这是十六把乐器一起在演奏。

　　“停！”陈云逸在一个乐段结束后，及时喊了一声。
　　大家看着他。他微微颔首，说道：“木管组的演奏很不错了。但有一个问题，感情把握得还是不够。《阿依达》是一个爱情故事，咱们不能仅仅把音符按照标准的音高吹奏出来就算完，还得注意这一段的情绪……音色要柔美一点，要充满感情，要让人一听就觉得有爱情的味道……有的同学吹得脸红脖子粗，每一个音符都无比正确，但是过于铿锵有力、音质太硬，像在演奏国歌，在这里是不准确的。”
　　众人哄笑，陈云逸双手下压，让大家安静下来，说：“请奚慕颜把这一段独奏一下。”

　　慕颜有些不自然，可也没有办法。他是指挥，他的合理要求是不应该拒绝的。
　　于是她举起长笛，垂下眼帘，把想象中的那个场景，轻轻吹奏了一遍。
　　木管组其余人都不禁赞叹，别的组同学也纷纷叫好。
　　“真是精彩。”
　　“她要是独奏都没问题了。”

　　陈云逸微笑说：“教练在这一届新生里请奚慕颜同学做木管首席，确实非常适合。大家刚才也听到了，她演奏的时候，音色明亮圆润，音乐里流露的情绪温柔甜美，这才符合一名少女的初恋感觉……”
　　陈云逸扫了一眼全场，又道：“而且，故事的背景是埃及啊！埃及是什么地方？这首作品的作者威尔第是意大利人，对他来说，那是个神秘的、有异域风情的国度！所以这一段还要带点儿微妙、神秘，在追求韵律精准的同时还要吹奏得轻松随意，不能太用力……”
　　陈云逸顿了顿，“奚慕颜刚才的演奏把这些细节都表现出来了。对具体的作品就得这么去琢磨和把握……大家体会一下，再来一遍！”
　　木管组的第二遍合奏比第一次好了许多，陈云逸点点头，“挺好！等各个分部都过一遍，咱们再来合。”
　　管弦乐队的每次排练都设定在两个小时左右，这次分别排下来，到最后全体也就合了两遍，效果居然还满不错的。

　　陈云逸满头大汗，看样子是有些累了。
　　慕颜见他从头到尾都很尽心的样子，想起下午自己还迟到来着，不禁有些歉然，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拉着蛐蛐儿，故意比别人慢了一些，等人走光了，才过去向他解释。
　　陈云逸正坐在椅子上，见她俩人过去，忙站起来，问道：“奚慕颜，徐旭，你们还没走啊。”
　　蛐蛐儿“扑哧”一笑。
　　慕颜不知为什么，觉得她的笑声里颇有促狭之意，也只作不知，小声道：“指挥，下午我们不是有意迟到的。不好意思啊。”
　　陈云逸微笑道：“没事，我其实也是骑车赶着过来的，差点儿就耽误了。幸亏今天来学校参观的游客少，路上不算拥挤。”
　　慕颜腼腆道：“我们要是骑自行车应该也来得及，只是当时觉得离这么近，就走过来了。没想到走路还是慢了点儿。”
　　陈云逸一挥手道：“没事啊，都过去了。我不会觉得你们是因为教练不在，故意给我难堪。以后大家都守时就行啦，不然这么多人，一个不齐心，很容易就散漫了。”
　　慕颜点点头。

　　蛐蛐儿拉着她，对陈云逸道：“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陈云逸说：“等等，正好今天有机会，我想和你们说个事。”
　　慕颜微微诧异，和蛐蛐儿对视一眼，就站住了。
　　陈云逸说：“你们今年这一届新生的实力比我预想的要强了许多。我想多了解一下。去年我大一进来的时候，本来是乐团副指挥，指挥是大四的师兄，他毕业之后就让我负责了。我在想，以后我们不光要有这种针对集体的排练和演出，也可以根据个人的情况，安排一些小规模的活动，比如四重奏、独奏等活动。”
　　蛐蛐儿惊喜地叫了一声，“真的？我要参加，我要参加！”
　　慕颜听了也非常意外。
　　她当时报名学校管弦乐团，只在履历上简单写了下自己从12岁开始学习长笛的情况，以及从四级一直考到演奏级的时间表和相关证书，当时只想着跟大家一起混混，参加点儿活动调剂调剂，还能捞点儿艺术课学分，算是个一举两得的事，从来也没想过可以争取独奏的机会。
　　陈云逸含笑说：“你俩的情况我都看过了，非常不错。这一届收进来的新生几乎都过了9级，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这样过了演奏级。算起来你们是很出色的了。特别是，我看奚慕颜演奏起来比较老练，处理题材都很得体，好像以前经常参加演出的样子，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慕颜点点头，“中学经常参加我们当地的一些活动，广播和电视□□奏也办过几次，报名时觉得是和管弦乐团无关的事，就没好意思写太多……”
　　陈云逸想了想，说道：“那更好了。你们都这么厉害，我心里就有数了。等我琢磨琢磨，有具体想法以后，再找大家商量一下。”

　　三人一起从文体中心出来，分别之后，蛐蛐儿扭头看着陈云逸骑车飞驰而去的俊朗背影，对慕颜笑道：“这哥们儿真牛！我看他也就高咱们一个年级，说话做事面面俱到，让人打心眼儿里佩服。这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慕颜赞同道：“就是！说起来他也大不了一两岁，却好像就是个大人了，什么都运筹帷幄似的。怪不得他进管理学院，咱们学校所谓培养未来的青年领袖，大概就少不了他这样的。”
　　蛐蛐儿笑道：“切，管理学院这消息还是我透露的吧。我再告诉你一点儿内幕：他还是学生会文艺部长呢。他既然今天放出话来，估计很多事情都要靠他去落实了。咱们乐队能登台的人多，会来事儿人的少，还真是缺他不得。”
　　慕颜见天听蛐蛐儿把这个人的名字挂在嘴上，又见她对他似乎了如指掌，不由得就开了窍：莫非蛐蛐儿对这个陈云逸真动心了？以她的性格为人，这个北京丫头直接跑去示爱都做得出来，他们看起来倒也合适……
　　正想着，忽听蛐蛐儿在耳边悄声笑道：“木木啊，这帅哥又心思细腻又有手段，长得风流俊俏身材又火，真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胸有胸，典型的‘三有男人’！我看了一圈儿，只怕你才能搞定他了。我们这几年能不能过得痛快顺心，都指着你了。”
　　慕颜陡然听见这话，当时给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蛐蛐儿分明自己对他有意，却拿她装幌子！
　　她感到双倍的羞与窘，“呸”了一声，薄怒道：“我让你嚼舌头！”一边就朝蛐蛐儿的胳肢窝伸手。
　　蛐蛐儿撒腿就跑。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直纠缠到宿舍搂门口，顾忌着楼长老太太尖锐严厉的目光，才算很淑女很闺秀地停了战。